第37章 愛情罷了
雖說已經是晚上，但學校裏的每一條道路兩旁都安置着明亮的路燈，一眼望去，視線依舊清晰。
兩個男生就這麽明目張膽地牽着手，總歸有些奇怪，更何況景添還頂着一個銀色的、會反射燈光無比顯眼的腦袋。
兩人一路往外走，時不時會與人擦身而過。
景添不敢擡頭，掩耳盜鈴，假裝并沒有人注意自己。
“你走得這麽快做什麽，”鄭尋千問他，“又不趕時間。”
“萬、萬一他們提前結束了，楊悅找不到我……”
“那他就會給你打電話，”鄭尋千說着，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來得及的，夠你賣完喝光了再回去。”
他說的沒錯，景添無法反駁，幹脆沒有出聲。
又了走幾步，耳邊隐約傳來陌生女孩兒對話的聲音。
“你看那邊你看那邊……！”
“噓，小聲一點，人家要聽見的。”
景添慌忙想把手抽回來，可才剛用了點力，便被鄭尋千緊緊握住了。
那兩個女孩很快從他們身邊走過，景添能明顯察覺到她們所投來的探究的視線。
這讓他的臉燒了起來。
鄭尋千一定察覺了他的動作，卻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非常刻意地把他的手牽得更牢了些。
景添偷偷側過頭看他，他不為所動，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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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熱，”景添小聲說道，“我的手很容易出汗。”
“是嗎。”
鄭尋千說。
他應得非常随意，仿佛景添只是說了一句“天氣不錯”之類的廢話，無需深究言下之意。
景添沒轍了，只能直說：“你把手放開吧。”
鄭尋千終于看向他，問道：“為什麽？”
這要讓人怎麽回答呢？
景添皺着眉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反問道：“為什麽要牽着？”
鄭尋千也想了一會，答道：“怕不小心把你弄丢了。”
這答案過于無厘頭，景添無奈又好笑：“怎麽可能啊。”
“怎麽不可能，”鄭尋千看他一眼，“已經弄丢過兩次了。”
景添很快意識到了他所指為何，臉變得更紅，還有些心虛，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只能抿着嘴保持沉默。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鄭尋千再次開口：“那天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還以為已經過去了，怎麽又提呢。
景添抿把嘴唇抿得更緊，持續裝死，不出聲。
“好吧，”鄭尋千嘆了口氣，“那我一點一點複述，到你記得的部分就吱一聲。”
景添頓時被吓壞了，想用力把自己的手搶回來，然後立刻逃跑。
這杯奶茶也太昂貴了，他可喝不起。
他的慌亂如此顯而易見，鄭尋千很快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鄭尋千依舊緊握着他的手，說道，“我只是想問……”
景添心怦怦跳，緊張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那個誰為什麽會和你們在一起？”
鄭尋千已經記住了楊悅的名字，那他指的肯定是另外一個人了。
暧昧旖旎的氣氛頓時消散無蹤，景添尬在當場，動彈不得。
這個問題一定已經在鄭尋千心裏盤旋了好幾天，耿耿于懷，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一個答案。
“偶遇？”他問。
景添遲疑了半秒，考慮要不要胡亂承認。
還不等他下定決心，鄭尋千又開口：“……看來不是。”
怎麽回事，剛才氣氛明明還挺好的，原來鄭尋千特地把自己騙出來，是打算拷問嗎？
景添好後悔。
“你肯定記得。”
鄭尋千看着他的側臉下了斷言。
景添低着頭沉默了片刻，又細細回憶了那天晚上在酒吧門口發生的種種，忽然有些不高興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他開口前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顯得更強硬更有氣勢，可實際說出口，連自己都覺得別別扭扭還軟綿綿。
“我想知道啊。”
鄭尋千說。
真是理直氣壯。
景添扭過頭：“他那天給我打了四個電話。”
鄭尋千安安靜靜聽着，沒有插嘴。
“你只打了一個。”
景添說。
“你不接。”
鄭尋千說。
景添學着他平日裏的樣子：“哦。”
兩人又安安靜靜走了一會兒，鄭尋千輕輕地啧了一聲。
“他也太煩了吧，”他側過頭看了景添一眼，“打那麽多電話，和騷擾有什麽區別？”
“這種人控制欲一定很強，”鄭尋千拉着他的手，繼續說道，“不适合相處。”
“控制欲強不強都跟我沒有關系。”
景添說。
鄭尋千又看了他一眼。
“……他以後應該不會再給我打電話了，”景添依舊低着頭，“我跟他說了讓他別管我。”
鄭尋千有些好奇：“怎麽說的？”
“吵了一架。”
鄭尋千驚訝：“你會吵架？”
景添尴尬：“……不太會。”
哪怕心裏氣得半死，深呼吸做足了準備，最後他能吐出口的也不過是“你真丢人”這樣毫無殺傷力的句子，很沒用。
鄭尋千輕聲笑了起來：“下次還是帶上我吧。”
“你會嗎？”景添問。
鄭尋千想了想：“可以試試。”
景添也跟着笑了起來，片刻後才說道：“不會有下次了，我根本不想跟他吵。”
他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楚忱韬身上，那太沒意思，除了煩躁什麽也換不來，不值得的。
鄭尋千點了點頭。
氣氛好像又變好了。
正當景添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暗暗喜悅，卻聽鄭尋千舊事重提：“可他到底為什麽會跟你們在一起？”
又來了，這個人怎麽那麽執着呀。
“我……我喝多了，在電話裏說漏嘴了，”景添說，“他認得那個酒吧。”
鄭尋千聞言，又淺淺地點了點頭，說道：“下次再去那種地方，還是叫上我吧。
你喝多了太容易亂來了。”
景添下意識側過頭看他。
兩人對視了幾秒，景添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猛地把手抽了出來。
“我以後不會再喝了！”他邊說邊快步往前走。
走了幾步，他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鄭尋千默默地跟在他後面，見他轉身，對他笑了笑。
景添吓得趕緊往前跑。
提着奶茶回到舞蹈房所在的教學樓下時，距離八點還有不到十分鐘。
“再上去坐會兒？”景添問。
鄭尋千搖頭：“不了，先走了。”
“哦。”
景添點頭。
他倆面對面站着，誰也沒挪步子。
鄭尋千緩緩擡起手來，替他整理了一下被晚風吹亂的劉海：“明天見。”
景添依舊點頭。
他的視線始終低垂着，不敢與鄭尋千對視。
他想，現在這樣的氣氛，若是鄭尋千俯過身來親吻他，他或許無法拒絕吧？
可鄭尋千沒有這麽做。
在道過別後，他利落地轉過身去，離開了。
景添站在原地，依舊低着頭，捧起奶茶杯，吸了一口，轉身上樓。
回到舞蹈房門口，排練已經臨近尾聲，衆人正圍在趙芹晴身旁，聽她說話。
景添向裏掃視了一圈，很快在角落裏發現了盤着腿坐在地上的舒梓欽。
他雙手撐着下巴，看着人群的背影，模樣呆呆的。
景添想要過去搭話，尚未行動，趙芹晴宣布今天到此為止，排練人群一哄而散。
楊悅轉過身來，一眼便看見了他，笑着跑了過來：“解放啦！走吧！”
“給你，”景添舉起了手裏的袋子，“鄭尋千買的。”
楊悅微微驚訝，很快笑了起來：“喲，還挺上道的嘛，謝啦！”
“我替你轉達他。”
景添說。
“轉達什麽呀，我不是謝他，是謝你，”楊悅笑道，“這是沾了你的光。”
景添不置可否，又沖着依舊坐在地上的舒梓欽揮了揮手：“一起走吧？”
舒梓欽很快站起了身，遠遠沖他倆笑了笑，并不靠近。
“……奇怪的人。”
楊悅嘟哝。
舒梓欽在那之後依舊表現得很安靜。
他默默地跟在兩位學長身後下了樓，又一路走到了分岔路口。
不同學年的宿舍樓所在區域不同，他們是不順路的。
“那我們先走啦？”景添對他揮手，“拜拜。”
舒梓欽沖他倆拘謹地笑了笑，也揮了揮手，向着另一條岔道走去。
稍稍離遠些後，楊悅終于忍不住吐槽：“這人你哪兒認識的呀，看起來智力好像有點問題。”
“呃……”景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楊悅沒見過舒梓欽平日裏的模樣，自然意識不到他的反常，只當他天生就這麽奇怪。
景添也不知該不該替這位小學弟解釋一下。
正猶豫着，背後傳來了一聲呼喊：“學長，請等一下！”
兩人一同轉過身去，只見原本已經走遠的舒梓欽正大步向着他們的方向奔跑而來。
他跑得太急，等到了兩人面前時已是氣喘籲籲，不得不彎下腰來大口呼吸。
“怎麽啦，”楊悅問道，“有什麽事嗎？”
“我、那個……”舒梓欽深呼吸了兩口，再次站直了身子，看向楊悅，“請問，能跟我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嗎？”
他額角上沾着些汗，說完後嘴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眼神明亮，表情緊張中又透着許多認真，讓人不自覺想要鄭重回應。
楊悅不明所以，愣了會兒：“哦，好啊。”
他依舊帶着幾分狐疑，但還是很快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我掃你還是你掃我？”
舒梓欽長長地舒了口氣，笑了起來：“都行！”
兩人很快加上了好友，舒梓欽變得比方才更緊張，也更興奮。
“謝謝學長！”他在說話的同時，有些誇張地沖着楊悅鞠了一個躬。
楊悅被吓了一跳：“不客氣？”
舒梓欽站直了身體，沖他露出了一個爽朗又傻氣的笑容，轉過身像來時那樣大步地跑了。
楊悅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還未開口，舒梓欽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身，沖着兩人大幅度地揮了揮手，用力地喊道：“學長再見！”
喊過以後，又重新轉過身去，在夜色中跑得飛快，仿佛百米沖刺。
兩人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會兒，直到舒梓欽的身影徹底消失。
“……好奇怪，”楊悅抓了抓頭發，皺着眉，疑惑地看向景添，“這人想幹嘛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