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眼神不由得因驚訝而恍惚。
一襲紅色的大紅袍穿在她身上,顯得身材清瘦颀長,肌膚賽雪、唇色是自然的淡紅,發絲束頂,絕的的眉目,說不出的清雅,胸前斜系的絲綢大紅花使她整個人看起來沾染着幾分喜氣,俨然一個翩翩貴公子。
若非知道她是女兒身,魏子溪還當真會誤認為眼前的她其實是個俊逸潇灑的男子。
這樣一個與別不同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喜愛?
君無菲同樣看着魏子溪,一身鳳冠霞帔,濃妝豔抹掩去了男子的英氣,多了絲女人味,唇紅齒白,領如蝤蛴,絕對算得上是個美人。
“想不到你穿女裝這麽美。”君無菲不吝啬贊嘆,“你應該多穿女裝。”
魏子溪回過神,皺了皺眉,“僅此一次。”
君無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蓋上紅蓋頭吧。”
丫鬟綠梅将手中的紅綢帕舉起,魏子溪倒也聽話地蓋上。
君府外,君無菲已讓人放出消息,魏子溪因娶的是個丫鬟,沒臉正大光明,悄悄以一頂轎子接了新娘前去別苑拜堂。
有好事的人也确實看到從君府後門出去的那頂花轎。當然,這轎子是君無菲派人故意這麽演給世人看的,為的是避過睿王耳目。
而之前進房裏叫魏子溪姐夫的君無晗自然是顧誠易容冒充的,意在讓魏子溪放松戒心,以為君無晗與君無菲是二個人。
房裏靜了少傾,管家姜河前來通知,“小姐,花轎備好了。”
所謂的花轎備好,指的是睿王歐陽煊迎親的花轎到了。
君無菲嘴角微揚,下令,“綠梅,扶新娘子出門上花轎,去我們準備好的別苑拜堂。本新郎等着世人看我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魏子溪咬牙切齒,“君無菲,你一個女子、假男人,還想招搖過市娶親?”不是悄悄地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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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準備了你跟我拜堂的別苑麽?你去不去?”
沉默。
“不去就當你悔婚了。”君無菲悠哉地添上一句。
“去!”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等成完了親,再好好收拾她!
“扶新娘子出去上花轎。”無菲的嗓音很愉悅。
“是,小姐。”綠梅的嗓音聽起來極度不開心,實則唇角咧開了花。
出了君府坐進花轎裏,一路上魏子溪只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雲裏霧裏,外頭鞭炮鑼鼓聲震天。
迎親的隊伍排成一條長龍,從街頭至巷尾仍看不到頭。歐陽煊身穿大紅起袍騎着駿馬走在最前面,後方隊伍中夾雜着一頂花轎。
兩旁看熱鬧的百姓人聲鼎沸,恭賀議論聲震天。
“看那馬上的新郎官真俊!”有不明所以的人說。
“那可是權傾朝野的睿王,花轎裏的新娘據聞是男子呢。”有人接話。
“真的?”
“那還有假,聖旨都出了。睿王要娶君無晗為男妃的事,早已傳揚天下。”
“睿王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膽,此等違背倫綱的事也做得出……”
“不想活了?敢說睿王不是,不怕砍頭?”
“沒看到大家都在說嘛。不過看睿王的樣子似乎很高興,很滿意親事,看他嘴角似乎挂着笑。”
“你看錯了,睿王冷酷得不像個人,怎麽會笑,一定是你看錯了……”
“聽聞君無晗雖為男子,卻風華絕代,智謀無雙,京城無數女子為其傾倒,傳言睿王本就好男色,喜歡君無晗也正常……”
叽叽喳喳的議論聲沸響整個京城。
君無菲已換了女裝混在人群中,臉上蒙了一塊與衣服同色的絲巾,混在人群中,看着花轎越走越遠。
“小姐,魏公子何以沒反應?照理來說,他應該聽得到轎外的談論。”姜河站在她身後,疑惑地開口。
“我給他用了點無色無味的迷香。”
姜河有點擔憂,“小姐,事态嚴重,發展下去,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君無菲不當一回事,微笑着說,“姜叔無須多慮。”
漓園大門外頭,那些妄想一夜暴富的商賈還在門口排隊,大門打開,門裏一小厮出來說道,“大家都散去吧,我家世子說了,往後漓園的生意都交給小主人打理。世子不再管此事。”
“什麽!”
“什麽!我們排了一個多月的隊了,風吹日曬雨淋的,只為見世子一面洽談生意,世子豈能一句話就說不管!”
“我等絕不罷休!不罷休!”商賈們不幹了。
“我師傅沒叫你們排隊,是你們欺我師傅不會做生意,想以劣等貨發大財。死撐着排再久的隊也是你們活該。”君小寶一襲裁剪得體的華美小裳從門內走出,背着兩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你是誰?”有人一問,馬上就有人認出,“這不是君家的小少爺麽。你是漓園的小主人,小鬼,我有生意要跟你談……”
“我也有……”衆商賈如餓虎撲羊,一擁而上。
一名小厮護在君小寶面前,撲過來的人全都被打飛出去,沒人近得了君小寶的身。
“哎喲!痛死我了……”一聲聲慘叫四起。後面也想撲過去的商賈見狀,不敢再動。
“漓園的生意已步入正軌,那是本小少爺的決策。”君小寶一本正經的說,“要不是今日君府有喜事,本少心情大好放過你們這群白癡,你們排隊排到死也沒用。有點腦子的人看到漓園的生意已正常,就知道想騙我師父一夜暴富是不再有可能。偏生你們還作白日夢。”轉身,小小的身影走入門裏。
商賈們不幹了,“我的錢吶,就這樣飛了,世子要買我的貨品啊……”
“世子要對我們有個交待……”
“交待就是你們再這樣,就一人賞一百大板,再讓你們蹲一輩子大獄。”君小寶好心留下一句,派人驅散了門口的‘蒼蠅’。
書房裏,雲漓提筆在潔白的畫紙上游走,神情十分專注。君小寶走到旁邊,爬上凳子,看到畫上的人兒,說道,“師傅,你在畫我娘親呢。畫得栩栩如生,神韻都捕捉得非常到位。”
一筆一畫,雲漓的動作不快不慢,仔細而又認真,用心地描繪。
“師父,你還有心情畫畫,我娘親今天都要跟別人成親了。”君小寶抱怨,“雖然我也不相信娘親會嫁給睿王,或者說娶那個魏子溪,可娘親人沒在府裏。”
落下最後一筆,雲漓凝視了眼畫中的絕色佳人,才一把将小寶小小的身子抱起來,“我不會讓她嫁給別人。”
“真的?”小寶眼睛一亮,雖是疑問句,心裏卻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無論什麽時候,師父的話總是很有說服力。
“嗯。”雲漓微微點頭。
君小寶捏了擔雲漓白皙的臉,“師父,你能不能稍稍急個一點?老是淡淡的,都不像個人。小寶老覺得師父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為何要焦急?”雲漓眼中閃過不解,不習慣小寶捏他的臉,也沒表示出什麽不悅。
“好吧。急了反而不像師父了。”
雲漓抱着君小寶往外走,小寶問,“師父,我們去哪?”
“去找你娘親。”
……
睿王府張燈結彩、賓客滿堂,前來的賀客不是高官貴胄就是名門商賈,就連皇帝歐陽澈也親自到賀。
相比于市井的喧嘩,睿王府此刻則安靜許多。整個睿王府大堂幾乎鴉雀無聲。只因今天的新娘身份特殊,是個男子,衆賀客無不為睿王感到汗顏。另則皇帝歐陽澈陰着一張臉,任誰都看得出他心情不佳。
就算帝王不過是傀儡,也沒有哪個大臣敢在衆目睽睽當面放肆。
“一拜天地!”司禮高聲吶喊,廳裏更靜了。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新人各執紅綢一端,依言而行。皇帝歐陽澈目光裏盈着沉痛。雖然世人都以為新娘子君無晗是個男人,他卻是知道無晗即是無菲,歐陽煊娶的是個女子。
心不知道為何重重地有些疼,歐陽澈俊美的臉上表情複雜,就是不希望君無菲與歐陽煊成親,可他沒有能力阻止。
“禮成,送入洞房!”司禮高亢喊出最後一句。
歐陽煊體貼入微,親自牽起新娘的手欲往後院走,捉到她大紅袖袍下的手,感覺不對,猛一把掀了她的紅蓋頭,霎時,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妝容精美的新娘面孔暴露在衆賓客眼前。
“哇,新娘真是美!”立即引爆一片贊嘆聲,又有人覺得奇怪,“這新娘怎麽這麽眼熟?”
“是好眼熟,新娘像是……怡紅院的頭牌姑娘小翠?”
一片調笑聲四起。另一人說道,“我看是飄香院的頭牌飄飄……”
皇帝歐陽澈臉色由陰轉晴,雖然他也不知道新娘是何許人物,不過算得上一美人,睿王娶了就好。
“都給我住嘴!”新娘怒喝。此時藥效正好過了,意識清晰了起來。
聽這聲音,有人認了出來,“天下第一公子魏子溪!”
沸驚全場!
呆若木雞!
所有人。
新娘魏子溪表情不敢置信,眼冒金星,咬牙切齒,“君無菲!”
新郎歐陽煊同樣震驚,寒着張臉,冰凍三尺,狠握鐵拳,“君無菲!”
異口同聲,震怒滔天暴吼。
衆人耳膜都震痛了,瑟縮着發抖,耳朵也不敢掏。
短暫的呆愣過後,歐陽澈瞪大眼,仔細一看,新娘好像還真是魏子溪,一清嗓音,目光落在歐陽煊身上,當即批喝,“睿王好生糊塗,怎麽能娶一個男子!男人跟男人怎麽能成親!”
大廳裏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呼吸聲都沒了,衆人是吓得不敢呼吸。不少大臣紛紛向看皇帝歐陽澈,眼神崇拜。冒似眼裏都寫着這關頭皇帝還敢往刀口上撞,若不是非一般了得,就是傻了。
青筋一根一根地暴跳于皮膚表面,歐陽煊冷寂的眸子此時怒得幾乎噴出火。
魏子溪忽然明白,什麽她當新郎,他做新娘,什麽只是向世人宣布他娶個丫鬟,就瞞着他做新娘的事,什麽別苑去偷偷成親,全都是假的!為的不過是騙他與睿王成親!
等等,睿王。
魏子溪看着睿王歐陽煊,他剛才極為惱恨地吼出君無菲的名字,說明……
驚中又驚,睿王歐陽煊要娶的也是君無菲!
說是驚,不如說心中更多了一絲害怕。一份恐懼永久失去的害怕。盡管他魏子溪貴為天下第一公子,又如何與權勢如日中天,相當于一國之君的歐陽煊相抗衡?別說抗衡,他自己也不過是附庸睿王的一條狗。
不,不能說是狗。睿王把他當知己,當朋友。不是麽?
知情人士都以為是他魏子溪幫襯睿王,以財勢鞏固睿王的地位,實則,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當年魏府破産落敗,靠的不光是借了君家一萬兩白銀起家,更多的靠睿王一路的庇護,才有今天。不然,光憑君家借來那點錢,哪能坐到京城首富的位置?所以,他一直感謝的是歐陽煊,而不是君佑廷。
如今,睿王要娶君無菲,難道他還能與歐陽煊搶?就算他想搶,又哪有那個資格?
魏子溪心中無限凄涼,心思百轉千回。
歐陽煊目光落在魏子溪身上,銳利的眼神一凜,已明白魏子溪要娶的是何人,面色寒到了極點。
又是一片寂靜,這節骨眼,衆人連眨眼動睫毛都害怕,深怕被風暴給掃到。
兩名下人擡了塊匾額進來,匾額上寫着一排相當優雅的字:恭祝睿王、天下第一公子魏子溪喜結連理,恩愛百年。右下角龍飛鳳舞、潇灑落款——君無菲。
084 死是你的鬼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君無菲居然敢在這個節骨眼送上恭賀的牌匾,不是擺明了耍睿王與魏子溪麽。
虎嘴上拔毛的見多了,還沒見過這麽個拔法的。
“很好。”歐陽煊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去把君無菲給本王抓來!”
侍衛剛要奉命前去,一道清美甜潤的嗓音從衆賀客後方傳來,“不用麻煩了,本姑娘在這。”
衆賀客紛紛朝邊上站,回首一看,一名身穿白衣的絕美女子正坐在桌前飲酒,五官美倫美幻,舉手投足氣度優雅,像誤落凡塵的仙子。
原本歐陽煊氣炸了,見到她的一瞬,心莫名地激動顫抖起來。
她旁若無人,唇角還挂着淡淡的笑意,“睿王方才想派人去請本姑娘來,是要當面感謝我送你的牌匾?不必客氣的。”
不說還好,她一說,歐陽煊胸腔中未滅的怒火又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衆人一致在心中替她回兩個字——找死。
君無菲無辜地眨巴了下大眼,“喝睿王您的喜酒啊。難道睿王沒長眼睛?”
“你真以為本王不敢拿你怎麽着?”
“王爺想将本姑娘打入死牢?”
“不,本王想将你藏起來好好蹂躏!”歐陽煊冷峻的雙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君無菲絕色的面龐,到這一刻,他發現,明知道君無菲是有意整他,害他成為天下笑柄,他依然不想真的傷害她。
衆人面色怪異,面面相觑。睿王不是喜好男色,不喜歡女人嗎?
“君無晗便是君無菲,本王要娶的,從頭到尾,只有她!”歐陽煊嗓音冷冰地道破了衆人心中的疑問。
“原來睿王要娶的是君家小姐……”賀客們認出來,“不就是魏子溪的前妻嘛……”越說聲音越小。
“就說呢,睿王怎麽會喜歡男子,還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君無晗為男妃,原來君無晗是女的。估摸着睿王是寵君家小姐過頭了甘願被世人誤會,睿王真是一片癡心……”有人邊附和邊拍歐陽煊馬屁。
魏子溪臉色蒼白,明知道睿王說的是事實,仍是忍不住問,“在君府,為何會另有一個君無晗?”
“你說呢。”君無菲反問。
魏子溪算是明白了,“就是為了設下今天的局,讓我不懷疑君無晗與君無菲是同一個人?”
君無菲但笑不語,從她的表情,魏子溪知道自己猜對了。
歐陽煊臉色是青了又寒,嚴肅地睨了魏子溪一眼,“本王要娶的女人,你應當知難而退。”
魏子溪神色蒼白,難堪地閉了下眼,“子溪明白。”
“既然新娘子在現場。方才不過是本王的未來王妃愛玩,本王陪她胡鬧一場。”歐陽煊冷酷地宣布,“現在繼續拜堂。”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分得清楚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最後都去看君無菲。君無菲點醒群衆,“我從來都不願意嫁給歐陽煊。更加不想嫁給自作多情的魏子溪,所以,我就設了個圈套,讓他們兩位有情人成親。算是成全他們。”
“嘩……”一陣喧嘩,唏噓不已。不知是笑她無知敢與睿王作對,還是佩服她不怕死。
“睿王已經與魏子溪拜過堂了。”君無菲中指無聊地點搭着桌面,“禮數已成,該将二人送去洞房了。”
衆賀客們想笑,覺得君無菲說得有道理。難得一見不可一世的睿王與天下第一公子同時給耍了,又不敢笑出聲,怕給臺風尾掃到。皇帝歐陽澈也很想附和,礙于睿王在盛怒中,還是不出聲為妙。
歐陽煊冷利的眼瞳微眯,廳裏頓時猶如一陣寒風掃過,凍得衆人瑟瑟發抖,又冷安靜了下來。
魏子溪幽怨地看着君無菲,“菲兒,我對你一片赤誠,為何你要此般待我?”
“別搞得像個深閨怨婦。”君無菲把玩着垂散于胸前的一綴發絲,“本小姐對你這種男人沒興趣。是你自己對我死纏爛打,還甘願做本小姐的新娘。”
“你答應過與我拜堂成親的……”
君無菲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我跟你又不是沒拜過堂。我指拜堂是你休了我那次。你要誤解了什麽,那是你的問題。相比魏公子的絕情,我君無菲今天也不過是還了顏色。”
魏子溪是又惱又氣又不甘心,“你以為我會放過你?”
“我不在意。”君無菲無所謂的聳聳肩。
子溪的牙齒差點沒咬斷。歐陽煊沉着臉,說道,“不必多說廢話。來人,把君無菲拿下,即刻與本王成親!”
“是,王爺。”一旁兩名侍衛上前捉拿君無菲,剛接近她,便莫明其妙倒下。
衆人一驚。
歐陽煊一個眼色,一隊侍衛立即上前,同樣全部倒下。
縱觀君無菲,很淡定,很悠閑地呷了口茶。
另外的侍衛上前探了下倒下的侍衛,拱手向歐陽煊禀報,“王爺,他們全都昏倒了,看樣子中了毒。”
“念在今日是睿王與魏子溪大婚,大喜之日的,本小姐給面子,才沒要了睿王府這票走狗的命。睿王該感謝我手下留情。”君無菲面帶微笑,衆人卻訝異地看向她,根本沒有人看到她出手,誰也想不到如此美絕的一名女子,竟然有使毒于無形的本事。
“本王擁有數十萬軍隊,你以為你手裏的毒,能毒倒多少人?”歐陽煊冷哼。
“何必那麽麻煩,擒賊先擒王。睿王你一個就夠了。”君無菲微笑一哂。
歐陽煊眼神冷厲如冰箭,“你以為憑你的所做所為,還能活着出睿王府?你的罪,夠本王殺你一百次。”
“為什麽不能?”君無菲從袖袋裏拿出一塊金晃晃的牌子,上頭刻着醒目的大字——免死金牌。将手中的金牌一上一下悠閑地把玩着,“有這塊牌子在手裏,別說讓你睿王顏面盡失,就是放火燒了京城都可以。”
免死金牌整個天啓國皇室一共就兩塊,分別在皇帝歐陽澈與睿王歐陽煊手裏。
歐陽煊冷着臉睨向皇帝歐陽澈,“你給她的?”
“這是朕欠她的。”歐陽澈低首,不敢正視歐陽煊妖冷的眼神。君無菲曾說,不需要他還救命之恩,因為她不救人。但她的醫術會洩露被睿王找上,皆因他而起,叫他不要忘了。而免死金牌,就是他拿出來抵消她被睿王找上的麻煩。
肯給她免死金牌,歐陽澈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麽,或許,是因為欣賞,因為,只有她視睿王為麻煩。若是別的女了,能為睿王效勞,怕是早就借機看上睿王妃的位子。
歐陽煊在歐陽澈臉上流連一圈,“你連保命符都不要了,莫非移情別戀了?”
歐陽澈微微一愣,“睿王說笑。”
“本王不管什麽人揣着什麽心思。”歐陽煊妖異眸子蘊起霸氣,“君無菲只能是本王的。生只能當本王的人,死也只能做本王的鬼!”
君無菲表情突然變得複雜。猶記得記憶裏,那張與歐陽煊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只是氣質溫文爾雅的黎煊曾說過:“小晗,你這輩子生是我黎家的人,死也只能做我黎家的鬼。”
“你怎麽那麽霸道起來了?我的黎煊不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嗎?”她當時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他回以她一個深情的吻,“別的女人怎麽樣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小晗。我的小晗……”
恍了恍神,注視着十餘步開外的歐陽煊,君無菲眼裏閃過一道沉痛。即便長得再像,歐陽煊都不是黎煊,她愛的男人,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上。
“我君無菲屬于誰,都與你歐陽煊無關。”君無菲嗓音不輕不重,卻十分的絕絕。
歐陽煊聽了心頭一陣隐痛,“由不得你。”一個手勢,又一批侍衛靠近君無菲。
“唉。”君無菲嘆了口氣,“睿王還是顧好你自己吧。有空叫這幫侍衛捉拿我,不如叫他們多關心關心你。免得你這個王爺突然就不在了,他們來不及聊表對你的敬愛之意。”
“你什麽意思?”問話的是魏子溪。
“不用別人捉,我自己會走。”君無菲一揚手,氣勢不怒不威。
侍衛們懼于她的氣場,不敢再向前一步,更不敢不聽睿王的命令,聽了她的話,又不由松口氣。
君無菲站起身,蓮步輕移,走到歐陽煊面前,微微一笑,露出潔白得閃亮的牙齒,“王爺,你還撐得住?”
她的笑就像一縷陽光,燦爛如朝陽般灑進人心田。歐陽煊心神一窒,魏子溪也驚豔了雙眼,還是問道,“你對睿王下了毒?”
君無菲搖首,“将死之人,我何必多此一舉?”只是有點遺憾,歐陽煊頂着一張與黎煊一模一樣的臉,死了可惜。連讓他緬懷黎煊的面孔都沒了。但,過去的已是過去,不想也罷。
衆賓客都不敢吭聲,呼吸都緊着。
歐陽煊冷魅的眼瞳閃着寒光,“你就那麽巴不得我死?”
“實話總是很傷人。”君無菲淡笑着點頭,忽然道,“我同意跟歐陽煊拜堂了。”
魏子溪與皇帝歐陽澈同時臉色一變。
085 母子情深
歐陽煊微眯起眼看她,妖森的眼瞳幾乎結出寒冰。
“睿王這表情看來是心中有底了。”君無菲笑容依舊,“我同意跟你拜堂,也僅止現在。只是就算我肯,睿王這病弱的身子,也撐不住。撐不住就是你的不是了。跟我沒關系。”
一陣一陣的暈眩感向歐陽煊襲來,他的臉色已由盛怒轉為蒼白,強忍着胸口的心絞痛,他咬牙擲出一句,“司禮,主……持……拜堂……儀式!”
“是,王爺。”一旁的司禮立即又喊道,“一拜天地!”
歐陽煊與君無菲對着大堂空着的兩個座位一鞠躬,歐陽煊腰一彎下去,暈眩感比之前更強烈數倍,腳一軟,整個人直接砸在地上,還好地上幹淨,沒驚起一地灰塵。
君無菲嘆一口氣,“唉。我可沒負睿王的好意。他自己連拜堂的能力都沒有,大家說,他要是心裏有我,是不是不該讓我守活寡?”
衆賀客沒一個敢說是。
“你們幹嘛傻啦?”君無菲指了指地上的歐陽煊,“也沒人将他擡去房間?”
衆人一醒神,馬上蜂擁朝睿王去表示關心,只聽有人說道,“別再靠過來了,再過來就踩到睿王了……”
混亂中,君無菲大搖大擺地走出睿王府,也沒人敢攔,也不知道要不要攔。
睿王府附近的一家茶樓包廂裏,雲漓與君小寶坐在窗邊的桌前喝茶。一名小厮向雲漓禀報着睿王府裏發生的事,又退下了。
君小寶側擡起小腦袋看雲漓,“師父,你既然這麽關心我娘親,為什麽不親自去睿王府裏幫娘親助陣?”
“依你娘親的性格,她搞得定的事情,不會想我幫忙。”雲漓伸手摸了摸君小寶的小腦袋,“你娘親不喜歡欠人情。”
“師父說得有道理。”君小寶圓亮的眼珠子轉了轉,“這麽說,要是我娘親真的有麻煩,師父不會袖手旁觀了?”
“嗯。”輕應一聲,雲漓看向窗外,見君無菲正從樓下經過。
君小寶手撐着下巴,注視着雲漓,“師父……”
“嗯?”雲漓目光還望着外頭。
“你覺不覺得你跟我長得有點像?”
雲漓驚訝地回過頭來,小寶又說,“不對,是我長得像你。不說還好,”圓骨碌的眼睛不斷打量他,嘴裏啧啧有聲,“越看越覺得我們像。”
雲漓不發一言,只是輕輕摸了摸小寶的頭。
“娘親都回去了。為免她擔心,我得去找她。”君小寶跳下椅子,小小的身子朝門邊跑,又想起身什麽,恭敬地向雲漓一揖,“徒兒告退。”
擺了擺手,雲漓眼中閃過一抹慈愛的光芒。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睿王歐陽煊與魏子溪成親的事。衆人都在傳睿王與魏子溪被君無菲設計,兩個大男人成了親。有人說睿王被活活氣暈了,也有人說睿王本來病入膏肓,病暈的。睿王府方才發生的一切,就向長了翅膀,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乃至整個天下。
君小寶追上君無菲的步伐,“娘親!”
君無菲轉過身,“小寶,你怎麽在這?”
“我跟師父在睿王府旁邊的茶館裏喝茶。”小手主動握起君無菲的手,與她一道并排走着。
“你師父什麽時候這麽好的閑情逸致?”牽起兒子很是悠載。
“我覺得師父好像一直很空,平時除了吟詩作畫,品茗彈琴,都沒看到他做別的什麽事兒。”
“他不是有教你練武功嗎?”
“可是練習的人是我,我還是覺得師父滿悠閑的。”君小寶仰着小腦袋,朝無菲露出個笑容,“師父收了我這麽個好徒弟,連家裏的生意我都幫他打理了。”
君無菲蹲下身,摸了摸小寶粉嫩嫩的臉,“兒子,你師父身份再尊貴,雲王府再有錢,那也是他家的。将來你師父會有他自己的孩子,雖然他說過給你繼承他的産業,但我們不該貪圖別人的家業,知道麽?”
“小寶明白娘親的意思。小寶不在意師父的錢財,”晶亮的眼神非常之懂事,“娘親教過小寶,想要的自己賺取。小寶也是看師父好欺負,別人都要騙師父的錢,我才幫他管理生意的。等師父哪天自己能管了,或者說,師父的繼承人出現了,小寶就不會多事了。”
“兒子真乖。”君無菲俯身,在小寶臉上親了口,“只是娘親現在修理了睿王與魏子溪,害他們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你跟你師父相聚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小寶懂事地點頭。
一旁的衆人認出了君無菲母子,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圍了過來,“就是她整個睿王都昏了……”
“睿王要娶的是她,她連睿王都敢設計,真是膽大包天。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別瞎說她什麽不是,她可是有免死金牌,殺了你也不犯罪……”
“原來君無菲這麽美,難怪睿王非她不娶……”
衆人圍着君無菲母子七嘴八舌。
“讓開讓開!”一名太監帶着四名擡轎夫擡着頂華麗的轎子走過來停在君無菲跟前,太監一揖,“奴才德喜,奉太後之命特地請君小姐進宮小住。”
“太後都請君無菲進宮呢,也不知道進宮會有什麽事?”旁人悄談着。
“君無菲敢戲耍睿王與魏子溪,估計太後要出面主持公道了……”
“睿王的事誰敢管?聽說睿王現在昏迷了,怕是時日無多了。不管怎麽樣,憑君無菲膽大妄為,天啓國皇室豈會放過她?”
“唉,君家小姐可慘了,虎嘴上的毛也敢拔。看她兒子多可愛,指不準被她牽連……”
議論聲中,有些衆人不免為君無菲感到惋惜。
君小寶拈了拈無菲的衣袖,“娘親,兒子不怕您牽連。”
君無菲将君小寶一把抱起,“乖兒子,娘親不會讓你有事。”
“娘親自己也不許有事。”小寶不放心地道。
“好的。”無菲在君小寶臉上親了口,心中對懂事的小寶是越來越喜歡了。
“君小姐,請吧。”德喜比了個請的手勢。
君無菲舉目看了看,四周的路被圍觀的人擠得水洩不通,頭頂的太陽又很曬,擠出人群去,不出一身臭汗才怪,抱着兒子走進轎子,“兒子,我們去參觀皇宮。”
“皇宮好看嗎?”嫩嫩的聲音裏有着好奇。
“看到就曉得了。”
……
皇宮巍峨,三步一亭,五步一閣,座座宮殿雕梁畫棟,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曲徑幽回的長廊,人工碧湖中假山疊嶂,流水自假山上潺潺而下,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君無菲牽着君小寶的手跟在德喜身後,走在皇宮寬敞的大道上。
“娘親,皇宮比咱們家漂亮有氣勢!”小寶活躍地觀賞着沿路風景。
“你喜歡皇宮?”無菲淡笑。
“不的。”小寶搖搖小腦袋,“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小寶還是喜歡自個家。”
“恩。”
不多久,便到了太後所住的坤和宮。
殿堂裏,太後端坐在主位,手中端着杯茶,看似悠閑又不失威儀。
“君無菲見過太後。”無菲行禮,小寶也跟着鞠了一躬。
“免禮吧。”
“謝太後。”
太後擡起首,表情嚴肅,“君無菲,睿王府發生的事哀家都知道了。想必永太妃那邊也一清二楚。”
“太後想說什麽?”君無菲神色很是淡定,“看太後的樣子,不像是想治我的罪。”
太後屏退左右,才說道,“哀家也就明說了吧。永太妃也在派人找你,哀家先一步将你接入宮。睿王現在昏迷,病情比以前更加嚴重。禦醫束手無策。哀家得到消息,你是唯一一個治得好睿王的人。哀家不希望你插手此事。”
君無菲不假思索地道,“皇家的事,我向來不想參與。是睿王那邊纏着我不放。”
“你肯配合,那就好。你連睿王也敢耍,永太妃與睿王必不會放過你。近段時間,你就暫住哀家的坤和宮。有哀家在,必保你平安。”
“太後不怕得罪永太妃與睿王?”
“哀家與永太妃向來不合。也不差這麽一着。”太後若有所思,“哀家保你,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君無菲一挑眉,“不懂太後的意思。”
“澈兒喜歡你。哀家只有澈兒這麽一個兒子。總不能看着澈兒的心上人出事。”
“皇帝的心上人不是我。”
“是麽。”太後不置可否。院外傳來高亢細長的太監通報,“皇上駕到!”
皇帝歐陽澈走入殿內,朝太後一鞠,“兒臣參見母後。”
“皇兒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