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合情合理,說得她無可辯駁。
卻不是她所要的愛情。
沒有愛,不是還有曾經的山盟海誓,還有二十多年親梅竹馬的相處麽。
“我理解的。”她微微一笑,“你不用放心上了。”
“你不介意了?”
“嗯。”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他興奮地摟緊她,低首就吻住了她櫻嫩的紅唇。
她任由他吻着,當他濕滑的舌頭侵入她嘴裏,她一點兒感覺也沒有,甚至有點排斥。
見她沒有反抗,他膽子不禁大起來,大掌從她衣襟探入撩撥着,她捉住他的手腕,“別……”
嘴被他吻封着,口齒有點不清。
她不想,他卻更想征服她。
以前在現代時,他經常這樣,在她不想的時候要她的身體,只要她抗拒,他就用強,她總是半推半就地承受。
此刻,她有一種想踹開他的沖動。
理智告訴她不能,不能這麽待他,怎麽說,他也等了她七年,在她不可能出現的日子裏。
這份情,她永遠都還不清。
不能暴力反抗,那就用柔情吧。她稍推開他,伸手撫着自己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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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嬌容發白,長長的眼睫毛輕顫,一副難受的樣子,柔弱得我見猶憐,他不由心疼地問,“怎麽了?”
“我頭有點疼,不舒服。”她說。
他皺眉,伸手探了下她額上的溫度,“沒發燒。聽下人說你在院子裏站了很久,搞不好感冒了。你身上也很涼,我叫下人把暖爐燒旺點。”
“嗯。”她颔首,站起身朝床邊走,“我有累了,想睡會兒。”脫了外套鑽進被子裏。
他叫了瑞兒燒暖爐子,又自己端着姜湯走到床邊,“小晗,先把姜湯喝了,會好一點兒。”
她想接過碗,他卻舀了勺,“我喂你。”
她柔順地颔首。
他是極少喂她吃東西的,即使在現代的時候也很少。以前她總是盼望着他寵她,現在他親自喂她,她覺得別扭。
喝完藥,她躺入被子裏,他柔聲問,“要不要我叫個大夫來幫你看看?”
“你忘了我就是大夫麽。”她搖首,“不用了。我想睡會兒。”
“我陪你?”他俊顏上盈着渴望。
還陪?她為了躲他才裝病。敢說要是讓他進被子裏,她就逃不掉了。
“不了,來日方長。”她說,“你去忙吧。我睡了。”翻個身,背朝着他。
就算傻子也明白她在躲他。何況聰明如楚昱。他表情有點郁悶,還是點頭,“那好吧。”幫她撚好了被角,“想見我的時候,随時讓下人通知一聲。”
“嗯。”她愛困地應聲,嗓音裏有着濃濃的睡意。
他伸手輕撫着她披散在枕上的柔順青絲,那滑軟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盯着她絕色的側臉,他的心越來越跳動。性格沒有變,她的臉比在現代時更加的美,美得幾乎讓他目瞪口呆。
他是愛她的。
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他都愛她。
可她的心,似乎已不在他身上。
意識到這點,他心猛地一痛,溫文儒雅的俊臉變了顏色,語氣卻溫柔依舊,“小晗,好好睡。”她逃避不了幾天了!
站起身,他出了屋子。
她睜開雙眼,望着古色古香的床帳頂部發呆。
一點睡意也無。
再次見到他,她不肯跟他上床,他心裏肯定明白得緊。後面的日子還那麽長,現在感覺渡過每一分都好慢。真不知道,她還能推拒他多久?
兩天後的清晨,君無菲推開窗戶,見大地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屋頂白了,院裏的每株樹上都積了白雪,昨天白天地上還看不到什麽雪花,應該是夜裏下了一場大雪。
呼出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清晰可見。
天真的很冷了。
婢女瑞兒進走房裏,“君姑娘,王爺命奴婢通知您去德昕苑一趟。”
德昕苑是軒王府裏楚昱住的居所。
她問,“什麽事情?”
“奴婢不知,只說是請您現在就過去。”
“好吧。”她點頭。
跟着瑞兒在若大的後院七拐八彎,走了一會兒,來到德昕苑門口。
院門是關閉着的,很是氣派。一名男仆守在院門邊,攔下瑞兒,“王爺有令,君姑娘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是。”瑞兒退到一邊,看向君無菲,“君姑娘,奴婢在這兒等您吧。”
“你先回去,外面太冷了。”她說,“我一會兒自己回去就成了。”
如此體恤下人的主子,瑞兒沒見過,心裏升起感動,“奴婢今兒個穿了很多衣裳,不怕冷。侍候您是奴婢的職責,奴婢等着就成了。”
君無菲也沒堅持,推開門,霎時,一陣梅花的香味撲鼻而來。
只見寬闊的大院中種滿了一株株梅樹,梅花正盛開,映着皚皚白雪,綻放着鮮豔的姿容。
在一片梅花的雪海裏,只餘二米寬走路的道路,此刻路面鋪滿了新摘下的梅花瓣,道旁的每株樹上稍長的其中一枝長枝條都彎成一個心的形狀。
雪白花紅,梅花枝啞做的心與旁邊的另一枝同等折射在地上,兩顆在地上的影子形成心心相印的畫面。
此情此景,真是浪漫非凡!
在道路的盡頭,楚昱一襲黃色錦衣,金冠束發,手中捧着一束修剪過的梅花做成的心形花束,正笑意盈盈地向她招手。
她望着眼前的美景有些出神。
他溫雅地喚她,“小晗,過來……”
她走過去,走上了梅花瓣鋪成的紅地毯。
噼哩啪啦……無數的煙花突然從梅林裏升空在空中暴響,在明媚的天空炸開一道道美麗的燦爛。
她愣住了,他走到她身邊,單膝跪地,一手獻花,一手拿着一個精致的紅色絨布盒,盒子是打開的,裏頭的黑布上稱着一枚閃亮的鑽戒。
“小晗,嫁給我!”他誠摯地仰望她,以一個男人最虔誠的眼神。
一雙隐在暗處的雙眸緊盯着那梅花道路上的一切,雙手不由緊緊握起,青筋暴跳于皮膚表面,面具後的雙眸裏除了陰冷的邪氣,還有一種擔憂。他不想她嫁給楚昱!
她低首,凝視楚昱俊美的面龐,眼裏看不出情緒。
在現代時,她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只不過,只是口頭承諾,沒有正式的求婚。
還說好她畢業後就嫁他的,哪知他卻死了。
“其實,你大可不必再求一次婚。”她說。
他搖頭,“正式的求婚,是對你的尊重。不管是過去還是将來,我都只愛你,也只要你!”
“你真的不曾有過別的女人?”
“我真的不曾有別的女人。”他回答得坦然。
既然當初她答應過嫁他,那麽,“我願意。”她說。
随着她話落,暗中那名帶着面具的男子眼裏蓄起巨痛,絕望,身影幾乎站不穩。
楚昱将戒指套到君無菲的無名指上,她接過他手中的花,他站起身擁住她開心地轉圈圈,“小晗,我好愛你!你肯嫁給我了!肯嫁給我了!”
斯文儒雅的俊顏興奮難耐,像是擁有了全世界般開心。
君無菲唇角也挂起了微笑。
她的初戀,一直照顧她長大的男人,她對他的愛情雖然已逝,還有依賴,親情,他能開心,她也高興。
盡管……想到雲漓絕色的面孔,眼裏閃過一道痛楚,但很快隐去,她的笑變得燦爛,燦爛到讓人看不出,那是違心的笑。
隐藏在暗處的男子看到了,她并不是那麽想嫁給楚昱,只是不知為何要嫁?只要非她所願,他就還有希望!
已痛得絕望的心又複蘇了一抹希望,面具後的瞳眸重新變得冷漠邪氣。
望着君無菲那飛揚的笑臉,明明在笑,他卻感覺不到她的愉悅,他心中升起一個念頭:是時候了。
深深注視了君無菲一眼,身影一閃,暗處的人已消失。
君無菲似感受到什麽,朝某個方向望去,卻什麽也沒發現。
楚昱将她放下地,關心地問,“怎麽了?”
“覺得有人在看我。”
他莞爾,“梅林裏隐藏了好幾個下人,是我安排他們躲着放煙花。你那麽美麗,他們看看你也是應該的。”
君無菲點頭。
他擁着她,将腦袋枕在她的肩上,“小晗,我們的婚禮定在半個月後好不好?”
“這麽快?”
“不快了,我都感覺等了半個世紀了。”他在她頰上落下一吻,“我找人看過,半個月後是黃道吉日,很旺我們。”
“你向來不相信這些的。”
“看相的說要是我們半個月後拜堂,就會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他又在她臉上啄了下,“我再也不想跟你分開了。”
“嗯。”
“你答應了?”
“傻瓜,我都戴了你送的戒指,哪天拜堂,我都同意。”
“早知道我們就明天拜堂,最好現在。”
她微笑,“堂堂王爺結婚,發請柬、喜宴,布置等等,最快也得半個月吧。”
“是啊。”他感慨,“所以,最快也只能定在半個月後了。”
“都依你。”
接下來幾天,各式各樣的布置采買,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軒王要娶君無菲的消息也傳遍了整個宛城,無數女子對于她能嫁給軒王是又羨慕又嫉妒。
世人都覺得君無菲配軒王,是委屈軒王了。畢竟以軒王的身份,要什麽樣的絕世美女沒有,非得取個棄婦,還是個帶着別人小孩子的棄婦?
君無菲不理會流言蜚語,也不管婚姻需要置辦什麽,所以很是清閑。
窗外的雪花飄飄灑灑,無菲站于窗臺前,靜靜望着落雪。
“娘親,抱抱……”君小寶站在她旁邊,伸出手。
無菲将他抱起來,“小寶貝,練完功了?”
“恩。”小寶點頭,“娘親,你要嫁人了,這幾天我看楚昱叔叔很開心,為什麽你不開心?”
“看得出來我心情不好?”
“娘親都很少笑,總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無菲一手抱着他,一手摸摸他的小腦袋,小寶又說,“娘親要是不高興,不如別嫁給楚叔叔了。”
“即使沒有愛,我也不能對不起他。”君無菲說道。
“小寶覺得娘親的做法不對,”小寶說,“兒子雖然不明白什麽是愛情,但兒子聽人說跟不愛的人在一起,會一生痛苦的。兒子不想娘親痛苦。”
“他為我付出了很多。”她苦笑,“不是一朝一夕。”二十多年啊,“我既然已經答應他了,就不會反悔。”除非他并不是一心一意。
察覺有人,驀然轉身,君無菲看到楚昱站在門外。
他斯文和悅的面龐盈着痛楚,那眸光是失落,也是在質問,她真的不愛他了嗎?他不相信,可事實又擺在眼前。
如果她愛他,就不會拒絕他的碰觸,如果愛他,就不會将要嫁給他了,還不開心。
看他的神色,顯然聽到了她與小寶間的談話,她心裏很不是滋味,想說些什麽,卻又無從開口。
楚昱心裏除了痛,還有一股不甘心,他守候了她這麽多年,她竟然愛上了別的男人!
不用說,她愛的是雲漓。
怒火在胸腔中燒,她越是不想嫁他,他就越想娶她!
沒有發怒,沒有質問,他只是語氣溫和地說道,“小晗,我一定會讓你再愛上我。”
她其實有點希望他借題發飙取消婚禮,可知道他不會,只能歉意地道,“對不起。”
“我說過,對我,不需要道歉。”他嘴角扯開一抹免強的微笑,“我已經把請柬都發出去了,你就安心做個新娘子。”
“嗯。”她颔首。
楚昱看着她柔順的表情,心裏是又痛又愛。一個不愛他卻還因為曾經的承諾嫁給他,并且未曾背叛他的女人,值得尊重,值得敬愛,更值得擁有。換作別的女人,怕是早就投進雲漓的懷抱了。也只有他的小晗能不背棄過往。
“你來找我什麽事?”她出聲問。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轉身離開。
君無菲讓小寶自己在房裏玩,跟上楚昱的腳步。
那是一處不起眼的院落,位于軒王府的西北角,院內其中一間廂房門口,有下人守着。見到楚昱,恭敬地鞠躬,“王爺。”
“開門。”楚昱道。
“是。”房門打開,君無菲跟着楚昱走進房裏,一股濃濃的藥味彌漫在房間。
房裏的布景典雅大方,家具都是上乘的質量,小院也是偏僻中帶着清靜,還有專人看守,能住這裏的人,楚昱應該很重視。
走進連着客廳的卧室,君無菲見到一名相貌俊美的年輕男子站在床邊,男子長得格外秀氣,眉宇間還有一股子陰柔。
這名男子叫宋亭雪,以前她見過幾次,是睿王歐陽煊的貼身護衛,長得比女人還美,剛開始時,她還以為他是睿王的男寵來着。
宋亭雪在這,不用說,躺在床上的人肯定是睿王歐陽煊了。
“君姑娘!”宋亭雪眼裏浮起一抹希望。顯然是料到她會來。
楚昱見君無菲的步子在卧室中間就止了,沒有繼續前進的意思,就知道她猜出床上躺着的是誰。
“你讓我來幹什麽?”她看向楚昱。明明猜到他的用意,還是想親口證實。
楚昱目光溫文地回視她,“你應該猜得到。”
她搖首,“我想聽你說。”
“救他。”他指了指床上的人。
她眼裏劃過失望,“在天啓國睿王府,歐陽煊千方百計逼我救他。我都沒有救,你要我打破原則?”
楚昱一擺手,房裏的宋亭雪退下,他才道,“小晗,你醫術過人,要是不救人,着實可惜了。”
“你明知道我為什麽不救人。”
“是因為我。”他定定地注視她,“是救不了我,所以你心灰意冷,不肯再行醫。”
她點頭。
他溫和的瞳仁裏升起感動,“我現在不是沒事麽。正因為如此,我不能讓你因為我而浪費了一身好醫術。你從小就喜歡學醫,你應該濟世救人。”
前兩句她聽了還能接受,後一句,她諷刺,“你不是那麽善良的人。”
“我只是不想你為了我固步自封。”他說,“你不是破例救了君佑廷與君小寶?”
“他們不一樣。他們是我的家人。”
“我呢?難道在你心中就那麽沒地位?”
“沒地位我哪願嫁給你?”
“既然在乎我,我要你救歐陽煊。”
她面色冷了下來,“嫁你與幫你救人,是兩碼事。”
“小晗……”他靠近她。她往邊上站了一步,眼裏浮起怒氣。
他嘆息着說,“我是為了我們的将來。”
“說說看。”
“歐陽煊雖然兵敗,在天啓國還是極具號召力,他要是好了,自會讨伐天啓皇帝歐陽澈。等天啓國戰亂,我再借機吞并天啓。”
“夠坦白。”她面無表情。原來他的野心不止是坐上大宛國皇帝的位置,他要掌控整個天下!
“天啓國政權日趨穩定,唯有睿王歐陽煊能動搖天啓國本。雖然離我當上大宛國皇帝還有些時日,但這段時間,我完全可以好好策劃。”
君無菲潑楚昱一頭冷水,大宛國皇帝二十多個兒子,雖然他的機會最大,未必是他登上皇位。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又哽了欲吐出的話,改而說,“你倒是深謀遠慮。”
“等我坐上皇帝寶座,你就是皇後。等我吞并三國,掌控天下江山,你自與我笑看天下!”他斯文的目光裏透着滔天的野心,“未雨籌謀,一步步地計劃。只要你肯幫我,我自然如虎添翼。”
在她眼裏,他所謂的江山,就是事業。一個男人的事業要女人來幫襯。她斷然甩袖離開。
“歐陽煊已經昏迷十多天了,禦醫束手無策,再不救他,他随時會死。”聲音不輕不重,正好給君無菲聽到。
君無菲出了門沿着長廊才走了三十來步,腳步就停下了。
因為宋亭雪跪在院子裏。
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身上,已經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他應該是退下後直接就跪在院子裏。
“君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王爺!”宋亭雪猛地朝君無菲叩頭。
“天啓皇帝歐陽澈已經撤了歐陽煊的睿王封號,他不是王爺了。”她淡然地說。
“不管怎麽樣,王爺都是小人的主子。王爺對小的有恩,小的誓死追随。”他面上盈着堅定。
意思是要是歐陽煊斷氣了,他也會自殺?君無菲挑了下眉毛。古代人有時候還真夠愚忠的。
可惜,她的心是鐵打的。
“你就是跪死,跟我也沒關系。”她絕然地走了,回到了思晗居。
第二天,楚昱特地派下人通知她,宋亭雪在雪地裏跪了五個時辰,也就是現代人說的十個小時,凍僵了,被擡進下人房,大夫已幫他看過診,手腳失去知覺太久,凍成死肉潰爛,要截肢。
庭院裏,君無菲站在梅花樹下,欣賞着開得正豔的梅花,淩寒獨自開,雖然只是一種植物,還是有讓人佩服的品質。
遠遠地,楚昱望着她,一襲白衣的她迎風傲雪,及腰長的青絲随風飄揚,雖然穿着厚重的冬衣,仍凸顯出格外窈窕的身材。
她就像是梅花仙子,清雅脫俗,氣質高貴,不似人間所有。
多看她一眼,楚昱就多為她癡迷一分。
走到她身後,無法抑制地擁住她的腰,“小晗……”
她身軀僵了僵,“宋亭雪的事我知道了。”
“一個下人而已,不足為道。”他将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過了一天了,你考慮好了麽?”
“你知道我會考慮?”
聞言,他唇角泛起笑意,“你一向不會拒絕我的要求。”除了不肯同他上床。但她也抗拒不了多久了。等拜了堂,她就沒理由不圓房。
她轉過身,美麗的眸子定定盯着他俊美斯文的臉,“你就真那麽想我救他?”
“不是救他,是為将來攪亂天啓國政鋪路。”他眼裏又浮現野心,“要是能掌控天下,睥睨世人,你說多好!”
她不是不贊同他的野心,而是覺得他大宛國皇帝都還沒當成,就想着吞并天下,有點好高骛遠,“以前,你不是這樣。”
“在現代是沒機會。天知道我多辛苦才撐起黎氏集團,那麽苦痛,最終丢了性命,也沒見什麽成就。”他唇角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在這裏不一樣。我可以得到大宛國的江山、可以得到天下,為什麽不去争取?”
她表情淡然若水,“那麽,在你心裏,天下江山與我,哪個重要?”
沒料到她會這麽問,他愣了下,皺了皺眉,“二者并不沖突。你問這種話,反而讓我覺得你不成熟,太過婦人之仁。”
她不生氣他的言詞,“也就是說,江山之于你,比我重要了?”
“當然是我的小晗重要。”他撫了撫她絕美的面頰,“傻瓜,我把江山奪來,就是要送給你。”
“我若不要呢?”她要想的只是一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純粹愛情,要那個男人事事以她為重。
“那我就把江山扔了,跟你私奔。”他又次将她抱入懷裏,不讓她看到他深邃異樣的眼神。
她并不信任他,卻點了頭,“你說得對,我的醫術不救人确實可惜。”她覺得沒有必要再為他而堅守,她的黎煊,是真的成為過去了。
他心頭一喜,搭握她的肩,低首瞧住她,“這麽說,你願意救歐陽煊了?”
“願意。”她點了頭。在婚禮之前,除了陪睡,叫她做什麽都可以,當然除了虐待或傷及她與小寶。她願盡所能補償他。
她的目光深深地凝視住他,神情滿是歉意。
他有點慌了,“小晗,我不喜歡你現在的眼神,像是在對我說抱歉。”
“是抱歉。”她無法嫁給一個不信任、已經沒有感覺,沒有愛,卻又最熟悉的陌生人。大婚之前,她會設法逃婚,到那之後,他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會恨她一輩子。
但她亦無可奈何。
因為是他,因為二十多年的情,她已經讓自己陷入善良到可笑的境地,去嫁給一個不想嫁的他,讓自己苦惱。
換作是別人,她根本不屑一顧。
她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就讓她再擁有幾天的友情。對,是友情了。她心思百轉千回,面上卻說,“抱歉讓你多等了一天,我應該昨天就答應你的要求。從此,我君無菲想救人,或不救人,全憑心情。你既然沒死,那我那個因你而再不救人的誓言,确實該廢了。”
“小晗,你真好。”他欲在她唇上落一唇,她卻率先邁開步子,“我去醫治歐陽煊。”
他跟在她身後,“我陪你。”
西北角院落的廂房裏,君無菲站在床沿,低頭看着床榻上的歐陽煊。
他面色發紫,雙頰深深地凹陷,掀開被子,見他手上身上各處的肌膚也全是青紫色,瘦得不成人形,只剩皮包骨。
“很難想像,他是昔日意氣風發的睿王,對吧。”這句話是楚昱說的。
“嗯。”她颔首,伸手撩捏歐陽煊的眼皮,“他眼光渙散,出氣多,進氣少,只剩一口氣了。”事實上,依歐陽煊中毒之深,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如果他還擁有權力,就不會落到今天如同喪家之犬。”楚昱面色和善,“他要是夠狠,也不會到現今的田地。”
第九十秘九章 夫君的秘密
她怎麽覺得他是在說歐陽煊沒用小寶要挾她治療?
見她凝視過來的眼光,楚昱解釋,“我是說歐陽煊應該早點殺了歐陽澈,養虎為患那麽久。”
“在天啓,前太後的勢力不容小觎,起初歐陽煊沒能登上皇位,需要一個傀儡皇帝以免五皇子歐陽钜争到皇位。後來當歐陽煊能控制天啓局面時,他身中巨毒,一直無解藥,就算搶到了皇位,也沒命享,不如就維持原樣。”
“你倒是看得透徹。”楚昱回視她。
她的視線又落在歐陽煊臉上,“宮廷政局風雲變幻,不是幾句話能概括的。我不是局中人,不談這個。”
“聽說當初歐陽煊對你威逼利誘,為什麽當初沒有救他?”楚昱問道。
“因為我曾經發過的那個誓。”
“我以為……他是特別的。”
君無菲知道他指的是歐陽煊的相貌,與現代的黎煊長得是一模一樣,“我愛的是曾經的黎煊,并不是一副皮相。盡管歐陽煊與黎煊長得一樣,但他們是不同的兩個人。我從來沒有混為一談,也不會傻到把歐陽煊當成黎煊。所以,自然不例外。”
楚昱蹙起了眉宇,她一口一個他曾經的名字,似乎把以前的自己與現在的分開了,“小晗,我還是我。”
“我知道。不管你是什麽樣子,你依然是你。”只是,她以前被蒙蔽了雙眼,沉浸在他對她的好裏面,從未深思,他是什麽樣的人。
“我很慶幸,你對于歐陽煊的相貌無動于衷。”卻也莫名地落寞,她居然抗拒得了歐陽煊的臉。是否說明,她其實對他的情根本不夠深?
“你呢?”她淡問,“對于歐陽煊的臉,有什麽感覺?”
“起初是很詫異。後來想想,也不過是一副皮相。”他不在意地說,“我現在的相貌并不比以前差。男人該在乎的是實力江山,而不是表相。”
“哦。”她不置可否,“你先出去吧。我替歐陽煊施針。”
想說留下來陪她,但她已開口趕人,猶豫了下,楚昱只說,“好吧,我先回書房處理公務。”
等楚昱走了,君無菲從一旁早就準備好的醫藥箱裏拿出一包小布攤開,上頭別着一長患銀針。
将銀針在火上烤過,一一插入歐陽煊的天池、風谷等各處穴位。
為他通過氣血,又喂他吃了一枚自制的續命丹。歐陽煊總算醒了過來。
迷蒙的眼簾睜開,起初看不清晰,慢慢地,見到君無菲,他眼裏閃過驚喜,“菲兒……”太久沒說話,嗓音破碎得像鴨子的嘎叫。
“你醒了就好。”君無菲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過來,将他扶起來,把杯水湊到他嘴邊,“先喝點水。”
靠在她肩頭,一股少女的幽香竄入鼻息,格外好聞,他他癡癡地望着她絕色的臉,“是夢麽……”
“把水喝了再說。”她眉宇間有股不耐煩的情緒。
他喝了幾口,不小心嗆着,咳嗽起來,越咳越猛,為免他咳死了,她伸手輕拍着他的背。
總算意識清醒過來,他面色回複冰冷,冷冷瞪着她,“你怎麽在這裏?”
“楚昱讓我救你。”
他面色乃至全身因中毒而青紫,眼神卻相當銳利,“他叫你救,你就救?”
“是。”她點頭。
“你跟他什麽關系?”
“未婚夫妻。”
他胸腔裏升起一股醋意,“這就是你當初拒絕我的原因?”
“不是,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喜歡你。”
“好直白。”也好傷人。他眼裏升起一抹自嘲。如今的他失去了天下,母妃也在戰亂中被士兵殺死了,他現在是被天啓國通緝的逃犯,身中巨毒,連性命都不保,哪裏還有資格觊觎她?
将幾種粉末混合在一起倒入碗中,顏色呈現一種灰紫的色澤,“喝了。”
“這是什麽?”
“毒藥。”
他端起碗,毫不猶豫地一口喝光。
“你想死?”她淡問。
“本王……”意識到稱呼不妥,他苦笑,“我現在不是比死還痛苦麽。”
“以你的能力,即使不做王爺,隐姓埋名,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你說得輕松。我從高高在上的王爺變成一條喪家犬,一跳拖着一副破敗的身軀逃亡,你沒嘗過那滋味,就不會明白何謂生不如死。”他惡狠狠地瞪她,“要不是你見死不救,我也不會落到現今這副田地。”
“你自己沒用中了毒,如今還怪我?”她覺得好笑,“是不是連你失去了天啓國江山,也算在我頭上?”
“要是你當初肯治好我,歐陽澈就不會有機會除掉我,我的母妃也不會死于戰亂。”
“你跟歐陽澈本身就水火不容。我不過是局外人,只做我想做的事。天底下那麽多名醫,沒一個救得了你,你怎麽不去怪他們?不對,你有怪。你的母妃為你殺了無數名醫,得上千個了吧。”她冷笑,“自古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去怪別人。也就你歐陽煊有骨氣。就憑這一點,你就不是歐陽澈的對手。早晚也會敗在他手上。”
他目光微斂。心裏透起一股凄涼,還有隐隐的羞愧。心知她說得對,他并不怨她,只是故意那麽說,想讓她內疚,想讓她至少覺得愧對他,因而刻得他。
她從藥箱裏拿出一個白色的玉瓷瓶,“裏面是續命丸,三天服一粒,可保你暫時不死。剛才你喝的毒藥是以毒攻毒抵抗你體內毒性。以前你身上的毒發作,十天會心絞痛一次,現在,一天即會發作一次。毒發了,也唯有忍耐。”
失去了一切,但他并不想死,否則也不會茍活到今日,“你治得好我?”
“需要一味藥引。”她站起身,“你先好好休養,我去找楚昱要藥引。”
說罷,起身離去。
他背靠着床沿,望着她離去的絕美背影,冰冷的眸光裏升起一股癡迷。
軒王府書房,楚昱見君無菲走進來,連忙迎了上去,“小晗……”
“嗯。”她站定。
他伸手想撫摸她的頭發,她捉住他的手,“別鬧。”
斯文俊秀的面孔盈着無奈,“我只是想跟你親近點。”
她切入正題,“我只能暫時保住歐陽煊的命。真正要治好他,需要一味藥引。”
“什麽藥引?”
“麒麟果。”君無菲說,“此果乃生筋養脈的寶物。歐陽煊已毒走全身,整個內髒筋脈全廢了。我最長只能讓他再撐過二十天。我可以給他換掉一身毒血,需要麒麟果促進他的筋脈再生長。”
“麒麟果我聽過這個東西。”楚昱想了想,“這種果子傳聞生長在遮月宮。遮月宮非常神秘,亦正亦邪,傳言其操控江湖第一殺手組織,擁有最精密、最寬廣的情報網。要弄到麒麟果,恐怕不容易。”
“人是你要救,藥當然你去找。”她一臉淡然。
他點頭,“我會想辦法。”
君無說,“得盡快。”
一名下人過來禀報,是專門看守歐陽煊的那個,“君姑娘,睿王想見您。”
“什麽事情?”楚昱先問。
下人回話,“是為了宋亭雪的事。睿王不希望他的護衛被截肢,希望君姑娘能想想辦法。”
楚昱不在意地說,“一個下人而已,不值得本王未來的愛妃伸出援手……”
話未說完,君無菲出聲,“帶路。”
下人瞄了楚昱一眼,見他面色難看,還是首肯,才帶君無菲前往宋亭雪所居的房屋。
與歐陽煊是在同一個院子,只不過是角落的一間房。
房裏除了桌椅床,還有一個大衣櫃,也沒有別的擺設。此刻宋亭雪躺在床上,歐陽煊則坐在房中桌前的椅子上。
“王爺,您先回去歇着吧,小的賤命一條,不值得您挂心。更不值得您去找君姑娘。她肯救您,小的已經是萬分感激了。”宋亭雪懇切地說。
“無妨。本王歷經大難,若非你誓死相護,也活不到今天。”歐陽煊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本王斷不能看着你被截肢。相信君無菲會救你的。”說是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