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姚岸并不能真正參與研發,她從旁協助,洗了幾天的鍋子,每天回家身上總沾着甜膩膩的果味。

姚燕瑾聞到這股香甜,總吞咽着口水盯着姚岸,“你上班吃好東西了?”

姚岸笑道:“都是工作上沾到的味道,全是香精,不好吃。”

姚燕瑾不懂什麽是香精,她懷疑地瞅了瞅姚岸,幹嚼着飯,連菜都忘記了吃。

飯後姚母偷偷拉了姚岸回房間,“我看過那個小夥子了,長得白白淨淨,樣子真不錯,另外的程度跟你姐差不多,生活自理沒有問題。”她微微蹙眉,又說,“就是他們家裏是農村的,兄弟姐妹好幾個,條件感覺差了點兒。”

姚岸想了想,說道:“你沒看現在我們中隽到士林的那條兒路上,好幾個村子都拆遷了,去年修路,今年房子都已經拆了一半了,我一個高中同學他們家,一下子就分到了三套房子。我就覺得農村挺好的,只要人老實本分了,家宅擺在那裏,萬一哪天運氣好輪上拆遷,以後不就能享清福了。”她又笑了笑,“再說了,人家還不一定能看得上姐姐呢。”

姚母聞言,不悅道:“要是連你姐姐這樣的他都看不上,他還想找個什麽樣的,難不成還想找個正常人?”

姚岸思及那個中年人,不欲與姚母争辯,只說:“那抽個時間,讓姐姐見一下他,我就希望姐姐找個老實的,家裏條件無所謂,還有我呢!”

姚母心頭一軟,笑她:“你能賺多少錢,那點兒工資留着自己花,你姐姐的嫁妝我都攢着呢。”

母女倆說說笑笑的出了卧室,姚燕瑾正吃着蘋果,電視機裏的新聞一如既往的枯燥,姚燕瑾心不在焉,頻頻将視線投向門口,見到姚母出來了,她忙起身交代:“我去舞廳了。”

姚岸睨見她已換上了長裙,蹙眉說:“今天別去了吧,天氣這麽熱。”

姚燕瑾哪裏會聽,換上涼鞋便跑了出去,姚岸追了幾步,姚母喊她:“算了算了,你随她去,你姐姐也就喜歡跳舞而已。”

姚岸無法道出擔憂,只得悻悻的回了屋。

半夜她在卧室裏聽見動靜,吵吵鬧鬧的似乎有人在争執,姚岸放下書,好奇的出去望了一眼,聲音灌進耳中,正聽那老大爺喊:“大半夜的每天都這麽吵,開個貨車顯擺什麽!”

姚岸換上鞋子往弄堂口走去,大貨車已停在那裏,姚父讪讪呆立,不滿嘀咕:“這路又不是你家的,怎麽就不能停車了。”

貨車确實“轟轟”的有些吵,平日白天噪音多,并未觸查,夜深人靜時卻極為清晰,尤其是弄堂裏的人習慣早眠,房子的隔音效果又不佳,大貨車一路過來,難免會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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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岸扯了扯他,小聲說:“爸,你明天停回停車場吧,老停在這裏也不行。”

姚父皺眉說:“你姑姑不打算交停車費了,前天她剛跟停車場那女的吵了一架,交了錢沒地方停車,還不如停在家門口。”他往家裏走去,不欲讨論這個話題,便問起了姚岸的工作。

姚岸笑道:“還行,我暫時打下手,工作挺輕松的。”

回屋後姚母起床替姚父煮食,一時只餘嚼咽聲溢在靜夜,連知了都閑眠一旁。

誰知第二日上午便出了事,姚岸在廠裏接到電話,面前的濃縮汁正“咕嚕嚕”的沸着熱氣,她攪拌了一下剛剛倒進去的白糖,蹙眉說:“那我過來一下吧。”

姚母猶豫道:“你才工作,請假方便嗎?”

“不用請假,很快就午休了,中午有兩個小時空閑。”她挂斷電話,繼續手上的工作,又時不時的擡眼注意挂鐘的走向。

濃縮汁倒進量杯,她淺淺嘗了一口,見味道差不多了,便交給了同事,又去整理剛才記錄的數據。轉眼到了十一點,她撂下紙筆,拽過包便跑出了辦公樓。

開發區內出租車不多,姚岸快步疾奔,左顧右盼搜尋車子,好不容易攔住一輛空車,到達弄堂口時才再次接到姚母的電話:“他們直接找了交警,車子被扣住了。”

姚岸又讓司機趕緊回頭,十分鐘後才趕到交警中隊,找到姚父和姚母時,正見鄰居老大爺破口大罵:“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倒車能把我們家後門給撞了?他剛才就承認了!”

姚母拽開想要上前的姚父,好言好語:“那都是氣話,這個怎麽能當真呢!”又對交警說,“上午是他罵得太兇了,所以我們才氣不過,頂撞了幾句,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大爺又搬出他們之前在李山鎮的事故,“你們還撞死了人,把人撞到醫院去了,整天提着個湯壺往醫院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大爺怒氣沖沖,摸出手機便喊着他要打電話給自己在南江六臺做總編的孫女。

姚岸急忙上前,拽住老大爺的手腕笑道:“爺爺,幹嘛還要把姐姐叫來,電視臺工作得多忙,這點兒小事咱們自己處理吧!”

老大爺甩開姚岸,指着姚父對她說:“你看看你爸爸做的好事,啊,我不就是昨天晚上說了他幾句,他今天上午就把我們家後門給撞了個口子,我平常還就愛坐在後門洗菜,今天幸好啊,幸好我沒在那個位置,他這根本就是謀殺!”

姚父已氣紅了臉,見姚岸頻頻向自己使眼色,他才忍住沒有開口。

交警趕忙頭痛喊停,說道:“事情一個個說清楚,我希望你們能夠自己調解,要是真的不行,就去那兒慢慢說吧!”

姚岸又去拉傾身向前的老大爺,“爺爺,我們都是二十多年的鄰居了,早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麽事兒坐下來慢慢說吧。”她細聲細語說了一番安撫的話,一旁的交警也幫襯道:“就是,關系別弄僵了,這個車子我們先扣着,先看看那起交通意外是怎麽回事兒,都回去吧回去吧,一家人坐下吃頓飯不就好了。”

老大爺仍是嘀嘀咕咕,甚至搬出了要上法院告狀這樣的話,姚岸偷偷扯了姚父去角落,小聲說:“爸,你去給他敬根香煙,他不過是好面子而已,你道個歉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姚父不願意,咬着牙憤憤道:“他那是沒事兒找事兒!”

姚岸無奈,只得摸出姚父褲袋裏的香煙,走到老大爺面前笑道:“爺爺,你知道我爸這人脾氣不好,死要面子,他不好意思自己過來道歉,所以叫我來給您敬根煙。”姚岸遞煙上前,又巧笑靥靥的與老大爺套起了舊時交情。

那頭蔣拿正站在樓上,靠着欄杆俯瞰下方,舞廳老板與中隊長握着手走出辦公室,“我真得好好感謝你,要不中午我做東!”

中隊長客氣道:“不用不用,小事一樁,你早點兒說認識小蔣不就行了。”他又喊蔣拿,“小蔣,這回可鬧出笑話了,沒想到會扣了自家人的車!”

蔣拿轉過頭來,笑說了幾句,又側睨着眼看向樓下,直到姚岸挽着老大爺的胳膊走出了大樓,他才收回視線。

姚岸匆匆趕回飲料廠,頰邊的碎發早粘在了一起,她抹了抹滿頭的大汗,剛跨進辦公大樓,就被同事攔住了。“哎哎,你來的剛剛好,陪我去東樓搬幾個箱子回來,我還正愁沒人陪呢。”

姚岸只好氣喘籲籲的被她拉了過去。

東樓在廠區的最東邊,側面便是最新的兩條生産線,此時機器轟鳴,遠遠就能聽到雜音。同事介紹說:“這就是賣給了一個姓沈的老板,灌裝套膜全在一起了,吹瓶的地方在那個角落。”她擡手往前一指,又說,“不過他們生産沖泡飲料的地方我沒去過,也不了解情況。”說着,兩人已走進了東大樓。

姚岸随她爬了幾層樓梯,室內冷氣充足,倒吸去了不少汗,只是風襲而過,胳膊上又起了一層疙瘩,姚岸稍稍搓了搓,擡眼間正見有人走出辦公室,同事止了步子與她打招呼,又向她介紹姚岸。姚岸禮貌颔首,轉眼見到敞着門的辦公室內幹幹淨淨,只餘桌椅書櫃,無一絲雜物,對方在那裏聊了起來:“我給沈總收拾一下,他後天就要從南江過來了,以後大部分時間會在這裏辦公。”

姚岸漸漸将視線聚在了室內的紅木書桌,石膏儲蓄罐突兀的擺在上頭,她愣愣開口:“那桌上的儲蓄罐……”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笑道:“哦,沈總之前來的時候放在這兒的,我也不知道。”

姚岸蹙了眉,又頻頻看了幾次,才猶疑着與同事一道去搬箱子了。

傍晚歸家,姚岸姑姑上門說:“我打聽過了,只要隊裏有認識的人,這事兒就能私下調解,要不然被交警隊扣着,也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姚岸盛了飯菜出來,招呼說:“先吃飯,總能想到辦法的。”

姑姑嘆了口氣,又念起了最近生意不宜,也不知沖撞了那座神佛,倒黴事兒一件件的尋上了身,姚岸不斷安撫,正說着,姚父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姚父接起聽了幾句,怔怔問:“真的?”不知對方又說了什麽,姚父喜道:“哎,真是太感謝了,謝謝你們啊,我明天早上就過來。”

挂斷電話,姚父笑道:“交警剛才說,讓我明早把車子先開回去,事情慢慢處理,再讓傷者去一趟交警隊就成。”

先前大家還愁眉不展,一片慘淡,誰知轉眼便柳暗花明。姚岸眉開眼笑,總算輕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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