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隔了沒多遠的主帳。

看到那邊的營帳這麽早就熄了燭火,陳副将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木桌,怒罵道:“京城來的公子哥就是他娘的廢物,整天除了打獵就是哄女人。老子沒日沒夜的操練兵馬,他他娘的閑的出屁,竟然要帶着女人學騎馬。”

李将軍等他說完,才道:“他想教女人騎馬,你去選個溫順的小馬不就行了,何必動這麽大的怒呢。”

“老子就是氣不過,京城就算派監軍,也不該派一個病歪歪的纨绔皇子來。老子打仗流血,他在後面享福。”

陳副将意味深長的嘆了一口氣,道:“說白了就是皇子失寵了,流放到這裏待幾天,等宮裏的娘娘十八勁,用不了一個月就回去了。我們這地方,京裏哪有人惦記,他們惦記的都是自己的榮華富貴。”

說完,帳子裏沉默了半晌。

直到謝都尉笑着圓場:“京城有京城的富貴,我們有我們的快活,趁這那六皇子殿下與美人快活,我們偷喝兩杯小酒。”

另一個人也哈哈兩聲,摸着胡子道:“待他回京,自然不會千裏迢迢帶個女人回去,再美的美人不還是咱們兄弟幾個的。”

李将軍一個眼色,一旁的女人趕緊又給陳将軍倒了幾杯酒,嬌聲道:“将軍,奴家敬您。”

酒過三巡,帳子裏的人也都醉的迷迷糊糊的了,陳副将攔着懷裏的美人散去,主帳只剩李将軍支臂揉着發痛的眉頭:“都回去了?”

他的座位後出來一個穿小兵衣服的人,回答道:“回去了。将軍,您看他們兩個......”

李将軍道:“他們兩個能不能信任都不是現在應該考慮的事,現在我們先要想辦法把六皇子這尊大佛送走,不能讓他起疑。”

“實在不行,把他殺了,這邊疆苦寒之地,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朝廷爺查不到什麽。”他的臉上胡須濃密,小兵的衣服在他身上似乎不合身,他一身紮實的肌肉都快要崩開。

“殺了他,朝廷就會派人過來查,到時候就不一定是個好糊弄的人了。”李将軍臉色也不太好:“況且他身邊有一個高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殺了我一個幹将。”

李将軍看了看帳子被吹開的邊角,寒風入內讓他清醒了幾分,他冷聲道:“你快走吧,被發現了,我們都別想活着。”

那人冷哼一聲,嗓門粗犷:“希望李将軍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天亮的時候,枝枝察覺到身邊的人動彈了一下,睜開了雙眼。

“醒了?”傅景之攏了攏她耳邊的碎發,低頭看着她晶亮的雙眸問道。

枝枝軟聲回道:“醒了。”

傅景之的下巴在女人的發尖蹭了蹭,啞聲道:“再陪我睡會兒。”

兩個人賴在床上,直到秋至拎着食盒在營帳外問:“殿下,您該起了。”

傅景之掀開被子出去,枝枝跟随着服侍他更衣。

用完了早膳,傅景之對着呆坐着的小人兒道:“走吧,今日帶你去馬場瞧瞧。”

枝枝驚訝的微瞪雙眸。

原來他昨日說要帶她學騎馬是真的。

已經連續許多日,她都呆在這小小的營帳裏寸步不出,如今聽說要出去,她歡喜的心思遮都遮不住。

近日落雪的頻繁,敵軍都消停的躲在窩裏休憩,士兵已經有幾日都不出去打仗。普通士兵沒有碳火取暖,便都聚在外面架起了火堆取暖。

這次,枝枝小步緊随着傅景之,一步也不敢落下。

許是有傅景之在前,這回沒一個人敢往這邊亂瞟的,這讓她自在了許多。

兩個人有了将近一刻鐘才到馬場,剛停下就有馬奴帶了幾匹漂亮的小馬過來,為首的馬奴谄媚獻笑道:“殿下,奴帶來的都是性情溫順的小母馬,而且都馴養過了,穩妥的緊,最适合女人初學。”

不料傅景之揮揮手道:“都帶下去吧。”

看來是都不滿意的樣子,可是這已經是軍營裏少有的極品小馬了。

他今日的任務就是讓六殿下挑到喜歡的馬,若不然回去後将軍定要宰了他的。馬奴驚慌的跪地求饒:“殿下饒命。”

“滾出去吧。”傅景之嫌惡的踢開他,帶着枝枝直接繞過了馬奴,自己去了馬廄。

戰馬都是嚴格挑選馴養的,看起來都高大強壯。普通的戰馬還好,若是将軍的私人戰馬被陌生人碰了,甚至會發脾氣要踢人。

傅景之也沒準備選那些老東西的戰馬,他帶着枝枝徑直到了普通的馬廄。

指着那邊道:“随意去牽一匹出來。”

這些戰馬遠不如方才那幾只小馬可愛,而且眼神犀利,看起來就很不好惹。

枝枝回頭,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傅景之,又顧及他厭惡別人反駁自己的命令,咬咬牙湊近了過去。

她在家裏時喂過雞鴨,都是些家畜,沒這麽兇悍。她站過去以後都要仰望這麽大的馬兒。

缰繩在馬槽邊上的木樁上綁着,枝枝稍微靠近,還沒碰到木樁就聽到馬兒打了個響鼻,吓得她連連後退幾步。

秋至看着這幅景象,沒忍住道:“殿下,要不算了。”

他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麽殿下要跟一個女人過不去。別說是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枝枝,就算是尋常壯實的婦女看到戰馬也是吓得腿軟。

難道是真的太過無趣想要打發時間......

可是他跟了殿下這麽久,也沒發現殿下有折磨人的癖好啊。

傅景之回頭,淡淡的撇了秋至一眼,秋至立刻噤聲。

也是他糊塗了,竟然敢置喙主子的樂趣。

就聽傅景之繼續道:“就這匹吧。”

本來都已經準備另尋目标的枝枝差點哭出來。

可是她知道,哭是沒用的,反而會遭人厭棄,只能犟了犟鼻子,強忍着又上前兩步。

好在這次戰馬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無視了她,讓她有了勇氣繼續去解繩子。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解開了缰繩,就聽傅景之道:“把它牽出來。”

枝枝現在真的是後悔極了,早知道她裝病也不要來學騎馬,原以為只是出來遛遛,不曾想是這般光景。

每匹馬之間都有一個空隙供馬出入,枝枝用力的拽了一下缰繩,以為它就會乖乖出來,誰知馬高高的擡起前腿,一個力氣之下竟然将枝枝甩到了地上。

手心摩擦在地上破了皮,鑽心的疼讓她秀眉輕杵,但是傅景之好像不為所動,站在原地,遠遠的說了幾句,教了她正确的牽馬方式。

枝枝擦了淚,按照他說的方法,這次終于将戰馬牽了出來。

傅景之這才走了過來,用指尖擦去了她眼角的淚滴,淡淡的說:“若是你方才哭着過來求我,你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女人眼底霧氣漸散,疑惑的搖頭。

傅景之一字一句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會把你扔到馬廄裏,任你死活。”

一瞬間,枝枝的身體僵硬,半天都不敢動彈。

這之後,就算他讓她想盡辦法爬上戰馬,前後摔了幾次,她都不敢再有退逃的心思了。

雪地浸濕的雪地濕軟,不像普通土地那麽堅硬,但還是把她磕得不輕。

在她第一次抱着馬鞍,踩到了馬镫狼狽的上了馬背的時候,男人輕輕松松的就一躍而上,穩穩的落在馬背上,将她扶着坐在了自己身前。

“握緊缰繩,我們要動身了。”

在馬上,他又手把手的教她如何馴馬,怎麽保持身體在馬背上的平衡。

兩個人在馬背上颠了一個多時辰,跑到了外面的官道上,又跑了回來。

下馬的時候,傅景之一躍而下,站在下面看着馬背上的枝枝,道:“下來。”

這是要她自己下來的意思。

枝枝抱着馬鞍,試探性的側着身子用腳去夠腳蹬,試圖用自己的輕盈跳下去。

只是想象和現實還是有點差異,她幾乎是跌着下去的,狼狽又滑稽,整個人滾的像個泥人。

就在她掙紮着坐起來的時候,就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一上午都在被冷風刮着臉,剛開始她還能察覺到冷,後面只覺得麻木,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沒有了直覺。

如今突然被抱起來,枝枝大膽的将腦袋縮進他的披風裏,耳朵開始麻麻癢癢的,但是暖的很。

見他沒管她,她漸漸大膽的将整個身子都縮進了寬大的披風裏。

傅景之看着自己身前鼓鼓的一團,從披風的縫隙裏漏出來幾寸女人的衣角,墨色與粉色交融,他緩緩地收回了目光,任她放肆一次。

到了帳子裏,碳爐旁的小桌上已經擺好了吃食。

用完飯,傅景之又抱着枝枝回到了榻上,尋了一本話本子遞給她:“讀讀這本吧。”

枝枝愕然。

他不是說索然無味,嫌棄的緊嗎。怎麽如今又要她讀呀。

這個冊子是上本話本子的續集,枝枝自己都還沒來得及看。讀起來就更慢吞吞的了,待她讀完發現,抱着他那人不知道何時就已經睡着了。

枝枝把話本子壓在枕頭下,也眯着眼睛入睡了。

待她再醒過來,帳子裏已經漆黑一片,唯有幾處碳爐燃着,偶爾蹦出噼裏啪啦的火粒。

她的身邊空空的,也不知道傅景之已經走了多久了。

枝枝慢吞吞的坐起來,帳子裏爐火燒的旺,平日裏也沒有人敢胡亂闖進來,枝枝随意披了一件外裳就去了碳爐旁找水喝。

茶爐裏的水燙嘴,她只能倒了一杯放在一旁等着。

不多時,簾子掀開,進來了一個匆匆忙忙的身影,很快就到了他身旁。

光線混混沌沌的,枝枝以為是傅景之,站了起來準備迎接他。不料開口的卻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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