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看着我

就算真要昏過去,雲嬈也一定會撐到要到三人合照之後,再昏。

拍完照,她連路都走不太利索了,腳丫子邁開一步,身體也跟着一歪,像片晃晃悠悠的落葉,眼看着就要摔倒。

靳澤下意識地伸手,想扶住她的手臂,誰曾想撈了個空。

他的動作在半空中頓了頓,視野範圍內,他看到了另一只和他一樣撈空之後懸停在半空中的手臂。

還挺默契。

柯桓也想拉雲嬈來着,但是沒想到這位姐雖然身體歪七扭八,步子卻邁得很快,嗖的就沖出去了,他連片衣角都沒摸到。

兩位巨星不尴不尬地對視一眼,默默收回了手。

雲嬈這邊,完美避開了帥哥們的攙扶,目标清晰明确地沖到樂言面前,笑得像朵花,開口就是甜妹嗓:

“樂言哥,加個微信呗?”

被她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柔情蜜意地看着,樂言不禁紅了臉,加微信的時候,手機都差點沒拿穩。

談笑間,樂言不經意撞上他老板靳先生的視線。

他抱臂站在他們身後,臉色有那麽一絲的難以名狀,總之,看着不太友好。

單純的樂言以為,老板嫌他動作太慢太磨蹭,時間不等人,他們得趕緊趕下一個行程了。

老板身份貴重,辭別的話肯定由他來說比較好。

樂言逮着柯桓又吹了幾句彩虹屁,話鋒極其自然地轉到——我們該走了,山一程水一程,人生何處不相逢,大家後會有期。

柯桓說要送送他們,樂言連忙婉拒“這怎麽好意思”,手攔得嚴嚴實實不要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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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看到,他老板卻一點要走的樣子也沒有。

隔着兩三米的距離,他聽到靳澤低低地冒出一句:“你等會兒去哪?”

雲嬈擡起眼。

要不是看到靳澤在看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問誰。

她很不争氣地放棄對視:“去朋友家。”

“嗯。”

靳澤單手插在衣兜裏,語氣有些懶散,

“走吧。”

“啊?”

如果雲嬈沒聽錯,“走吧”兩個字也是對她說的,而且是個陳述句,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靳澤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應,淡然地解釋說:

“送你去你朋友家。柯桓等會還要訓練吧?”

柯桓點頭說“是”,雲嬈也跟着點頭。

其實她不用人送的,沒那麽嬌貴。

但是她也可以嬌貴一下。

禮貌的小姑娘此時應該要推拒一句,表示謙虛和不好意思。

但是她也可以不那麽禮貌。

總之,雲嬈一個字也沒說,生怕靳澤的“走吧”兩個字發出兩分鐘之內撤回,她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自己的一應物品,乖乖地跟在了靳澤和樂言身旁。

今天大清早飛抵米蘭之後,雲嬈趕去圍觀靳澤拍廣告,中午吃了頓飯就來了球場,一直待到現在。

所以,她的行李還随身攜帶着,一個粉色的拉杆箱,一個粉色的雙肩包,拉杆箱上面放着一個精致小巧的紙袋,Logo正是靳澤代言的奢牌。

靳澤說要幫她拿行李的時候,雲嬈想了想,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拒絕。

然後,她把三個行李中最寶貝的——那個重達半斤的紙袋遞給他。

靳澤:?

樂言也提出幫她拿行李。

因為樂言肩上背了一個包,雲嬈猶豫了下,想起自己現在的嬌貴人設,最終還是把最重的行李箱推了過去,甜甜地說了句“謝謝”。

靳澤:???

雲嬈覺得這樣分配非常合理。

還剩一個背包由她自己負責。

她稍稍彎腰,單手勾住背包的一邊包帶,然後把腰直起來,另一只手去夠另一邊包帶。

撈了一下,撈不到。

她身體扭過去一些,再撈,還是撈不到。

奇了怪了。

雲嬈轉向另一邊,動作幅度有點大,差點撞到靳澤的胸口。

他身上沉穩的木質香調一瞬間籠了過來,明明很淡,卻好似鋪天蓋地。

雲嬈身體過電似的僵了下,然後感覺自己肩上一輕。

原來這人一直拎着她的背包,仗着自己身高手長,把她當小孩逗。

這個小插曲過後,雲嬈說不清自己心底是什麽感覺,有點兒小不爽,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心口發熱。

直到她看見靳澤背着她那個粉豔豔的、少女心十足的背包往外走,男人黑衣黑褲,身材高瘦挺括,她的背包在他清冷矜貴的背影裏突兀到了極點。

雲嬈找到了自己心口莫名其妙發熱的原因。

因為靳澤待她一點也不生疏。

他人看着冷淡了不少,內斂沉穩,渾身的生人勿近氣質,和九年前輕狂又張揚的少年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但是他還和從前一樣熱心腸,還會和她開玩笑。

用雲深的話說,就是“眼熱別人有親妹”,所以把兄弟的親妹當成自己的。

時隔九年,他對她依然像高中時候那樣,很親切。

雲嬈特別高興。

可是她不确定,如果自己也像從前一樣和他相處,會不會很傻很天真。

上車之後,她和靳澤一起坐在後排。

靳澤終于脫掉鴨舌帽,略顯淩亂的短發上,跳躍着車內微末的浮光。

救命。

這種近距離蠱粉畫報是我能看的嗎?

雲嬈很不争氣地冒出一個嗝。

臨到嘴邊的“學長”兩個字,也在柯桓的影響下,突變成了“靳澤老師”。

“靳澤老師。”

話一出口,她就感覺不對勁,然而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為了前後連貫,還把“你”也換成了尊師重道的“您”,

“聽說您晚上還有別的行程?我朋友家住的很遠,您如果趕時間的話,把我送到附近的車站就行了。”

靳澤扭頭看向她,動作幅度很小:

“你朋友家在哪?”

雲嬈老實答:“拉馬達萊區,靠近羅鎮了。”

“那是很遠啊。”

司機師傅用手指劃拉幾下地圖,提議,

“要不這樣,我先送老師們回酒店,然後再送這位小姐去她朋友家?”

樂言點頭:“正好,早點回酒店讓澤哥歇會兒......”

“先送她去朋友家。”

靳澤平靜地打斷他。

車內靜默一瞬,他又問雲嬈:“準備什麽時候回國?”

雲嬈:“明天早上,八點的航班。”

靳澤倏地擡起眼簾:“據我所知,你朋友家所在的區,離機場很遠。”

“嗯......”

靳澤頓了頓:“樂言,你幫她在我們住的酒店訂一間房。”

樂言答得幹脆:“沒問題。”

“不用不用!”

雲嬈真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人家,“朋友家确實有點遠,那個,我自己訂房間就行了。”

一眨眼的功夫,樂言朝她揚了揚手機,憨笑道:“已經訂好了。”

手速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他倆要是組個綁架團夥,一個帥得天崩地裂在前面勾引,一個綁架手法幹脆利落在後面動手,估計沒幾個小姑娘能逃出他們的魔掌。

說不定還有一些個憨傻的姑娘,被綁架了,還樂颠颠地幫人數錢。

雲嬈以為,自己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她搓了搓手,按捺着激動之情:

“靳澤老師,謝謝您......”

“雲嬈同學。”

靳澤翹着腿,左手搭在膝蓋上,食指規律地輕敲,薄唇輕啓,

“我怎麽得罪你了?”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漢語文學深奧玄妙,雲嬈覺得,一定是自己太愚鈍了,所以聽不出靳澤老師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現在的她不似從前膽怯,遇到不懂就問——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靳澤額上的青筋驀地跳了跳。

要不是他熟悉雲嬈的性格品行,換做別人,能說出上面那句話,絕對是皮太癢,來找抽的。

靳澤忽然扯松自己的安全帶,單手撐上車座,猝不及防地湊過去。

他靠得并不太近。

琥珀色的眸子半斂,雙眼皮內折,露出一道細褶,唇線抿直了,語氣輕描淡寫:

“雲嬈同學,你看着我。”

看着呢。

雲嬈咬住下唇。

她膚色很白,因此顏色變化特別明顯。随着時間流淌,從耳朵尖兒開始,整片整片的皮膚被湧起的血氣染紅。

靳澤維持着傾身的姿勢沒動:

“我看起來老了很多?”

雲嬈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

“那你為什麽......”

他的身體回到原位,清沉沉的目光仍舊定格在雲嬈臉上,語氣像是十分疑惑不解,

“要把我喊得那麽......年長?”

明明是尊稱,哪裏年長了?

雲嬈雖然想不明白他的腦回路,但是她素來乖巧聽話,學語言的這些年,嘴也練得挺甜的:

“學長,你不老,和高三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是嗎。”

靳澤驀地笑了笑,笑聲低得幾乎聽不見,無端引得人耳朵癢,

“但是,我那時候挺傻的——”

雲嬈極其狗腿地打斷他:“誰說的?有我哥墊底,你再傻能傻到......”

等一下。

這句話好像有點不對勁?

她慌忙改口:“真的很帥,學長最帥了。”

話音方歇,靳澤似乎愣了一愣。

他絕對料不到,有朝一日能從雲嬈嘴裏聽到這麽直白的誇獎。

他斟酌着詞句,緩而又緩地問:

“你一直這麽想嗎?”

雲嬈不明就裏:“什麽?”

“就是高中的時候——”

說到一半,他忽然住嘴,無聲地自嘲了一下。

都過去多少年了,問人家這麽無聊的事情幹什麽。

“沒事。”

他及時将話題翻篇。

一時間,車內靜得像啞劇上演,窗框外邊疾速躍動的畫面,恍惚來自另一個次元。

或許因為和靳澤處于同一空間,或許因為車內暖氣開得太足,雲嬈感到氣血上湧,腦子很沉重,所以反應也變得遲鈍。

她用她的2G網絡,接收到靳澤的上上句話,然後慢騰騰地來了句:

“高中的時候,學長難道不帥嗎?”

聲音細細軟軟的,沒什麽氣勢,但似乎又很有底氣。

靳澤的目光不經意往她嘴上逛了一圈。

兩瓣唇薄薄的,淡粉色,唇形像櫻花嬌嫩。

究竟抹了幾層蜜,說話才能這麽甜?

他的指腹在安全帶邊沿滑了下,眉峰稍擡,語氣顯得悠長:

“怎麽不早告訴我?”

雲嬈兩只手揪緊衣擺,食指撞在一起差點打架:

“啊?”

早告訴,是要多早?

這些年她在他微博底下吹的彩虹屁,可比這厲害多了,最早能追溯到靳澤剛出道的時候......

“就高中那會兒——”

靳澤摸了摸下巴,仿佛陷入回憶,嗓音放得很輕,

“學長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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