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做個猛女

雲嬈這一下抱得靳澤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身體柔軟又纖細, 可是沖過來的力道非常大,靳澤雖然很快摟住了她,但還是冷不防被她撲得倒退了一步。

“嗚......”

雲嬈吸了吸鼻子, 腦袋使勁埋進男人胸膛,聲音哽咽起來, “你怎麽過來了?”

靳澤像給貓咪順毛那樣,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等她抱夠了蹭夠了,才稍稍松開些, 低頭端詳她那張眼淚、餐巾紙和透明膠帶糊在一塊的臉蛋:

“當然是來找你的。”

雲嬈依依不舍地揪着他的衣擺, 這才看清他黑色的T恤外邊披了一件藍色小馬甲, 胸前口袋位置印着“抗震救災,志願先行”的口號。

靳澤:“我趕上了申城第一批支援C省的志願者隊伍, 搭乘臨時航班降落在B市, 然後就過來找你了。幸好這裏只是震區邊緣, B市過來的道路沒有完全被封鎖。”

他朝雲嬈微微一笑:“今天是我唯一一次慶幸自己是個名人, 能擁有這項特權。”

每當災難降臨的時候,政府領導和影響力大的各界知名人士總有渠道能夠第一時間抵達災難現場,向災民發出慰問,傳遞關心和愛心。當然,其中不乏宣傳作秀的成分。

他話說得簡略, 可是雲嬈能想象,短短一天的時間裏,這絕不是一件能夠輕易辦到的事。

為了來找她, 他不知道動用了多少人脈和資源。

她一下又一下點着頭,心裏感慨萬千,揪着他衣擺的手用力到發白。

“別哭了, 再哭真變成無常鬼了。”

靳澤低聲笑話她,頓了頓,又說,“能不能先讓我進去?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雲嬈聽罷,慌忙将他拽進房間,反手飛快地關上門。

Advertisement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卧室區域。

靠牆的一張單人床上,黎梨和溫柚早就撕光了臉上的紙條,正襟危坐。

盡管已經做好了影帝見面會的心理準備,她們還是沒忍住,被帥得倒吸一口氣,然後紅着臉,一板一眼地打招呼:

“學長晚上好。”

“你們好。抱歉打擾了。”

“沒事沒事,我們非常歡迎你。”

黎梨說完,目光溜到雲嬈臉上,眼睛飛快眨巴幾下,仿佛在為她搖旗喝彩——電影都不帶這麽演的,我們公舉太牛逼了,竟然直接把影帝勾了過來!如果這都不算愛我有什麽好悲哀!

靠牆的兩個小沙發堆滿了她們的東西,雲嬈只能拉着靳澤暫時坐在床邊。

靳澤:“你坐吧,我站着就行。”

“沒事......我們沒有換洗衣服,都穿着髒衣服睡覺的,床也不見得多幹淨。”

“好吧。”

靳澤終于坐下了,然而,不到十秒他又站了起來。

因為原本好端端坐在床上的黎梨突然連滾帶爬地翻了下來,所有人都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扶她。

“我......我好像吃壞東西了,肚子突然好痛。”

黎梨死死捂着下腹,另一邊手擡起來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學長,那個,隔壁那間标間也是我們的,我去那邊的洗手間蹲一會兒。”

臨走前,她還不忘收拾好自己的背包,一并帶走。

溫柚很快接住了她的戲:

“梨子,你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我過去照顧你?”

說罷,她不着急扶黎梨,反而先去收拾自己的雙肩包。

黎梨火速點頭:“要。柚子你過來陪我就夠了。”

她們倆的演技過于浮誇,在真正的影帝面前,無異于拿着劇本念劇情——我們倆先撤了,你們倆留下來好好聊,聊得越深入越好。

雲嬈當然看出了她們的意圖。

她尴尬地站在一旁,面色愈發紅漲。

靳澤卻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即便對手演技稀爛,他也能自然而然地配合,更何況這種大恩人戲份,他渾身上下簡直刻着“從善如流”四個大字。

兩位戲精飙着戲走人了,吵吵嚷嚷的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時間很晚了,室外除了葉梢晃動的沙沙聲,再沒有其他足以分辨出的聲響。

仿佛電視劇的背景音樂忽然消失,兩位主角莫名沉默着,或多或少感受到了無所适從。

雲嬈耳朵裏的世界其實一點也不清靜。

有朝一日,如果她聾了,一定是被自己極不安分的心跳聲給震聾的。

“你不覺得難受嗎?”靳澤忽然問了句。

雲嬈疑惑地轉過頭,就見他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地挑了挑貼在她下巴上的小紙條。

雲嬈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臉皮都快和這些紙條融為一體了。

她擡手摸了摸臉,眼睛下方的幾張紙條被淚水打濕黏在臉上,此時還沒幹透,模樣肯定非常滑稽。

“嘶......”

雲嬈撕紙條的動作有些忙亂,沒掌握好力道,膠帶剝離皮膚的時候生生扯疼了臉。

“你動作輕點......要不還是我來吧。”

靳澤稍稍轉過身,眸光垂下來,極其自然地接替了她的工作。

他左手捧着她的臉,右手用指腹輕輕刮開膠帶的邊角,然後捏起邊角一厘一厘往外撕。每撕開一點,他的指尖都會前進一分,小心翼翼地抵在她臉上,生怕弄疼了她。

幾張紙條撕下來,雲嬈被膠帶黏住又剝離的那部分皮膚,還不如被靳澤觸碰過的那些皮膚紅。

她微微仰着臉,既希望他撕得快一點,又希望他慢慢來,千萬別着急。

眼眶周圍的遮蓋物清理幹淨之後,她緩慢睜大眼睛,隔着極近的距離,只看了他一眼,仿佛被那張過分英俊的面孔燙到,又飛快地挪開視線:

“學長,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靳澤笑了聲,右手輕輕揭開最後一張紙條,左手仍然意猶未盡地摩挲着她的下颌:

“怪可愛的。”

他聲線很低,其中的笑意仿佛帶着電流,聽得雲嬈從耳廓到腰際一陣發癢。

她垂下的目光不自覺飄到他右手上。

那只手五指修長分明,指甲幹淨又圓潤,皮膚很白,能看見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紫色血管。

雲嬈的心情依然很緊張,但是經過這趟短暫又倒黴的旅程,她覺得自己已經成長了不少。

奮力地向山神宣告了自己的心事與心願,這些東西從此可以不再是秘密。

做個猛女。

心底一道聲音這麽慫恿她。

雲嬈下定決心,眼神緊盯靳澤的右手,然後緩慢伸出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小爪子。

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靳澤突然将手拿開,從膝上轉移到床上。

他身體微微後仰,單手支着床面,稍稍活動了下肩胛骨,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我這兩天快要吓死了。”

雲嬈及時收回小心思沒得逞的失落:“什麽?”

“你發朋友圈的時候,我剛好在飛機上,落地才看見。”

靳澤始終注視着她,仿佛需要一遍又一遍确認她的安全,他才能夠安心。

他眼底籠着一層淡淡的烏青,琥珀色的眼睛也透出疲憊。

房間裏的燈是暖色調的,溫暖的光芒包裹着他,卻驅不散他臉上的蒼白色澤。

雲嬈的心驀地揪了起來。

雖然遇上地震的是她,可她毫發無損,昨天晚上雖然擔驚受怕,最終也一覺睡到了天亮。

然而,瞧靳澤現在的狀态,他這兩天很可能完全沒合過眼。

“學長,現在好晚了,你要趕緊休息呀。”

“嗯,馬上就休息。”

靳澤看了眼手表,“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雲嬈:......?

她愣在原地,下意識地張嘴:“你先。”

靳澤笑了笑:“好。”

在雲嬈回過神之前,他已經拿了條幹淨的浴巾,利索地走進浴室。

等一下......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我今晚要和學長睡同一間房?

雲嬈猛地冒出一聲響嗝。

她從床邊站起來,踱到過道上,回頭望一眼身後的兩張單人床。

雖說是标準間,床寬只有1.2米,但是昨天晚上她和溫柚黎梨瑟瑟發抖地擠在一起,1.2米的床其實也能塞下三個人。

等等,她想這個幹什麽?!

雲嬈用力地拍了拍臉頰,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過道上晃來晃去。

她幾度坐下,又幾度站起,不知糾結了多久,忽然推開門走了出去。

要不。

還是和溫柚黎梨擠一擠吧。

戶外夜色濃重,高原地帶的漫天銀河在眼前鋪展開來,壯觀而又絢爛。

雲嬈停在走廊上,面朝遙遠的喜馬拉雅山脈群,山野間沁涼入骨的夜風撲面而來,她卻絲毫不覺得冷。

做個猛女。

心底的這道聲線更響亮了。

雲嬈攥了攥拳頭,轉身折返回去。

甫一拉開房門,浴室門也正好打開,她擡眼就撞上了靳澤的視線。

男人黑發濡濕,新換的白T似是沾染了不少水霧,顏色略顯透明,薄薄衣料下,強壯的身體輪廓與肌肉線條足以窺見。

美男出浴,畫面張力與刺激性直接拉滿。

旅館內廉價的浴液香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和荷爾蒙裹挾在一起,莫名變得高貴而又性感。

“你怎麽出去了?”

他話語含着擔心。

雲嬈耳根子一熱,猛女變呆鵝:“就......閑逛一下。學長怎麽洗這麽快?”

“蓮蓬頭裏的水溫不是很高,我怕等會沒熱水了。”

他頓了頓,帶上命令式的口吻,

“別亂晃了,快去洗澡。”

呆鵝乖巧點頭:“好的。”

直到她閃進浴室,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他是為了她才洗得這麽快。

雲嬈忽然聯想到了很多事。

從少年時代的張狂,到青年時代的穩重,靳澤經過這些年,唯一不變的一點,就是他始終非常溫柔。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他對她簡直溫柔到了骨子裏。

雲嬈一瞬間非常想哭,一瞬間又忍住了眼淚。

她要做個猛女。

不能再敏感羞澀了,必須快點向他袒露心扉。

淋浴房的水溫确實不太高,而且,或許是雲嬈今晚體溫太高的緣故,她甚至覺得有些冷。

因為沒有換洗衣物,洗完還得穿髒衣服,所以雲嬈洗得也很快。

加上吹頭發的時間,不到半小時,猛女出浴了。

一頭蓬松柔軟的青絲披散在肩,雲嬈拿手攏了攏,帶着三分怯意和七分志氣,毅然決然地往起卧區走去。

房間裏的燈全都亮着。

稍遠些的單人床上,雪白的被褥中間鼓起一長團,狀态安穩,氣息勻長。

靳澤原想等雲嬈洗完,和她說兩句話再睡。

他本以為自己能撐住,畢竟他時常失眠,熬夜是常态,即使困極累極,腦子裏的那根神經也很難輕易地松弛下來。

然而,今天晚上,他的身體和大腦意外的都很放松。

雖然心上人就在身邊,但是他們現在身處高原,小姑娘剛經歷了地震災難,臨時安置的旅館環境設施也非常簡陋,靳澤完全沒有想和她在這種地方發生點什麽的沖動。

這樣的卧室環境,只适合睡囫囵覺。

各種因素交織在一起,導致他頭一沾枕頭,立刻就沉沉地睡着了。

雲嬈蹑手蹑腳地爬上了隔壁那張床。

盡管來不及表白,但是能和他像這樣安安穩穩地躺在同一個空間裏睡覺,雲嬈已經非常滿足了。

她掀開被子,身子鑽進被窩,回頭看一眼熟睡的他,很快熄滅了房間裏的所有燈光。

旅館的床單質地偏硬,被芯也有點沉。

雲嬈翻來覆去,許久難以入睡。

外物的因素都是次要的,她之所以睡不着,主要原因是她自己太興奮了。

眼睛漸漸适應黑暗後,雲嬈總忍不住往隔壁床那兒偸觑。

許久後,她幹脆放棄抵抗,直接面朝靳澤側躺着,想欣賞多久就欣賞多久。

困意席卷上來的時候,她帶着一臉花癡進入夢鄉。

這一整夜,雲嬈都睡得很淺。

大約到後半夜,近清晨,天已經蒙蒙亮。

雲嬈感到一陣輕微的搖晃,災後應激的身體立刻反應過來,猛然間睜開了眼。

是餘震,振幅十分輕微,轉瞬即逝。

她松了口氣,準備繼續睡的時候,隐約間,聽到隔壁床上傳來幾聲粗重的呼吸。

靳澤睡得很沉,沒有被餘震晃醒。

但他好像做噩夢了。

雲嬈打開一盞床頭燈,憑借暗淡的燈光,看到靳澤眉頭緊鎖,額間鬓角涔涔地滲出冷汗,呼吸也不太通暢。

她連忙摸出幾張濕巾,坐到他床邊,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臉頰。

那只昨晚她觊觎良久的手,此時正好探出被褥。

雲嬈毫不猶豫地握住,被他掌心滾燙的溫度吓了一跳。

短短幾分鐘之後,靳澤的眉心漸漸松開了。

雲嬈右手攥着濕巾,指尖隔着一層微涼的巾帛,從他額頭滑到太陽穴、顴骨,再順着筆直流暢的下颌線,最終落到脖頸下方,結束旅程。

男人凸起的喉結微不可查地滾了滾。

他好像已經不做噩夢了。

表情很放松,掌心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借着不甚明朗的燈光,雲嬈仔細端詳着熟睡中的男人,漸漸有些看癡了。

不僅因為他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也因為人在半夜情感作祟,她此時陷在感動裏,心髒某個角落軟得一塌糊塗。

此時的他,本應該待在最安全的地方,沉心工作,享受千萬粉絲的追捧,而不是為了她不遠萬裏闖入災區。

現在,她完全可以确認他對自己的心意了。

雲嬈心念一動。

她微微俯下身,想親一下他的臉頰。

上次喝醉酒的時候也親過,偷偷再親一次,應該沒什麽關系吧?

她的左手仍舊牽着他,纖細柔軟的五指漸次收緊。

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做個猛女!

此時此刻寂靜良夜,她心底裏的那道聲音突兀地冒了出來,分貝尤其驚人,幾乎振聾發聩。

她的身體忽的頓了頓。

頃刻之後,女孩水潤的雙唇下移,掠過靳澤高挺的鼻尖,如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男人緊抿的雙唇出乎意料的柔軟。

好好親。

雲嬈腦中突然蹿過一絲電流。

她猛的回神,意識到自己幹了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想她一生正直,一夜竟成了賊。

還是采花的那種.....

“小雲嬈。”

......

睡夢中慘遭輕薄的男人忽然睜開眼,嗓音極喑啞,隐隐裹着一層初醒時的慵懶。

雲嬈對上那雙幽靜的琥珀色眼眸,全身陡然一顫。

完了。

她如同驚弓之鳥,立刻站起來準備跑路。

還來不及邁開一步,左手就被牽着的那只大手用力捉住。

靳澤盡管剛睡醒,力氣卻完全足夠碾壓她。

幾乎沒使什麽勁,他就輕而易舉地把她拽了回來。

雲嬈跌坐在床邊,屁股還沒坐穩,手上鉗制住她的力道忽然松開,炙熱的掌心轉而貼上她的腰肢。

下一秒,她就被摁進了他懷裏。

再然後,天旋地轉間,兩人上下位置交換,她的後腦勺磕上了他的枕頭。

一陣溫熱的吐息蹿過雲嬈耳畔,引得她周身狠狠戰栗。

“學長。”

雲嬈吓得直接認慫,“我錯了嗚嗚嗚,對不起。”

昏黃燈光下,靳澤垂眸直視她,瞳孔尤其幽深,隐約含着一絲戲谑笑意:

“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

雲嬈縮了縮脖子,小貓似的哭:“嗚嗚嗚......”

他的身體很燙,但并不沉,想來刻意控制了力道,沒有把重量全壓到她身上。

“這是我的初吻。”

靳澤的聲音有點悶,眉宇輕蹙,故作惱怒道,“你準備拿什麽賠?”

雲嬈眨巴眼睛,細密長睫宛如顫動的鴉羽:

“那......也是我的初吻,我已經把我的初吻賠給你了。”

強詞奪理。

男人忽地冷笑道:“你是用不正當方式偷走的,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他話音落下,雲嬈哆嗦得更狠了。

高原上氧氣本來就稀薄,她的呼吸很急促,心髒一下一下撞着胸口,然而這些反應,都能通過緊貼的身體傳遞給他。

她在他身|下小幅度扭了扭,終于丢兵卸甲:

“那......學長你說,怎麽賠?”

女孩的話音越說越微弱,仿佛深秋最後一道蟬鳴,隐匿在灌木之下,可憐兮兮地喪失了話語權。

靳澤挑了挑眉,慢悠悠地俯下身,鼻尖暧昧地碰了碰她的:

“我的初吻很寶貴。”

“嗯......”

他唇角帶笑,啞聲建議道:

“要不,你拿舌吻抵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