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媽敢讓他壓下來,小爺半夜跟你玩床板下的心跳!”
桌上幾個人——張起靈除外,轟然笑開。
胖子猛拍大腿,笑道:“小天真實在人!天大的事床上解決!”
“我操。”吳邪把褲包都翻出來了,找不到打火機。拍拍張起靈的肩,說了句“小哥,借個火。”張起靈馬上轉過來,掏出打火機遞給他。吳邪點完又還回去,他收起來,轉回去出牌。
吳邪又對胖子道:“老子講鬼故事!你他媽又放屁。”
雲彩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進來,吳邪立馬站起來接,說了兩遍“謝謝”。秦妍也跟進來了,懷裏還抱着一只小狗。雲彩坐到胖子後面的沙發上,秦妍呆站了片刻,坐到吳邪這邊。
吳邪馬上把煙掐了。還催促黑眼鏡和胖子一起掐,小孩子在,空氣不好。兩個人還算珍愛兒童,也跟着滅了煙頭。
最後不珍愛兒童的事還是發生了。
阿貴天黑前就趕了回來,到客廳和他們寒暄了一會,覺得累就回房睡了。幾個人一直在打牌,吳邪換了張起靈一會,張起靈又去換阿寧,輪番上陣。秦妍倒聽話,抱着小狗,一直到它睡熟也不放開。吳邪問她要不要先上樓睡覺,她搖頭,他也就沒再問。電視不看,掏手機給她玩游戲也不要,抱着小狗就能坐到世界末日。一直到十一點,胖子突然說不打牌了,來玩點更有意思的——結果說關燈講鬼故事。
阿寧和黑眼鏡全力支持,張起靈不說話表示默認,雲彩也跟着答應了。吳邪有個條件,要先給秦妍洗澡打發她睡了再玩。結果小姑娘也不走,胖子大叫好,說她以後是個鐵娘子。
沒有什麽規則,就是關燈不關門,讓老院子裏的涼風灌進來。六個人輪番上陣,一直講到兩點。
張起靈站起來往沙發上坐,恰好在秦妍右邊,和吳邪兩個人把小姑娘就夾在中間。對面是黑眼鏡、胖子、雲彩和阿寧。吳邪和黑眼鏡地理位置不好,旁邊就是敞開的門,陰沉沉的月光追進來,冷風直往他們身上撲。
按位置順序,從阿寧開始。
“有一對夫妻,兩個人總是吵架。結果有一天又一次吵架,丈夫一氣之下把妻子殺了。丈夫為此很是不安……”
還沒說完,黑眼鏡突然嗤笑一聲,陰陽怪氣的,月光打在那怪笑的臉上,好像五官錯位一樣詭異。阿寧罵了句粗話,黑眼鏡忙解釋道:“聽過了,心潮澎湃,沒按捺住。”
“那就給我按捺,使出泡妞的勁兒。不高興到院子蹲着,數數屋子裏有幾個人。”阿寧說得平淡,聽者卻有些毛骨悚然。黑眼鏡又笑了幾聲,沒下一步舉動。阿寧才接着道:“心裏非常害怕,丈夫每天回家都注意觀察兒子的表現,結果幾天過去,兒子居然沒有問媽媽在哪。丈夫忍不住問了,幾天不見媽媽,你不覺得奇怪嗎?兒子說——”拖長聲音,阿寧把音調壓低,本來就不高的女聲裹了一團黑霧,涼飕飕的,“不會呀,倒是爸爸,為什麽一直背着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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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妍一把抓住吳邪的衣角。
吳邪背上爬起一股涼意。像冷水倒流上了,順着脊椎一直到頸椎。雲彩臉色壞了一點,因為太黑,看不清究竟是什麽表情。吳邪用餘光瞥張起靈,意料之內——毫無反應。不過沒有看天花板就是進步,了不起的進步,習慣一小步,人生一大步。
良久,胖子“操”了一聲,道:“乍一聽吓人,其實也沒啥。吓唬小孩子的嘛,胖爺爺我說寧哥就是不行。雲彩來個厲害的,吓死這幫沒見過世面的!”
吳邪很想提醒他稍微注意一下雲彩的臉色。
雲彩講不出,事實上她也不是會看鬼故事的性格。坐在這裏陪他們玩已經不錯了。誰也不好意思為難主人家,下一位自然而然到了胖子。黑暗裏胖子龐大的身軀像塊怪石,大屁股扭了幾下,朝雲彩身邊靠,一邊道:“嘿,胖爺爺讓你們看看什麽叫鬼故事。”說着亮了亮一口白牙,聲色并茂地開始了,“在一個幽深寂靜的夜晚——就像現在,一個人在山裏迷路了。他走啊走啊,饑寒交迫,眼看就要不行了,突然!嗚呼!眼前突兀現茅屋——荒郊野嶺啊。他顧不上其他,奔走過去敲門——篤篤,篤篤。門開了——”
時高時低的語調,幾個字咬得很重,有時候又說得很輕,像一根死雞毛飄着。胖子是個講故事的高手。吳邪感到秦妍抓在他衣角的手越來越緊。
“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婆出現了,手裏拿着一盞黃澄澄的煤油燈。這個人向老太婆說了自己的處境,老太婆馬上答應他住下,還給了他一盒便當——結果第二天醒來,他發現睡在荒郊野嶺,哪裏有什麽老太太!”聲音爬上一個高峰,胖子頓了頓,“這個人以為是菩薩在世,撿回了一條命。回到村裏,逢人就說這事兒,終于有一天,有人告訴他——這個老太婆,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他一聽,從心口涼到心底兒,突然就覺得身體一陣劇痛,跪下來大哭——”
吳邪把秦妍往自己身邊帶了帶。正猶豫要不要蒙住她耳朵。胖子就接着道:“只聽那個人說——哎呀媽,不……不好了,我……我吃了過……過期的便當!”
客廳了持續安靜了好一會。
“奶奶個熊的,拖出去吊起來打!”吳邪率先道。
黑眼鏡噗了一聲,笑得前仰後合,好像電視直播的采訪節目,記者接收主持人的聲音延遲一樣。客廳裏似乎突然燃一起一把火,溫度回升一截,火光把他們圍起來。
下一個到黑眼鏡。他臉上還挂着笑,說起來卻不假思索:“有個人半夜回家,他住十四樓。他進電梯,突然八樓的燈亮了。他想是八樓的人要坐電梯。沒過一會兒,這個人猛地按了三四五樓,門打開就沖出去。在附近便利店裏熬到第二天才回去。”
黑眼鏡一直在笑,只是月光塗滿他半張臉,讓那笑容扭曲起來,像名畫吶喊,整個畫面像個漩渦,呼嘯着把人吸進去——特別在想通故事的原委後,壓抑感從漩渦裏湧出來,生了一雙手把人死命往裏拽。吳邪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雲彩剛剛被胖子救好的臉色又不對了,阿寧的表情也僵了些。吳邪覺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需要聯想的恐怖故事造成的心裏壓迫遠遠超過直白的。他用餘光看張起靈——還是沒什麽表情。要看這個人軟弱的樣子,大概真的不可能。準确說,他幾乎只有一個樣子。
輪到吳邪,下了死心要報仇,他找了個印象中最吓人的出來,結果故事太舊,幾乎吓不到人了。黑眼鏡的秦妍聽不懂,他說的秦妍也聽過,小姑娘抓着他衣角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完全松開了。
終于到張起靈。沒前言,也沒鋪墊,直接進入故事。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張起靈的聲音沉沉地埋在黑暗底下,沒有變化,像條無限延伸的射線。
“有個寄宿生。假期時候全宿舍人都回家了,剩下他一個。一天晚上,尿急要上廁所。因為廁所離他的宿舍遠,就随口叫旁邊睡的舍友一起。然後進了廁所,這個人再也不敢出來。”
這次安靜時間更長。大概是張起靈的聲線的緣故——總之房間裏好像突然沒人一樣,吳邪盯着胖子,胖子盯着吳邪,黑眼鏡盯着吳邪。阿寧盯着張起靈,雲彩盯着阿寧。
最後還是胖子拖長聲音“操”了一聲,道:“小哥你他媽本體就是個鬼故事——”
完美的結束語。在總結性發言方面,胖子一直是個可塑之才。
臨睡前——準确說已經睡了。吳邪和秦妍裹一條被子,張起靈蓋另一條,秦妍睡中間,在吳邪手臂邊上翻來覆去的,不開燈看也知道沒睡着。吳邪翻了個身,改為側卧,面向秦妍,足尖悄悄鑽出被褥,像一條靈動的蛇,在張起靈的被子上掀出個洞鑽進去,蹬上他小腿時候還是被低體溫激了一下,腳趾往後一縮,馬上又貼回去。張起靈平躺着,臉面朝天花板,被他蹬了轉過臉來,背着一身水銀月光,五官浸泡在黑暗裏,看不清。
吳邪壓着聲音道:“那麽多鬼故事,哪裏看來的?”
秦妍又翻了個身,變回平躺,和張起靈一大一小同步調,看起來極為滑稽。吳邪忍住笑,手臂兩次伸出去又收回來,最後還是鑽到她脖頸下面,往自己身邊摟了摟。秦妍沒有反抗,小身子軟軟的,好像一塊橡皮泥。
張起靈沉默了一會。以為他睡着了,吳邪也不再追問。突然聽他說:“打牌,你換我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