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節
上,沒聽清,不怪他——論漂亮,這張臉沒比阿寧強,吸引他的是這雙哭腫的魚泡眼,被洗淡但還有跡可循的眼線和眼影。稱之為女人一點不錯,不會是黎簇的同學。盡管高中女生也有化妝的,但這股精明老練的味道,跟阿寧有幾分相似,騙不了人。
解雨臣也過來了,在吳邪邊上看,沒插話。
“我爸出差去了,幾點回家沒關系。”黎簇說着,又對旁邊這女人道,“我沒經驗,在這也是幹坐着,這位大哥比較資深,你跟他說說,怎麽樣?”
資深?吳邪又看了一眼旁邊這女人,對方恰好也在打量他,不懂閃避,看得人不舒服,吳邪只好笑了笑,道:“有什麽能幫忙的?”看起來不是失業就是失戀,他資深在哪?
女人笑笑,用食指揉一下眼睛,道:“不耽誤你們?”
吳邪道:“也沒什麽事。”
女人垂下眼睑,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我是兩年前認識他的,在醫院實習。”
失戀?吳邪瞥黎簇一眼,看他手無足措地,遲疑片刻,在女人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回頭看解雨臣,不見他有走的意思,倒跟着一起坐下了。
女人轉回身子,雙手交叉放在吧臺上,稍微垂下頭,道:“他爺爺直腸癌晚期,查出來就已經遲了。他每天下班就過來,沒見過這樣守病人的,幹坐着,不說話。偏偏每天要來。”
面前一杯威士忌,她抓過來要喝,解雨臣忽然站起身,一杯果汁送過去——大概是剛剛要的。不得不說,對女人,解雨臣的思維比他快不是那麽一點。女人拿酒的手略微一頓,朝解雨臣看過來,後者對她笑了笑,又埋下頭繼續擺弄手機。她收回目光,放下酒,咬住果汁吸管,不緊不慢地吸了幾口,有蜜色唇彩跟着印了上去。
重金屬樂停了,忽然安靜下來,像電影場景切換,屏幕黑下來,短短幾秒,舞臺距離這邊有些遠,吳邪扭頭看過去,見鼓手開始敲鼓棒——一,二,三,音樂重啓,比剛才的柔緩了許多,前奏過去,主唱握住話筒,稍稍低下頭,溫和的男聲從伴奏裏流淌出來,唱的是《如風》,沒有天後的空靈感,聽起來倒也不差。
身邊還是沒動靜,吳邪把注意力收回來,對女人道:“然後?”
女人沒有馬上開口,果汁喝了半杯,含住吸管不動了,目光蠶絲一樣裹在浮起的冰塊上。吳邪不再催促,做別的事顯得不耐煩稍——只好幹坐着,又不能亂動。
微過了一會,女人道:“後來一段時間,他工作好像挺忙,過來都很晚了,但無論多晚都來。只要他在,大事小事還是樣樣親自動手。差不多一個月,我才下定決心把他的聯絡方式抄下來,給他發短信,随時告訴他情況,這個理由太好了,那段時間幾乎每天聯絡。”她深吸一口氣,“維持了一個多月,我也能随時插點題外話了——老人突然走了。我記得清楚,是六月初——六月十號淩晨。”
吳邪感覺她正逐漸釋然,有些話,和素未謀面的人說出來,未必不是最佳選擇。
“我想好各種辦法安慰,但都沒有機會,他至始至終沒什麽情緒,像個局外人,太冷靜了,冷靜外人看來會是冷血,我當然不一樣,我覺得我能聽到他心裏在想什麽,我想抱住他讓他好好哭一場……”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又用手指去擦眼角,三位男士也不說話,等她稍微調整好,又聽她繼續道,“一系列的後事全是他一個人操辦,有理有序,效率也高。我還來不及反應,維持我們相處的聯系已經徹底斷了。”她抿唇笑笑,“兩年過了,大概他早把我忘了。”
她停下來,吳邪覺得再不說點什麽實在不行,想了想,笑道:“不會吧,你做了很多。”
她道:“上禮拜在快餐店見到他,我去打的招呼,是記得我——記得罷了。過後我試撥了號碼,沒變,我又繼續發短信,其實已經覺得自讨沒趣了,老人不在,他跟我無話可說。今天我就想,是死是活,說出來再說,好歹以後不後悔。然後……”她轉過頭,在吳邪坐下後第一次看過來,對他笑笑,“然後就是現在了。”
類似于完結語,一桶水倒入水缸裏,最後那幾滴稀稀拉拉地滴完,水面又像冰塊一樣凝固下來。
吳邪組織一會語言,道:“總還有更好的。”明知這種話沒有一點作用。
她雙手握住杯子,盯着玻璃杯底的冰塊,道:“有的人,不能見,見一次,負一生。”
吳邪語塞。越過她,跟黎簇對視一眼,後者沖他聳肩。吳邪琢磨半天,還是覺得安靜比較好——換平常,也許他會來一句“美女好文采”。
解雨臣也不出聲,場面太尴尬了,像話說到一半,忽然被噎住,眼淚擠在眼睛裏,死活淌不出。
臺上唱得一往情深,掩去許多唱功上的不足。
解雨臣一頭紮進俄羅斯方塊裏不問世事,好像現在世界毀滅也與他無關。黎簇喝掉一瓶冰啤,換了杯果汁,眼看也快喝完了。女人又陷入自己的情緒裏,樂隊正好給她提供煽情的背景音樂。只有吳邪沒事可幹,手腳怎麽放都不對,好像被透明的線扯住,什麽姿勢都顯得又蠢又笨。旁邊有人聊到高興處,笑聲如雷,把桌子敲得咚咚響,椅子發出哀嚎一樣的吱呀聲,各種雜音混到一塊,把背景音樂也給壓下陣去。吳邪胸腔裏一匹野馬狂奔,踢踏踢踏給他整個腦袋都跑亂了,煩到極點,一勒馬缰,聽到一聲嘶鳴,一切又重歸寂靜。再看女人,總算憋出一句話。
“明天上班?”
女人一頓,看向他。用目光指了指她身後的黎簇,笑了笑,道:“小孩要上學。”
女人這才會意,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手指随意擦兩下臉,對黎簇道:“我送你?”
吳邪覺得挺過意不去,到頭來也沒說什麽,還把心思暴露了——其實也就是想快點解決麻煩,讓黎簇早回家。這種地方畢竟不是他該來的。這女人也大概看穿了他的心思,客客氣氣道了謝,就告別了。
20
端午假下禮拜一開始,這禮拜就成了七天連班。老癢媽前兩年就走了,他跟解家關系也僵,孤零零一個,這回趕上時間,就用加班攢來的休息票抵休假,打算一直留到端午結束,吳邪爸媽也親熱他,自然高興,又聽吳邪說帶同事回來,過小節的興致也像重要節日一樣高了。父母大抵都這樣,孩子不回,就是春節也算不上節,孩子回來了,連帶朋友之類一塊聚攏,就是平常日子也當春節過。
注定是個不平凡的禮拜——有兩天高考,家裏沒考生,就自然而然當成趣事。吳邪坐在辦公桌前把各省市作文嘲笑一番,又發短信給黎簇,恭喜他高三備胎的生涯終于熬到頭,八號一過,榮升為準高三生,然後投入傳說中最熱血,最有文化的一年期不成學霸即成學渣生涯。黎簇說,讀理當學霸就算了,《生活大爆炸》裏那群二逼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吳邪權當他放屁。
晚上一起去超市的路上,張起靈開車,吳邪給他欽點各種奇葩的作文題目,順便自己發揮一把,來個惡搞段子。張起靈偶爾配合應一兩聲,看起來沒興致,他也就不說了。這禮拜吳邪都挺小心翼翼,張起靈情緒不太對頭,平常無欲無求的樣子,想點一把活火出來都難,這兩天有的小舉動竟然透出些許焦躁。要說天熱——也不是這兩天才開始吧?
到超市就趕張起靈去拿啤酒,自己跑去稱了兩斤三文魚。
第二天下班點一到就開溜,下樓直接叫出租回家,火箭一樣飙上樓,慶幸張起靈還沒到。開了空調,先跑進浴室開熱水器,又到廚房系圍裙,從冰箱裏取出魚肉,細致洗了一道,放到砧板上,菜刀拿在手裏比劃一通才下手——切生魚片很考刀功,同居之前也不少做飯,不過切肉片、小瓜、竹筍什麽的都很随意,厚薄不一,沒什麽賣相,反正一個人吃。現在不一樣了,這把刀好像成了反面角色,千辛萬苦阻礙他切出薄而勻稱的片來,好讓他在張起靈面前提不起面子。幹脆埋下身子,慢騰騰地切,好容易切了一半,想起熱水器該好了,又扔下菜刀沖浴室,兩只手一邊往小雞圍裙上抹水澤,力道大了點,小黃雞給他憑空抓出幾道皺紋。放滿一缸熱水,回廚房才提起刀,沒切下,就聽到玄關處有開門聲。
他下班拖沓,又搭公交,一般這個點在廚房裏的人是張起靈,今天反了一道。隔了一會,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