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現
幽靜的石子小路上,兩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鬟邊走邊聊天,她們身後綴着個半透明的影子默默跟着。
右邊那個青衣小丫鬟剛說完她聽來的小道消息,左邊的圓臉丫鬟就小聲提醒:“該叫皇後娘娘的。”
青衣小丫鬟捂了捂嘴:“嗯嗯,總之,陛下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呵。”
突然,兩人聽到她們身後傳來一聲短促的譏笑。
“誰!”圓臉丫鬟猛地轉過身去,卻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小路與竹林。
青衣丫鬟有些害怕,抓住旁邊人的手:“府裏最近到處挂白,可能引了奇怪的東西來。”
“你別吓我嗚嗚。”
“快走吧。”
兩人扯着對方加快速度離開了這條小道。
好男人?
望着兩人的背影,阚枳扯了扯嘴角。
誰知道是不是西北戰事已緩,他沒什麽事了才借機回來。
——算了,無所謂。
阚枳現在大概明白,別人雖然看不到她的身體,卻能聽見她的聲音。
不知道她是會永遠以這樣的形态存在于大齊,還是過不了多久又會回到現代。
想到這兒,阚枳不由加快步伐,往她娘親的院落匆忙“飄”去。
阚丞相與妻子李氏伉俪情深,一生只娶了一人。
而李氏身體不好,只有她和她哥哥兩個孩子。現在哥哥還在西北奮戰,每天都在刀尖舔血。而她又突然逝世,恐怕李氏受到的打擊巨大。
想到這兒,阚枳心痛不已。
她本還抱着期望,原主也許會穿到她的身體中。現在看來,是沒有這個可能了。
她握了握拳,往李氏的住處飄去。
女兒突然離世的消息傳來時,阚夫人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後又纏綿病榻好些天,直到現在都沒有力氣下床。
看着娘親突顯蒼老的面龐,向來沒心沒肺的阚枳眼眶濕潤起來。
她想張口叫她一聲,又怕自己突然出聲會吓到本就虛弱的婦人。
精神不佳的李氏昏昏沉沉的窩在厚重的錦被中,手裏還攥着阚枳初學女紅時給她繡的帕子,嘴裏念念有詞。
見狀,阚枳眼中的淚,終究是沒忍住落了下來。
娘……
就在這時,一直閉目養神的李氏突然睜眼坐起,她滿是血絲的眼睛望向空中,嘴唇哆嗦着:“之之……是你嗎,之之。”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李氏緩緩靠回床上,搖着頭喃喃自語:“真是老糊塗了……都開始産生幻覺了。”
娘,女兒不孝,不能再陪伴您……
看着滿臉疲憊的李氏,阚枳緊緊咬住牙關,淚如雨下。
本來已經合眼的李氏仿佛又像是聽到了什麽,她直直望向阚枳所在的方向,聲音哽咽:“之之,不是你不孝,是爹娘沒有保護好你。”
她紅腫的眼睛又開始蓄淚:“之之為何這麽久不理娘,你是在怪我和你爹爹嗎?
“你爹爹已經讓大理寺去查辦你的案子,想要找出兇手給你報仇。你……你再出來看看娘,好不好。”
聽見最後一句,一直不敢開口的阚枳泣不成聲:“娘,您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怪你們。”
聞聲,李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捂着嘴巴:“之之?”
阚枳跪倒在地,悲恸道:“是我,娘……我雖然沒死,但也不在這個世界了。”
“什麽?”李氏望着沒有任何人影的房間,有些無措:“你是說……”
于是,阚枳把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和李氏講了一遍。
別看李氏只是個深宅婦人,她年輕時的膽量一點不小。女扮男裝去與男子比詩、上街接女子繡球、騎着馬去深林探險,要不是身體越來越不好,沒什麽精力繼續折騰,恐怕她都不會輕易地結婚生子。
因此,當阚枳講完了自己這幾天地遭遇後,李氏沒有恐慌,反而抹了把淚,有些興奮地問:“感覺你那挺有意思,你能帶為娘過去轉轉嗎?”
阚枳:“……”
不敢想象這人剛還躺在床上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她有些為難的解釋道:“娘,我連我為什麽能回來都不知道呢。”
李氏失望地嘆了口氣:“好吧。”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沖外面喊道:“快來人,去把老爺喊回來。”
“夫人,您怎麽了,是否哪裏不适?”一直候在外面的婆子小跑進來,焦急詢問。
李氏擺擺手:“我沒事,快叫老爺回來。”
待下人退出去後,李氏讓阚枳坐到她旁邊,問清楚她的位置後,看着那裏和女兒聊天。
“你過去以後有沒有回去看看過那邊的父母?”李氏問。
“還沒。”
“怎麽不去見見?”
“您不怕我露餡以後被抓起來嗎?”什麽切片研究大腦研究的,阚枳沒敢說出來。
“這倒也是,可你也不能總不回家吧。既然占了人家女兒的身體,應當盡盡孝心。”
阚枳嘆了口氣:“我看您身體是真好了,還有精力想這些。”
“你這孩子!”李氏嗔怪:“娘是想,倘若這是你最後一次回來,以後在那邊也沒個家人關照,孤零零一個人,多可憐吶……”
說着說着,她又抹起了眼淚。
“您別哭啊。”看着娘親掉豆子,阚枳心裏也不好受:“就算我和您還有爹爹哥哥不在一個時代,你們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李氏哭哭啼啼:“誰說,還有你夫君呢。”
阚枳:“……”
差點把這個人忘了。
她咳嗽一聲:“他不算。”
李氏瞪眼:“怎麽不算!”
阚丞相将妻子保護的很好,李氏對于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不太明白,也沒阚枳想的那麽多:“陛下他一聽你出事,就立馬安排回朝。這難道不足以表明他對你的心嗎?”
阚枳抿嘴不語,李氏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什麽表情,以為姑娘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半晌,阚枳才幽幽冒出一句:“真心如何,不真心又如何。反正我已經死了。”
李氏一怔,跟着又是一聲長嘆。
……
自從女兒出事,妻子一直都是郁郁寡歡的模樣,身體也愈發虛弱。因此一聽她叫他回去,阚戴澤便心急如焚地匆忙趕回來。
走到門口時,他不由放慢腳步,輕手輕腳站定後,小心翼翼叫了一聲:“夫人?”
一聽到阚戴澤的聲音,李氏連忙招手:“站門口作甚?快進來,房門關上。”
見李氏這麽火急火燎,阚戴澤心中愈加奇怪。
他關上門走上前,扶住妻子瘦弱的肩膀,給她披上厚實的大氅。
握住李氏的手,他溫聲責備:“怎麽不躺着休息?手都是涼的。”
想到女兒還在旁邊,李氏不由羞澀地推了推丈夫。
看着爹爹體貼的樣子,一旁的阚枳不由“撲哧”笑出聲。
“什麽人!”
阚戴澤的警覺性極高,下意識将妻子護在身後就要喊人。
“诶诶!”李氏急忙攔住他:“你再聽聽。”
“聽什麽聽——”
“爹爹。”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讓阚戴澤愣在原地。
見父親一臉茫然,阚枳微笑着把剛才給李氏講的話又給他重複了一遍。
一家人終于團聚。
終于緩過神的阚戴澤想問題比妻子更加全面,一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走,他便下意識道:“你能帶東西走嗎?多帶些銀兩,去了那邊也就不用辛苦做什麽綜藝了。”
聞言,阚枳也是眼睛一亮,可接着她又垂下肩膀:“我的手什麽都碰不到。”
她倒覺得工作沒什麽不好,在後宮困了那麽多年,她最向往自由。
可惜現代的科技發展迅速,如果能給父母帶些補品藥品回來就好了。
下一秒,阚枳發現一張圖紙從她心口沖出,緩緩落在地上。
“這——”三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爹娘,你們能看見那紙?”阚枳眼睛一亮。
阚戴澤上前将紙撿了起來:“你的?”
那紙上,赫然是倪傑與安娜之前托福給她的圖案。
接着,阚枳感到精神一陣虛弱,似乎随時都會昏睡過去。
“爹娘,我可能要走了。”
“什麽?”兩人大亂。
徹底失去意識前,阚枳匆匆說道:“您找人盡快用蹙金繡把這圖繡出來。別擔心,我應該還能回來。”
她隐隐有這種預感。
等阚枳再清醒過來時,她已經重新躺在小茶館的宿舍床上。
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晨光,阚枳重重出了口氣,右手覆上眼睑。
——還能再見到爹娘,太好了。
作者有話說:
拼命趕路的某人:你先別走,等我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