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黃昏時分，調查兵團的牆外調查結束了，他們身心俱疲拖着馬車上的屍體回歸，卻要遭受群衆的非議。黃昏色覆蓋了所有人，将他們疲勞的身影拖的很長。
鐘樓上巨大的洪鐘緩慢搖晃着，發出陣陣鳴動，響亮的連希娜之城也可以聽到。
頭戴毛巾的菲利西亞似乎聽到了鐘聲，她停下了擦窗戶的動作，握着抹布望向牆的方向。她期待着調查兵團的大家回來，但是，也不願意期盼他們的回來。因為每一次的回歸必定有人犧牲。
不願去想那些，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必須在調查兵團的團長到來前将辦公室打掃幹淨...
大約晚上十點的時候，疲憊不堪的埃爾文拿着和團長整理好的文件出現了。
“團長呢？”有些累了的菲利西亞維持着打掃時的裝扮擡頭望着埃爾文。
“他已經很累了，所以我讓他去休息，由我來代辦。”
“是麽...”菲利西亞舒展了一下身體，這才走到埃爾文面前取下了他的報告。由于時間有些晚了因此很多事不能第一時間處理，文件中都是關于這次牆外調查的報告。
以前地圖未标注的地方有部分已經查明，并且确認可以和巨人作戰的地區。以及這次的傷亡和消耗...
菲利西亞的眼睛快速的閱覽着每一個字，她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當時的情況，并且進行分析和思考對策。
“地圖的事我明天會去聯絡宮廷畫師，物資消耗明天統計也可以...傷亡人員名單有了吧？”菲利西亞一邊說一邊翻頁，目光始終停留在頁面上。只有一盞燭燈讓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是的，最後那幾頁就是，對有。有些事，能請你來麽？”
埃爾文有求于自己早已不是新聞，菲利西亞暫時的将目光從紙面上離開。
“在這裏不能說？”
“因為當事人很多不方便全部帶過來”
聽到當事人之類的字眼時，菲利西亞大概也猜到了是什麽。就見她點點頭，卸下了圍裙與他一同前往調查兵團的駐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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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駐紮在地面的四個角落，受傷的士兵、死去的人們以及完好的家夥，都擁擠在小小的方形陣地裏。
有人哭泣有人麻木，有人默默的望着屍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菲利西亞繼續看着手上的文件，用眼角餘光打量地面跟在埃爾文身後，走了好一會才到。
一見埃爾文和菲利西亞到來，有些坐在地面頹廢的人稍微站了起來。
“菲利西亞小姐！”
一個胳膊受傷的男人踉踉跄跄跑了上來，一把握住了菲利西亞的胳膊。
“菲利西亞，救救我們吧，我們...”
還沒說幾句話，眼淚便突兀的掉了下來。他緊握着菲利西亞的手顫抖着，原本就是大叔的年紀因為這次調查更顯蒼老。
“發生什麽了？”菲利西亞輕聲問道。
“我不想去牆外了，你幫我跟團長說說吧，我不想再去了啊！”
“住口！這次的調查和往常一樣，沒有值得害怕的！”
不知道是逞強還是真的厭惡這樣的人，另一名男子站了出來呵斥他。
像是受到了羞辱，緊抓住菲利西亞的男人哭喪着咆哮起來：“為什麽要牆外調查！在牆壁內不好嗎？很多人死了啊！！如果不去牆外...”
“那你為什麽要加入調查兵團？”
被菲利西亞這麽一問，男人像是被潑了冷水似得垂下頭來。他咬緊牙關沒有說話，語塞了好一陣子。
菲利西亞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但同時也無奈的深深嘆息。
這樣後悔的人也不在少數...不，或者說根本不想加入調查兵團，但是論資格一般人去不了憲兵團，駐紮兵團又人滿為患不需要那麽多人，不得已才留在調查兵團。
沒有辦法去責怪他們，在加入之前，想必也沒有深思熟慮。也有确實把兵團當作庇護傘一樣的家夥，但因為需要人手所以菲利西亞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可以幫你轉入駐紮兵團，如果你覺得這樣就可以的話我也沒所謂。”
“真、真的麽？”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擡起頭望着菲利西亞，男人不可思議的眼中有了光。
“菲利西亞！”
埃爾文大聲的呵斥着，他擔憂的皺了皺眉，菲利西亞這樣的答複必定會使得戰士們退縮，影響士氣！而她也應該是知道的。菲利西亞望着埃爾文的眼睛好一陣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低語道：“這樣的人留着也會拖累大家。倒不如去其他地方算了。”
說罷，她自顧自的走到了場地的中心，用适當的音調說道：“想去駐紮兵團就帶着申請給埃爾文，我會逐一處理！但是，你們記得，你們是逃兵！是畏懼巨人的膽小鬼！你們中有的人的命，是靠隊友犧牲救下來的，如果覺得這樣走了也可以的話，走吧！看着你們腳下的同伴的屍體，還能再說出剛才那懦弱的話嗎？還能作出那樣軟弱的選擇嗎？如果能，那就去吧。”
“你這種躲在希娜之牆中的貴族，有什麽資格來對我們指手畫腳啊！！”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這樣一句，如同引燃的火種似得将矛頭對準了菲利西亞。
“就是啊！！你也和那些貴族一樣吧？！！其實把我們當作可以随時犧牲的棋子看待！！自己卻躲在牆內安逸享受！”
“是的，我是把你們當作棋子看待。”菲利西亞的一句話瞬間叫人倒吸一口冷氣，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真的沒問題麽？
埃爾文也捏了一把冷汗，本來應該由團長來做這些，可是團長已經十分疲倦，回城後先是與各個團長開會後又與自己整理報告...
雖然埃爾文不該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但是他不由的将手放在刀柄，甚至已經在腦內排練暴動之後要做事...
“但你們這種貨色，連做棋子都不配。巨人也殺不了還白白送命去做他們的口糧...想抱怨還是想離開都随意，但是希望下一個進入調查兵團的、下一個與巨人戰鬥的，不會是你們的妻兒，不會是你們的兄弟姐妹，不會是你們的好友。也希望下一具屍體，不會是你們熟悉的某個人。總是要有人戰鬥的，即便那個人，不是你們。”
望着那些屍體，原本吵鬧的人群又安靜了下去，仿佛又被打回原型。
有些話仿佛不受控制似得，從菲利西亞的心底湧出。
“想要從這地獄中逃脫，唯一的辦法就是戰勝巨人，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不戰鬥，就無法勝利。不戰鬥就無法生存，不戰鬥就失去一切！這就是我們的命運！”
“我不是為了你們這種人而戰鬥的啊！！”伴随着哭腔，某人哽咽的聲音幽幽傳來。悲怆的仿佛是為自己的命運...
“更正一下，你們之所以還在這，還要與巨人戰鬥，不是為了什麽該死的王室或者貴族，而是為了你們自己，是為了你們熟悉的家人和朋友...我不會阻止你們做任何選擇，但是，不要為了自己的選擇而後悔。”
說罷，菲利西亞雙腿微張與肩同寬，右手緊握成拳放于胸前心髒的位置。
數秒後，才收起姿勢，漫步走出了人群。
“為什麽不将他趕出兵團？”在一旁觀望許久的利威爾表示不能理解菲利西亞的做法，幹脆點直接把他們丢掉不是更好嗎？
但菲利西亞在聽了他的疑問後，雙眉不由的蹙到了一起。
“你知道培養一個需要消耗多少物資嗎？還有時間，精力...”作為曾經的士兵菲利西亞十分清楚這一切要消耗多少：“如果把他們趕出去，就等于浪費了他們在訓練兵團中的一切，所以寧可将他轉入其他集團也要繼續。”
“...是麽”
所以才故意激怒他們，找他們的弱點，讓士兵們明白現在所做的一切，并非是為了別人，而是自己...
夜晚還未結束，菲利西亞便已經指揮醫療隊的人開始逐一焚燒屍體。火光沖天，點亮了整個夜晚。
人類屍體發出了惡心的腐臭味，伴随着巨人的唾液，原本代表溫暖的烈火卻散發出扭曲暈眩的臭味，火光中有人哭，有人吐，有人一動不動。
菲利西亞沒空理會他們，确認着死屍的數量，并逐一詢問沒有帶回的每一個戰士的名字。
無論牆外調查多少次，她都要這麽做...
天剛微微有了些許亮光時，菲利西亞已經在辦公室分配安撫家屬的經濟物資。盡管這不能彌補他們失去親人的傷痛，但至少能補助一些他們的生活。菲利西亞不願意虧待戰士的親屬們。
當太陽升起，天空徹底亮起時，菲利西亞便命人開始派送。同時，沒有意外的，在天亮時分，卷入了商會議員的鬥争之中...
牆外調查并沒有什麽顯著的效果，從不出城的貴族誰在乎地圖的繪制？又有誰在乎別人的死？他們在乎的，只有錢和物資的消耗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