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菲利西亞是從第一縷陽光的照射中醒來的。
但是她睜開眼後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光,而是黑暗。
多日來的眼盲讓她逐漸習慣了。盡管看不到陽光,但是能感受到光與熱。
“瑪娜,能端點水來麽?”
她慢慢的坐起身來,一手揉着自己淩亂的長發,有些浮腫的雙眼還未從睡眠中醒來。這讓菲利西亞看起來即狼狽又疲倦。
可是片刻的沉寂後,沒有腳步聲從走廊那頭幽幽傳來,更別提送水一事。
“瑪娜?”
她又呼喚了一聲,可是依舊沒有動靜。
菲利西亞清了清嗓子,只覺得口渴難耐,每一次的叫喊都叫她更加幹渴。
無奈她只能揭開被褥,自己下地尋找。
腹部的刀傷已經縫合只留下一條醜陋的疤,多日來的修養讓她早就能下地,只是眼睛又出了問題這才不方便四處走動。否則這個時候的她只怕又回到辦公室開始例行的忙碌。
菲利西亞赤腳落在絨毛地毯上,她憑借自己對房間的記憶試圖離開這裏,一雙細膩的手摸着床邊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她就這樣走了一會,每一步都很慢。不時揮舞的着手确認眼前沒有障礙。
順利是短暫的,在床腳轉彎處時,懸空的手在揮舞時不慎碰到了某種很硬的東西。碰撞出的聲音聽得出是瓷器。
到底是記憶出了問題、沒有掌握好空間,還是房間內的裝飾變了?菲利西亞不得而知,由于毫無防備,力量也沒有控制,在接觸的瞬間菲利西亞就知道自己将其打翻。下一秒,就聽瓷器帶着液體稀裏嘩啦全部落在了一聲。
瓶子的巨響吓得菲利西亞不由的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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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冰涼的水順着地毯流到了菲利西亞的腳下。
“可惡!!”
菲利西亞自暴自棄的喊了一聲,無奈的放下了肩膀,将手插入額前的發絲。
對于自己會作出這種破壞她也不是沒有自覺,這個時候闖了禍的她本該乖乖回到床上,然後像大小姐一樣責備女仆們為什麽不前來幫忙。
但是現在也是沒有辦法才這麽做的...都已經走出來了,口渴的她反正也要去喝水,所幸就這樣吧。菲利西亞這麽想着,繼續摸索着向門外走。
打着赤腳的她毫無防備,踩到了堅硬的東西也是執意繼續走下去,甚至沒意識到小小的碎片割開了她的腳,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無奈的繼續前進。
“嘁”
突然的咋舌聲從眼前傳來,她擡起頭,仿佛是要對上來者的視線似得。
“誰?!”菲利西亞一個激靈大聲詢問道。
無論是誰,自己現在這麽狼狽的樣子可不想被人看到。
但是來人沒給回答她,菲利西亞一時間也感覺不到對方的位置。兩人就這樣對歧了好一會。
菲利西亞小心的邁着步子不斷向後退去,尋找着可以求救的機會。
“夠了”
“诶?”
沒給她反映過來的機會,菲利西亞只感到腳下一空,身體不可思議的懸浮起來,叫她失禮的大叫出聲。
“你在幹什麽?!!”
她抽出些許理智,感到對方或許是将她打橫抱起了。
他要帶自己去哪?是誰?!
“放開我!!可惡!!”
身體突然的懸空讓她不由的握緊了來人的胳膊,菲利西亞心中大亂,不由的想掙紮。在掙紮中,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闖入了鼻腔。
嗅到了熟人的味道,菲利西亞多少有些安心,但一時間卻想不起是誰。
“吵死了,閉嘴”
“利威爾?”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菲利西亞終于松了口氣。
“既然來了打聲招呼好吧,吓死我了...對了,你怎麽來了?”她擡起頭,仿佛可以看到利威爾似得“埃爾文呢?”
她問了那個人的名字,利威爾不由的微微皺眉。
“不要把我和那家夥聯系到一起好吧”
“你們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
那個沉默是怎麽回事?
菲利西亞一頭霧水,她很少看到利威爾和埃爾文鬧情緒,不過自己現在這情況只怕也分不出個是非對錯,也就不再繼續追問。
頭頂傳來利威爾嘆息的聲音。
他一思及前幾日的事,便覺得心口一堵。
埃爾文的話就如同是惡魔的低語,在利威爾的腦內揮之不去,不斷徘徊。
他一次次的以受傷為理由叫自己遠離菲利西亞,到底是出于嫉妒還是真的為自己好,利威爾都不想明白。因為他并不是那種會聽人說話的家夥。
雖然在作戰策略上,埃爾文的确是有過人的才能,但在感情上利威爾并不認為他比自己強多少。
所以這次,他親自來到菲利西亞府上确認自己的感情。
“倒是你,怎麽回事?不是又受傷了嗎?”
他望着懷裏的菲利西亞,如同是在呵斥一只家貓一般理所應當。
“...女傭不來啊,我總不能渴死在自己房間吧?”
“真是的,連自己的女仆都管不住”
利威爾再次深深緩了口氣,看不下去似得,他将菲利西亞抱回了床上。
“知道他們去哪了?”
“不知道,可能是逃散了吧。”菲利西亞聳聳肩,順便翻了個白眼。
女仆因為主人受傷,擔心其沒有能力支付薪水或安全時就會逃散。這種事在希娜之牆裏,也只有菲利西亞會遇到了。利威爾走到她的梳妝鏡前,替她倒了一杯水。
但是當他将水遞到菲利西亞面前時,才想起她早已看不見這件事。菲利西亞穿着睡衣,平靜的躺在床面,像是乖乖接受醫生救治的病患一般,白皙的雙腿順着裙擺j□j在外。
“...算了。”
利威爾盡量讓自己不要把目光放在那樣的地方,他将菲利西亞從床上扶起,将水遞到了她手中。
“謝謝”
沒有太多的話向利威爾道謝,菲利西亞仰頭便将杯中的水喝的一幹二淨,這才身心舒爽的舒了口氣。
“那你打算怎麽辦?就這樣被女仆擺弄嗎?”
“诶...?我都不在乎了,你還在意這件事啊”
菲利西亞可不想把精神浪費在追捕女傭身上。要走還是要留完全取決于他們自己的意志,自從她雙親離世後菲利西亞便這麽巨鼎了,也從不強求。他們走了,菲利西亞還能松口氣,至少府邸上的負擔少了一個。
由于生活簡單,也不怕女傭把自家的緋聞傳遍全城。
“你這樣只怕眼睛還沒好就會餓死在床上吧?我可不想收拾你死掉的房子,髒死了。”
“就說我是多蠢才會餓死”菲利西亞望着自己的右手邊,仿佛利威爾就在自己身邊一樣。
“就憑你現在都分不出我的位置。我在你的左邊,不要對着空氣說話”
...
菲利西亞默默的望向了自己的左邊,正式與利威爾對上了視線。
“我才不會上當呢!”說罷,她又将頭轉了過去。
“...給我轉過來啊!”
利威爾額頭出現了十字青筋,就見他跪在菲利西亞的床邊,用霸道但又不失溫柔的力量将菲利西亞的頭扭轉到自己這邊,讓她對上了自己的臉面。
“現在知道我在哪了吧?”
“知道啦!不要把你的臉靠過來,雖然我看不到但是你呼吸的二氧化碳噴了我一臉我還是知道的!!”
“下次再搞錯方向就宰了你!”
“你跟一個瞎子說這個不覺得要求過高嗎?!!”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調侃了一會兒彼此,期間利威爾順便照顧了一下她。
“不去工作沒關系麽?”盡管看不到時間,但菲利西亞還是覺得他陪在自己身邊的時間略長。
“有埃爾文在”
所以自己能稍微清靜一陣子,利威爾表示十分滿意這個時候不用看他說教的臉。
“好吧”
菲利西亞完全沒打算理會利威爾的去留,他擁有自我意識,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離開,所以并不驅逐他。菲利西亞躺□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吶,利威爾”
“什麽?”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了菲利西亞的床頭。
“如果有一天巨人消失了,你還會留下嗎?”
沒料到她會突然說這個,利威爾微微頓了頓。但也只是數秒便恢複了。
“誰知道呢,不過如果有那一天的話,應該不會在牆壁裏的。”
“怕被貴族殺掉?”她調笑道,只是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怎麽可能。”
“也是”
“那個時候,或許要去很多地方開開眼界吧”
“大家一定會很歡迎你的...”菲利西亞只覺得眼前有些許模糊,好像是看到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那個時候...”他望着房間裏的挂畫,一句話斷斷續續好一會才說出口:“要跟我一起走麽?”
“去...哪?”
“哪都可以。只要是...”和你一起。
利威爾轉過頭,想說出那句即将脫口而出的說話,但是當他回過頭時,菲利西亞已經閉上了眼睛,均勻的呼吸着。
這麽快就睡了?利威爾皺眉,他本該起身離開不再繼續打攪她的睡眠,但是當他站起身時,身上卻一沉。
利威爾望着自己身後,白色襯衣的衣角已經被菲利西亞緊握在手手。他輕輕拽了拽,但卻沒能從她手中拽走。利威爾本該一把抽走,但一時間竟沒有甩開。他試圖拽離的動作越大,那張平靜的睡掩上便越容易出現皺眉的表情。
他望着菲利西亞熟睡的面孔,平靜的面容如同嬰兒一般。
“哼,只此一次”
他默默的坐回了床頭抱起胳膊,任由她那麽抓着陷入睡眠。
雖然菲利西亞失明了,但是在夢裏,她卻能看到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自由之翼。
那雙在無垢的藍天之下,自由翺翔着的潔白色羽翼...
以及,擁有那個翅膀的男人:利威爾...在沒有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