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說,我喜歡你,這夠了吧？”
利威爾突然的告白了,在一個陰暗潮濕,随處都有老鼠死屍的地方。但場景于她而言怎樣都無所謂，只有利威爾口中的那番話，是菲利西亞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聽到的。
話語如同詛咒一般，在聽到喜歡一詞時,菲利西亞只覺得心頭仿佛是被石頭擊中一般猛地跳動了一下。
菲利西亞痛苦的望着利威爾,為什麽他非要說出那句話呢？
如果不說，或許今天的一切她都能當作沒有發生過繼續生活下去，而利威爾會因為自己的無視而慢慢收斂,可是随着這句話的托出，她知道一切都沒辦法回去了。
“為什麽...非常說出口呢？”
“我喜歡你”
“假裝什麽都沒有不好嗎？”
“我喜歡着你”
說出來這些話,比想象中的輕松。利威爾如同巫師施咒一般不斷重複着。
“不要再說了！這個笑話不好笑”
菲利西亞用盡最後的力氣掙紮到，仿佛用笑話這個詞就能掩蓋一切。
“你還要當縮頭烏龜多久？！”
利威爾一拳砸在了污濁的牆壁上，力氣之大震得附近蟄伏的壁虎也掉落下來，他受夠菲利西亞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态度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控制住那即将破頭的暴力。
她又想用一兩句無關的話拖延下去麽？又想以那張虛假的笑臉開啓每一天麽？又這樣用比生命都重要的貞潔換取物資麽？
想到這裏利威爾的雙眉便痛苦的絞作一團，對利威爾來說，這人生頭一遭的告白和愛戀，竟是如此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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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菲利西亞的感情，到底是投下了救贖的橄榄枝，還是只是單純的想給她依靠，就連利威爾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他覺得應該這麽做，這樣，自己的心能得以平靜，而她，也将獲得救贖。
“請當我是塵埃吧，踐踏而過就可以了。我本來，也不想成為你們重要的人”
菲利西亞已經別無選擇，她從沒想過與利威爾相遇竟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地步。他應該和埃爾文一樣成為自己重要的臂膀、戰士、親友，僅此而已。而他也只能止步于那而已...是什麽讓他能說出那些話呢？
“對我來說，你從來都不是”
受夠了般，利威爾用雙手握住菲利西亞的雙腕，如同釘在牆壁上一般将她囚禁。不給她任何反映的機會，再一次，強行吻上了她的唇。
沒有濃情蜜意的甜美，沒有想愛相随的感動，沒有融入彼此的激情。
菲利西亞仿佛是在忍受痛苦一般不斷的将頭向後縮去，直至抵在牆壁上，再也無法閃避為止。利威爾一點也不關心她的閃避，因為結果于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可是對他們來說，親吻竟會如此痛苦。那麽親密的舉動此時此刻卻仿佛是要将彼此痛苦的膽汁交由彼此一般。
菲利西亞掙紮着，她緊閉齒貝不肯讓他進入。而利威爾則不管不顧的壓迫着她唇，力量大的仿佛是要自己融入她一般。
被禁锢在牆壁上的手用力掙紮着，可是傷口的劇痛伴随着生理上的差異，讓她沒有辦法從利威爾的懷中掙脫。
他們就維持着這個姿勢好一會。
終于，菲利西亞似乎放肆了掙紮。她被鉗住的雙手慢慢放松下來，緊皺的面容也逐漸松弛，然後，仿佛頓悟了什麽似得，睜開了眼睛。
感受到菲利西亞奇怪的舉動，利威爾也停下了自己無意義的進攻。他望着自己面前的人，仿佛是被施下了奇異的魔法，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的臉上也有着笑容，但卻是輕蔑的。她嘴角揚起的幅度是那樣叫人惡心，就連眼神都變得充滿了譏諷。
“利威爾，你也不過如此”
“什麽？”
他望着菲利西亞，但又在那個瞬間無法确定她是否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但對方卻沒給他理會的時間。
“我還以為你會很難攻陷，會費點力氣，但是沒想到居然這麽容易，真叫我喜出望外呢~吶，喜歡上我的感覺如何呢？”
利威爾松開了手，動作迅猛的像是抓錯了獵物的獵手。他古怪的望着菲利西亞，開口道：“你以為裝個樣子我就會相信麽？”
但菲利西亞卻露出信不信由你的表情，聳了聳肩。
“果然你是那種會對親友下手的家夥呢。吶，你想帶我去哪？去做什麽呢？”
與之前反抗的姿态不同，這次菲利西亞步步緊逼，反倒如同獵人一般開始進攻。
“拙劣的戲碼到此結束吧”
“哎呀，你真的以為之前那些是真的嗎？我，只是演給你看而已。因為希貝爾跟我說很喜歡你，所以我就稍微的試了一下...”
她振振有詞，仿佛精心布置一般。
“是呢，要怎麽樣才能吸引到一個地痞的注意呢，幫他償還債務吧，施以人情吧？贊同他吧？給他好處吧？是呢，真是費了不少力氣~”
她又用那個樣子笑了，仿佛侮辱似得，但又如同看了一個笑話一般。
“果然，我的魅力很大呢~”她總結道。
“哼，無聊透頂。不要撒謊了菲利西亞。如果是那樣，為什麽還帶着那個手鏈？”終于，利威爾說話了，他用目光指向手鏈，仿佛那才是真相。
“啊！你是說這個？”
她舉起手臂顯示出那一串廉價的鏈子，然後，如同撕扯紙片一般輕易的，用另一只手，将手腕處的鏈子扯了下來。
就見她猛的朝地面一砸，手中廉價的石塊們便被粗暴的丢在了地上。
“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東西罷了”
她趾高氣昂的揚起了下颚，傲慢的望着腳下的雜石。
“這種東西怎麽配帶在我身上，只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沒有丢掉...是呢，你所謂的感情就和這串手鏈一樣廉價”
下一秒，穿着粗跟鞋的腳跟落在了石塊上，來回碾壓着發出咯咯的粉碎聲。
“你真的以為我會把這個當寶貝嗎？哈哈，利威爾...你居然，也有如此天真愚蠢的一面呢~”
如同看到了世間最可笑的東西一般，菲利西亞放聲大笑，笑的前仰後合，整個人幾乎站不住的倚靠在牆壁上。她笑的淚花都出來了，期間，那個男人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聲音都沒發出。寧谧的街道讓她的笑聲顯得更加尖銳。
利威爾的臉色十分陰沉，不知道是因為燈光落下來方式，還是因為其他什麽。
見他沒有反映，菲利西亞俯□子望着他，笑道：“知道了真相，還不滾嗎？”
“...這就是你所想的麽？”
“其實是想再多玩一會的，這樣才能盡可能多的感受你的愛，以及被我玩弄的快樂啊~不過既然被發現了也沒辦法呢~要說的話就到處去說吧，我是沒所謂的。”
是幻覺吧？利威爾想，否則是無法解釋眼前的存在。
但是，在這混沌的幻覺中，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菲利西亞向自己傳遞了一件事，她通過這樣愚蠢的方式說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他會尊重她的願望。從今往後，他會一秒都不停歇的恨她！如果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那麽恭喜她，她成功了。因為此時此刻，他的感受就如同在她腳下粉碎的石塊。
“你可以滾了。”
最終，菲利西亞厭倦了似得揮了揮手，示意他閃開。
利威爾放開了囚禁她的姿勢，默默的望着她離開。菲利西亞毫不猶豫，也沒有回頭，仿佛剛才發生的只是一件可笑的事一般潛會旅店，摔門而去。
街道恢複了應有的平靜，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緊閉的大門才“吱呀”一聲開起了一道縫隙。
菲利西亞透過門縫望了許久，沒有人停留，也沒有人駐足。确認周圍的确沒有人後，她推開木門悄悄走了出去。她默默的來到了碎片之前，不顧碎片将它們逐一揀了起來。
“...對不起”
沒有人聽到她輕聲細語的忏悔，她默默回到屋內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失去了所有力氣的菲利西亞靠着木門，癱倒在地面。
她望着天花板與火燭，眼前竟逐漸模糊起來。
那些話，是要怎樣惡毒才說的出口啊，那樣的行為，但是菲利西亞別無選擇...
倘若接受了，對兩人來說都會是滅頂之災吧？
自己一直拒絕的退路出現了，如果接受，自己會變得怎麽樣呢？
而人類勝利那原本就無比渺小的希望，又将去哪呢？
人類，還不能失去利威爾。
在不确定的勝利曙光和獲得快樂之間，她選擇撕碎了利威爾的心...
視野被什麽所模糊，眼前只是一片光亮。承受不了重量似得，眼底滾燙的淚水劃過面龐，變得冰冷。
“...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啊。”
菲利西亞抱住頭，只覺得腦內一片混沌，除了悲傷她似乎再也感覺不到其他。自己對利威爾...到底算什麽呢？
大腦飛快的閃現着四年來的點點滴滴，平凡無奇的每一日，都如同種下的種子接受了澆灌一般，逐漸占據了大腦。
菲利西亞只覺得一切如同做夢一般，就算是神只怕也說不出如此可笑的笑話...
她不配擁有愛。
早已被污染的自己，更不配玷污人類的希望...
但他如果在自己心中什麽都不是的話，那自己又為什麽要難過呢？
菲利西亞不願意去承認心裏有他...因為那樣，或許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但是只有現在，僅僅是現在的話...
心底的聲音浮出睡眠，伴随着即将脫口而出的哀嚎。
菲利西亞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有聲音會從指縫中遺漏。
然而斷斷續續的聲音還是闖出了指縫，闖出了她的面具，闖出了心底的縫隙...
“對不起...”
哽咽的哭腔中帶出了發自心底的那句說話...
她為自己惡劣的态度感到抱歉，為那一句句刺傷人的話語感到抱歉，但是卻不奢求利威爾的原諒。
因為自己已經是他口中那樣的膽小鬼了...
如果承認能換取他的憎恨，就這樣恨着自己就可以了...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繼續走下去。
但是，菲利西亞也充滿着感謝...感謝這四年間，不間斷的體貼，感謝他的溫柔，感謝他的喜歡...但是她不能接受，如果真的為了他好...
不可思議的，在利威爾那番告白後，菲利西亞感到藏匿在心中的魔盒開啓了。
這裏面迸濺出的，到底是可怕的災禍降臨，還是最後的希望，就不得而知了。但她卻選擇了拒絕，這樣一切都不會發生，無論是災禍還是幸福。
明明從來沒覺得和他是那樣親密的關系，但是到了這一步，菲利西亞才感受到他在自己生命裏的重量...
擔心他出牆後會被巨人殺死...
擔心他愚蠢的行為會被貴族陷害...
擔心他一天到晚惹麻煩還不會圓滑的處理...
為什麽不能像埃爾文一樣謹慎小心呢？為什麽不能像埃爾文一樣交給自己就好呢？為什麽不能像埃爾文那樣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呢？
【因為我是利威爾。】
他會說出的答案在腦海裏浮現，理所當然的。
你看，明明不是那麽親昵的彼此，卻總是在這樣的時刻能知道對方的心意。
如果這都不算愛，還有什麽才算呢？
感情咆哮着要愛他，趕理智卻尖叫着住手。淚水淹沒了一切，唯有痛苦才是真實。
“不可以啊...不可以喜歡他啊！”
可是回憶卻犯規的将這些年的事帶入腦海......眼淚大滴大滴的墜落在手背，地面...
她緊握着碎片的手不由的加重了力道，鮮血順着她掌心的紋路緩緩留下，染上了她幹淨的裙擺。
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門口，他停在了那扇木門前。來回數次，他舉手想去敲門。但是每每到了敲擊的動作，手卻還是懸在半空，好久好久都沒落下...
他望着自己的腳尖，之前一番話還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理智試圖找出所有過去的片段，以證明一切都是虛假，可即便如此，那些惡毒讓他一陣窒息...
真是難得的體驗，但是他并不覺得欣慰，那感覺太痛苦，仿佛連世界都一起覆滅。
這時的他或許才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的意義。
所以才想恨，恨她四年來無視自己的付出，恨她幾句譏諷就能摧毀自己的理智，恨她毫不留情的踐踏自己的感情...
‘不要感情用事’
腦內回想起菲利西亞教導的聲音，那句話，仿佛是楔子一把嵌入了腦海...
“可惡...”
最終，他失落的将手落在了門上，穿出了沉悶的聲音。
聽到的有人敲門的聲音，菲利西亞猛地屏住了呼吸。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就連呼吸都怕會打攪門外之人。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關心彼此，這樣便不會産生錯誤的感情。如果沒有這份錯誤，他們便不會如此傷心難過。
那一天，他們就這樣隔着那扇門，卻看不到彼此的真心...
就那樣一扇弱不經風的門，竟是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障礙，輕易的将兩人閣去，咫尺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