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拾夢
可惜讓紀瑤瑤失望了,顧筠接着什麽都沒幹。
她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似是在醞釀着什麽,眼底一片漆黑,最後什麽都沒說,松開了遮在紀瑤瑤眼上的掌心。
紀瑤瑤懵了會兒,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顧筠的神色,看不出來她是否知道顧斐然的事。
倒是顧筠先開口:“找我有事?”
“難道我沒事就不能找姐姐嗎?”紀瑤瑤貼過去,下巴親昵地搭上顧筠肩頭,“好多天沒見着姐姐,我想你了嘛~”
顧筠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但并不明顯。
紀瑤瑤究竟是想自己這個人還是別的,顧筠心裏清楚得很。
此時此刻,紀瑤瑤還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暴/露無遺,她更湊近了些,伸手環住顧筠的腰:“姐姐最近都在忙些什麽?”
“公事。”顧筠言簡意赅。
紀瑤瑤又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木香水味,熟悉的氣息帶着點冷,她倚在顧筠肩頭,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難怪姐姐都沒空過問瑤瑤,我還以為是你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顧筠反問。
紀瑤瑤不确定顧筠是否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但這種事,總是坦白從寬的好:“就顧經理的事呀,我也不知道公司裏的那些人怎麽回事,傳着傳着,竟然說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和顧經理都是因為你才認識……”
“嗯。”顧筠只是應了聲,看起來似乎并不在乎。
“姐姐不生氣嗎?”
紀瑤瑤一絲不茍地琢磨着她的臉色。
顧筠的神色一如往常,平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湖面,湖面永遠寧靜,沒人猜得出湖水深處藏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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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紀瑤瑤微微睜大瞳孔,似是不能理解她的話。
什麽叫是她的自由,顧筠的正常反應不應該是吃味才對嗎?
難道她跟自己睡了好幾次,真的一丁半點兒感情都沒有。
紀瑤瑤這才發現,顧筠這塊硬骨頭,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難啃,真是前所未有的棘手。
紀瑤瑤開始犯難了,不過她還是硬着頭皮,在顧筠側臉輕輕啄了下:“姐姐放心,瑤瑤心裏眼裏都只有你,才裝不下別人呢。”
顧筠側過頭來看她。
會客室的光線冷白,更襯得顧筠膚白如冷玉,一雙眸子泠泠讓人辨不清裏面的情緒。
她不說話時,帶着幾分驚心動魄的美,連見慣了各路美人的紀瑤瑤小心髒都忍不住怦怦直跳。
顧筠扯了下唇角:“不早了,紀小姐該下班回家了。”
呵,女人,纏綿的時候叫人家瑤瑤,這種時候她就是紀小姐了。
不過眼下顧筠似乎心情不好,無意與自己調情,紀瑤瑤明白什麽叫做見好就收,她拎起包,起身離開時還不忘甜甜落下一句:“姐姐也記得早點休息噢,不要工作得太晚了。”
。
第二天,紀瑤瑤特意到食堂吃午飯。
她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紀瑤瑤将手中餐盤放到桌子上,在目标對面坐下:“好巧啊,薇薇,我們又見面了。”
身為粉絲,李薇受寵若驚:“是瑤瑤呀,中午好。”
紀瑤瑤笑着回應她,二人原本有說有笑,眼看着飯吃到一半,紀瑤瑤似是有什麽心事,眉頭微蹙,輕嘆了口氣。
“怎麽了?”李薇不無關切。
“沒什麽。”紀瑤瑤忙搖頭道,她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開口,“薇薇,昨天顧總是不是遇見什麽事了?我總感覺昨晚她心情不太好。”
顧總難道不是一年三百六五十天都冷着臉,看起來心情不好嗎?
李薇一時答不上來:“應該是沒有。”
她并不奇怪紀瑤瑤關心顧總的事,畢竟二人的關系擺在那裏,她關心顧總也是當然的。
“真的沒有嗎?”紀瑤瑤緊追不舍,“你再想想,昨天有沒有發生過什麽,譬如開會的時候,有沒有人得罪顧總了?”
這樣一說,李薇似乎想起來什麽不同,她猶豫過後道:“抱歉,瑤瑤,會議的內容事關顧總隐私,我不能告訴你。”
紀瑤瑤沒有出聲,正當李薇打算安慰時,她強打起精神:“沒關系,是我逾矩了,我只是看顧總心情不好,想關心她一下……”
她簡直将失落二字寫在臉上,長睫垂落,看起來泫然欲泣。
瑤瑤又有什麽錯呢,李薇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其實這件事,最近集團官網上也有動向報道,我告訴你也無妨,公司股東打算将城東那塊游樂場拆掉,開發成購物中心,除了顧總和她的心腹外,幾乎所有人都同意。”
城東的游樂場早在二十多年就建立,當時還算地處偏僻,而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游樂場周圍已經發展成繁華地段,俨然成了商人眼中的香饽饽。
紀瑤瑤有些不解:“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她為什麽會不同意?”
“因為……”李薇欲言又止,“瑤瑤要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上網查一查。”
她話已至此,紀瑤瑤不再多問,用過午餐,紀瑤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開手機搜索。
顧氏旗下的游樂場名叫拾夢,紀瑤瑤在百度詞條上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來。
直到退出詞條,下面百家號的标題引人注目——“這家游樂場早在二十年前建立,創始人卻不幸身亡,真是天妒紅顏”。
紀瑤瑤點進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陳青,拾夢游樂場最初的創始人,據說當時這個游樂場就是陳青為了自己的女兒建立,可惜後來她還沒等到親眼看着自己女兒長大,就因車禍意外去世。
文章裏還附上一張陳青的黑白照,女人坐在游樂場的旋轉木馬上,笑容飛揚燦爛。
在她前面坐着的,是個紮麻花辮,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
照片有些模糊,小女孩笑起來和陳青有六七分相似的模樣,紀瑤瑤莫名有些眼熟。
除了顧筠,她還能是誰?
紀瑤瑤認識顧筠以來,似乎從未見她這般笑過。
她的心頭像是被一把小錘子狠狠錘了下,生出幾分酸楚。
難怪顧筠會不同意董事會的要求,原來拾夢游樂場,是她的母親為了她而建。
一個早在十多年前就去世的女人,除了自己的親女兒,還有誰會記得呢?
紀瑤瑤突然覺得自己眼睛裏像是進了沙子,有點疼,還有點發脹。
走出辦公室,她來到無人的陽臺,給自己媽媽打了個電話:“喂,媽?”
“等等——中原一點紅,自摸清一色!”張玉蘭的開心幾乎快要溢出來,好半天才想起接通了電話,“喂?誰呀?”
“……”紀瑤瑤深吸一口氣,“媽,是我。”
“哦,原來是瑤瑤呀。”那頭響起麻将被推進洗牌機裏哐哐當當的聲音,張玉蘭沒聽出來女兒的低落,“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想你了,打電話問問你不行嗎?”紀瑤瑤吸了吸鼻子,将自己那些複雜的情緒逼回去。
“行,當然行。”張玉蘭樂呵呵的,“果然還是女兒貼心,哪像你哥那個兔崽子,成天到晚跟那些朋友在外頭不知道鬼混什麽,前不久去澳門賭場,不知道輸了多少,給你爸一頓暴揍,真是家門不幸喲,瑤瑤你可千萬別學你哥。”
提起她哥,紀瑤瑤就翻白眼,可不是家門不幸嗎,紀家就算是有幾分薄産,有遲早得讓他敗光。
張玉蘭同她數落了紀明宇一通,又忙着搓麻,挂斷了電話。
和家人聊過天,紀瑤瑤堵在心頭的那股沉重不知不覺減輕不少,她決定等顧斐然的生日宴過後,自己就回家看看,順便跟着奚落她哥幾句,找回自己小時候總被他欺負的場面。
。
只是顧斐然的生日宴沒到,紀瑤瑤先等來好久不見的周清韻,還被叫到她的辦公室。
她整個人又清減許多,看樣子為了電影的事累得不輕。
紀瑤瑤生出困惑:“周導這麽快就重新制作好了?”
不是說好的至少要一年半載嗎?
“還沒有。”周清韻掃了她一眼,将分鏡本遞過去,“有些東西,我想和你讨論讨論。”
周清韻最近重新創作遇到了瓶頸,往常這種時候,只要她自己硬熬過去就成,可這次熬了整整兩三天後,不知怎的,她想起了紀瑤瑤。
和圈內人相比,紀瑤瑤少了幾分專業人士的匠氣,有着讓周清韻刮目相看的靈氣。
沒料到周清韻竟然會在劇本創作上想到自己,紀瑤瑤受寵若驚,她坐到她身旁,認認真真地看起分鏡本。
不得不承認,雖然不能用專業術語分析出周清韻的劇本好在哪裏,但總之……就是很驚豔,讓閱片無數的紀瑤瑤意猶未盡,恨不得眼也不眨地看下去。
唯一的遺憾,便是太過小衆,可能不會附和市場的口味。
饒是如此,紀瑤瑤還是從觀衆的角度挑出些毛病來:“我可以用鉛筆改一下周導的畫面嗎?”
“可以。”周清韻說着,遞過來一只自動鉛筆。
周清韻分鏡本上的畫面并不潦草,甚至還有些精致,紀瑤瑤生怕破壞了這份美感,小心翼翼地拿橡皮擦掉自己覺得需要改的地方。
“不用這麽麻煩。”周清韻拿起整塊橡皮擦,将那幕畫面擦得幹幹淨淨,“畫吧。”
已經成型的畫面就這麽被破壞掉,紀瑤瑤目瞪口呆,擡起頭看她。
她沒有察覺到,不知不覺間,二人似乎靠得有些近,近得周清韻能夠看清紀瑤瑤寫滿詫異的瞳孔,是比尋常人要淺許多的淡褐色。
咔嚓一聲,房間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一個熟悉的聲音淡淡響起:“我聽說,你的電影又推遲……”
顧筠的話音戛然而止,她下意識眯起眼,看向桌邊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