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鳳鸾殿。

溫婉柔美的皇後坐在榻上,纖纖玉指擰在太子的耳朵上,雖沒有用力,倒也掐得發紅,“太子妃有孕在身,你卻整整數月不曾探望。她到底是你發妻,留些顏面總是要的。”

太子挑眉:“她來告狀了?”

“這叫什麽話!”皇後飛他一眼,“我是自己不會看嗎?”

太子妃都快臨盆了,這做阿爹的都無動于衷,定會惹來非議。

平日裏皇後與太子說話多少是端着些,畢竟她年輕時的脾氣可不像現在這麽好。太子也不想惹得母後不高興,稍微坐正了身,“劉姬其實比她早了一月。”

他卻提起了旁的事情。

皇後鳳眼一擡,“落了?”

太子淡淡說道:“劉姬體弱,沒保住,就沒聲張。她在察覺到太子妃有孕後,就假意把這個消息洩露出去,令太子妃戒備,又主動吃下摻了藥的吃食,讓太子妃誤以為得手,堕了胎兒。而後聯手蔡姬裝神弄鬼,擾得後宅日夜不休,險些讓她真的落胎。”

皇後吃茶的動作停住。

這是無一善人。

對上母後詫異的視線,太子笑得有些滲人,“太子妃心中也未必沒數,接招拆招罷了。”

“劉姬沖撞是假的,她原是想借着這個機會誣陷太子妃下藥……不,倒也不算誣陷。落胎是真,吃藥也是真,只是時間錯開罷了。”皇後苦笑着搖頭,“至于蔡姬,當年她第一個孩子,就是在太子妃院裏沒的。”

東宮裏,就跟養蠱一般,沒有一個是善茬。

東宮裏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無辜。就算是孩子,也是謀劃的工具。

皇後:“是你在放縱。”太子卻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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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此。

他不過是,發現了,卻也不攔着。

冷眼旁觀罷了。

他長手長腳擠在皇後下方,明明有更寬闊的地方卻不去坐,瞳仁深處無聲寂靜地翻滾着詭谲的情緒,“我給過她們選擇。”

不論她們哪一個都清楚退路在哪裏,卻甘之如饴。

皇後無奈地看了眼太子,鬥贏了便能得到更大的權勢,如此放縱,誰舍得後退?

退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那太子妃?”皇後道。

東宮露出個古怪的笑容,“不是我不願見她,是她不敢見我。”聲音卻平靜得仿佛冬日初雪。

“她怕我殺了她腹中孩子。”

“太子!”

皇後聲音驟起,猛地一拍桌面。

那可是皇室血脈,便是太子也不該如此說話!

太子輪廓深邃俊美的臉龐看出幾分倦意,可那侵略性并未因為閉眼而柔和,反而更顯肆意狂放。

他半阖着眼。

“母後,血脈親近,不過是個笑話。”

春夏時節,京城的天瞬息萬變,日頭隐有燥熱,卻在晨間下起雨來,增添了幾分陰涼。這日,正是莫驚春的休沐。

“阿雪都不在了,為何還沒清理幹淨?”

勞累近一月的莫驚春狠狠睡過平日起來的時辰,等醒來,就聽到莫衡揚高又猛地壓低的聲音。

他困倦地躺在床上聽着雨聲,半睡半醒地想着,關阿雪什麽事?

那兔子不是已經被莫沅澤歡天喜地帶回去了嗎?

莫驚春的院子裏原先的管事退了,之後點上來的就是跟着他去過東華圍場的墨痕。他年紀小了點,卻鎮得住場子。

不過此刻他站在廊下,頭疼地看着秀華,“你和徐嬸兒是專門負責郎君衣物的,可阿雪都走了好些時日,怎麽還留有白毛在上頭?”

養寵就會掉毛,阿雪養在屋內後,墨香院的下人已經習以為常。

他們會在房屋的各個角落裏發現蓬松的白毛,就連床榻上都有。他們面上不說,私下卻都認為莫驚春跟小郎君一般愛寵,只是面子過不去方才不說。

不然這被褥上一撮撮是什麽?

定然是主子偷偷抱着阿雪去床上吸兔!

聽着墨痕在訓秀華,負責灑掃的張力也湊了過來,撓着頭說道:“管事的,你可錯怪秀華了。不是秀華不盡心,實在是那兔子掉毛實在太多,我們這些天清掃,還是時刻能掃出一小堆毛毛。”

墨痕皺眉,視線在張力和秀華上徘徊了一下,也不認為他們在撒謊。

可是阿雪那麽小一只兔子,都走了那麽些天,遺留下來的掉毛居然那麽多嗎?

墨痕在外面吃驚得很,莫驚春在內也吃驚得很。

兔子,原來還未掉毛嗎?

先前莫驚春完全沒留心,他将披上的外裳褪了下來,然後将中衣翻過來看。

果不其然,上面若隐若現幾根白毛。

只因為中衣的顏色同樣素白,難以發覺。

莫驚春返身去看床鋪,那上頭就明顯了些,正是好些錯落的白毛沾在被褥上。

他一時間哽住。

白日晨起,天色都還未亮,只燃着燈,也看不清楚這床上的掉毛,等他晚間回來,院內的下人早就整理幹淨。

這一來一回,他竟然一直沒發現掉毛的事情!

莫驚春:“這是為何?”

先前他薅尾巴的時候,若是真掉得這麽厲害,他肯定會發覺的。

【兔子換季會掉毛】

現在正是春夏之際。

莫驚春:“……”

【系統建議您,可每日梳毛收集起來】

莫驚春:“…………”

成吧。

他認命着人去庫房,倒是真的尋了一把小巧合适的梳子。

梳毛需要耐心,這兔尾好生敏感,摸都摸不得,得虧是莫驚春自己動手,每一次梳都知道下一把按在哪裏,這才勉強上上下下都梳了一回。

梳出來的毛毛堆成一個小球,被莫驚春用匣子收起來了。

連同那把梳子。

麻煩。莫驚春想,要梳尾巴,就得保持在一個詭異的扭身姿勢,不然摸都摸不到。

腰有點軸到了。

他望着外面春光,心有戚戚,看來還是得拖着莫沅澤去多多練武,不然再有下次,他可真的無法保證能夠在太子底下逃脫。

說是逃脫,更像是太子吃幹抹嘴,滿足了好奇心,這才不再亂來。

莫驚春起初被太子發現,還會驚慌失措,可現在已經不動如山,穩如老牛。

他自然還是怕的。

可怕有什麽用?

先前永寧帝頻繁尋他,莫驚春還曾擔憂過太子将此事告知陛下,可經過數次後,他篤定永寧帝不知此事。

如若知道,永寧帝不會這個态度。

因為……最近的陛下看起來,有點像是在提拔栽培他。

除了他之外,頻繁被召進小朝會的還有旁的年輕大臣。且如今朝堂上也常有官員調動,像是無形間的洗牌。

永寧帝試圖在短時間內再提拔一批新官員。

而在其中,或多或少與太子有關。

東宮明面上并不與百官相交,更不像幾個皇子養士與幕僚,可他是光明正大參與小朝會。

諸位皇子都是在十八歲後才得以入朝領了閑職,太子在三歲就被皇帝抱去禦書房坐着。

如此耳濡目染,如此月月相對,壓根不用他主動,投奔其門下便有無數。

莫驚春是在出了翰林院後,才逐漸體會到這點。

永寧帝待皇後相敬如賓,可對太子殿下卻是極好。在上者如此示意,即便真的出事,莫驚春也不認為太子會坐不穩這個位置,故而時至今日,莫驚春對精怪的存在仍覺得古怪與詭異。

畢竟太子……

莫驚春垂眸,神情複雜。

小朝會上,是能碰到太子的。永寧帝對朝臣如何,待太子只會更嚴格,可他總能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與正在适應的莫驚春不同,他天生就适合這種場合。

任務五悄然完成。

他松了口氣,一個産乳一個兔尾折騰了他大半年,再來一個可真是要不起。

不過如果讓兔尾消失,就必須由太子動手的話,那莫驚春是真的做不到。他抓着那蓬松的毛團若有所思,如果心一狠,能不能将其割除呢?

可憐,無助又弱小的兔尾巴在莫驚春掌心跳了跳,瑟瑟發抖。

……算了,他還沒對自己狠到這地步。

原以為天氣涼爽,這接下來的數日能好過些,豈料不過數日,一直看着還算平穩的永寧帝在朝上直接暈厥,一下驚起無數浪潮!

皇子侍疾,重臣入宮。

京城內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這一日,莫驚春瞧着往日的時辰乘坐馬車,抵達了皇宮。

本該停止的授課不知為何還在持續,即便在如此危險時候,朝會罷停之時,莫驚春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入宮。

他一步步走在宮道上,只覺肺腑皆是雨後的冰涼,壓下沉悶的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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