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谷小少爺殺人事件始末(1)
“我的小祖宗哎,您就別鬧別扭。”身材略顯富态的牛獄卒正苦哈哈的扒在鐵欄杆上上朝着裏面背對他躺着裝睡的小祖宗說着話,一張臉嵌在鐵欄杆上,欄杆間的縫隙透出他臉上的肥肉,隐隐約約可以看得見在臉上磨出來的紅印子,生生把一張胖臉泾渭分明的隔成了好幾段。
牛獄卒伸手按戳戳的揉了揉臉上的紅印子,繼續把臉皮往鐵欄杆上招呼,臉上的肥肉随着他開口說話在欄杆上留下了一層薄油:“祖宗哎!您好歹吱個聲啊,現在接人的官也已經到了,您去不去的,好歹要給個準信吧。”
見裏面那位沒動靜,牛獄卒又使勁兒把自己的臉往裏塞了塞,他有什麽辦法?裏面那位小祖宗不讓進去,自己只能這樣跟他說話。
牛獄卒心裏叫苦不疊,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
他也算是這陵安天牢裏的老人了,幾十年的摸爬滾打,一套為人處事的功夫,修煉得那叫一個爐火純青,看人下菜四個字在他身上那叫一個發揚光大,牛獄卒自問這麽些年,但凡是進了這大牢,就沒他對付不了。
可怎麽就偏偏遇上了這麽個主兒。
牛獄卒埋怨的看了眼牢房裏面的少年,覺得自己這麽些年的獄場沉浮受到了侮辱。
裏面關着的那個少年是太/安錢莊的小少爺,名叫谷城。
一年前因為殺人下了大獄,按照大靖的律例,谷小少爺本該去年就要被問斬的,可是谷家人從中斡旋,硬生生是将斬首變成了二十年的刑期。
能免于死刑本應是極大的幸事了,不過谷家人對此不太滿意,不知道又從哪找了法子,想把谷小少爺撈出去。
谷家前幾天就來了人跟谷小少爺說這事,可是不知道來說話的人是哪句話惹了谷小少爺不高興了,谷小少爺當場給人趕走之後,這幾天就不見自家人了,于是來說服谷小少爺這個差事就落到了牛獄卒頭上。
要牛獄卒說,這谷小少爺完全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不然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那太/安錢莊的人也是,俗話說萬事都要有個分寸,看看,這下好了吧,寵出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鬧的家無寧日了吧?
否則以太/安錢莊的財力,怎麽會有這兒破事?
要說那太/安錢莊什麽地方?
乖乖,幾百年的老字號了,聽說現在大靖的太/祖皇帝,當年都是找太/安錢莊借了錢,才有能力招兵買馬,開疆拓土的。
就說現在太/安錢莊設在陵安的總局,那可是有“皇城之外第一樓”的說法,就這樣都還有不少人悄悄議論,說是太安錢莊為了給聖上幾分面子,才沒搶了宮城的風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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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錢莊那叫一個財力雄厚,是真正意義上的富可敵國,而不是随口說說的那種美好祝願。
而且一般吧,有錢就意味着有勢,所以太安錢莊憑借着自己雄厚的財力,就算家中沒人入仕,也得了朝廷極大的庇護,太/安錢莊富可敵國,要人脈有人脈,要人手有人手,不管是朝廷上還是江湖裏,衆人那都是面子裏子都給足的主兒。
按理說就這樣的實力,谷小少爺坐牢這事怎麽想都不應該啊?
這事很好解釋,就兩字——作的。
谷小少爺是谷家嫡出的老幺,上面哥哥姐姐一大堆就不說了,長輩更是寶貝得不行,說是有求必應都不過分。
這就讓我們谷小少爺活的,那叫一個順風順水。
順到什麽程度呢?這樣說吧,谷小少爺只要随便咳嗽一聲,就有人湊到跟前送水送藥送大夫了。
因為過得太過順暢,谷小少爺五歲的時候,開始了思考起了自己人生的意義。
不過五歲的稚子能想到的東西實在有限,大抵不過是下次怎麽偷偷吃糖不讓家裏人發現一類的,可是谷小少爺覺得這個事情太過小家子氣,小家子氣這個詞是谷城跟家裏哥哥學的。
谷城不想要小家子氣,他想要個大氣的人生意義,大氣也是跟家裏哥哥學的。
谷小少爺記得父親說過,有問題可以去請教先生,先生會為他答疑解惑,于是谷小少爺就去請教自己的先生去了。
先生很是欣賞小谷城勤學好問的态度,于是通篇講了一大堆話,這些話在當時的小谷城聽起來,是覺得十分厲害且高深的。
但後來長大了,谷城再想起來,發現先生當時說的話總結一下,無非就是——“你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這個道理而已。
長大了的谷城覺得——這是廢話,自己要是知道做什麽我還用問你?
但是五歲的小谷城并沒有覺得是廢話,只覺得先生很厲害,還虛心請教了一下先生,自己要去哪裏找自己想做的事,于是先生捋了捋他的胡子,一臉高深莫測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是中自有黃金屋。”
于是小谷城看書去了。
可是谷城年紀太小,認識的字有限,書生給他的書,他實在是看不懂,于是在谷城去求助了自己哥哥,哥哥很不以為然,當成是哄着小孩玩,給了小谷城一大堆小時候背着家裏藏起來的小畫冊。
小谷城看到了一本叫做《英雄好漢李一刀》的畫冊後,被深深吸引,花了一個下午看完後,覺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第二天,谷城就讓家裏人請師傅來教自己武功。
家裏人高興壞了。
谷小少爺從小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主,更小的時候家裏人差點以為他是個啞巴,還給他請了不少名醫看病,不過後來才發現,谷小少爺不是啞巴,只是話少而已。
也不是不愛說話,懶得說話不愛搭理人的的那種。
反而谷小少爺幾乎有問必答,除非別人問的問題超出了他五歲所能理解的範圍,這個時候就不是回答了,而是虛心請教這個問題的意思。
他說話少只是因為覺得言辭答意了,也就沒有多說的必要了,不然挺煩的,自己也煩別人也煩。
所以谷小少爺雖然只是個孩子,但是,是個很有想法的孩子,而且還是個虛心求學,又聽話認真的好孩子。
在這樣的前提下,從來沒跟家裏提過要求的谷小少爺提了人生第一個要求。
主要是以前也沒有提的機會。
所以對于谷小少爺提的第一個要求,家裏人幾乎感動的熱冷盈眶。
集體覺得練武挺好的,強身健體還能防個身什麽的,就走關系請了不少名家來給谷城授課。
後來谷城年紀稍大了些,還找了最有名的鑄劍師幫谷城打了把長刀做兵器,谷城自己給長刀取了個名字,叫做開疆。
在谷城小少爺十九歲,打敗了自己的最後一位老師時候,他覺得時機到了。
于是跟家人提了人生中的第二個要求——他要從軍。
然後谷小少爺就收到了人生當中的第一次挫敗與否決。
開什麽玩笑!
整個谷家都炸了!
軍營是什麽地方?風餐露宿都是輕的,一個沒留神魂斷疆場了怎麽辦?萬一一下沒斷幹淨,缺胳膊少腿沒眼睛丢耳朵了怎麽辦?萬一被那個蠻族沒見過世面的公主垂涎咱谷小少爺的美色,把他擄回去做了驸馬怎麽辦?
別笑,咱谷小少爺真有那資本。
半大的少年剛剛張開,身子被拉的纖長,寬肩窄腰已經初具規模,再加上谷城常年習武,一身的肌肉緊實卻并不誇張,每一塊都充滿力量的潛伏在每一寸皮膚裏。
他的眼睛特別亮,像是旭日東升放出來的光芒一樣,耀眼卻不刺眼,幹淨透亮的盛着少年獨有的那種意氣風發,有種天地衆生皆可為吾友的闊達和豪情。
他身上還有種令人矛盾的氣質,他長得高,才十八歲就比同齡的男孩高出了一個頭還不止,高的人和別人尤其是同性在一起,總會給人一種壓迫感,但是谷城不會,他不論往哪兒一站,都會給別人一種“這是個好人”的感覺。
當谷城一聲不吭地站在老太爺面前的時候,老太爺開始默默反思,自己是不是說的話太重,把孩子吓到了?是不是不應該說他會被搶去當驸馬?
老太爺正反省着,谷城卻突然行禮告辭,從今往後就再也沒提過從軍的事了。
接下來這一年,谷城每天上午練功,下午要麽看看書要麽出去逛逛,對于谷小少爺願意出門逛逛這件事,谷裏人很高興。
因為谷小少爺不愛出門就喜歡呆在房裏,一呆能呆好多天,就是少年人十五六歲貓嫌狗憎,最是潑皮無賴的那些時候,谷小少爺也能乖乖呆在房裏巍然不動,日子一久,家裏人總擔心他憋出病來。
家裏人倒是陪他出去過幾次,只要有人叫,谷小少爺也不拒絕,就乖乖跟着去了,這麽幾次下來,家裏人都覺得挺愧疚的。
雖然他們沒做什麽,但是他們就是覺得挺愧疚的。
所以只好作罷。
現在他肯自己主動出去,家裏人簡直就要高興得放鞭炮了。
總之谷小少爺這小日子過的仿佛他從來沒有提過從軍的事情一樣。
家裏人很欣慰,覺得他那就是一時興起,等興頭過了,依舊是家裏最水靈可人的那顆小白菜。
然後第二年剛開春的四月初七。
整個谷家上下都忙着幫谷小少爺操辦行冠禮的時候。
這棵水靈的小白菜就給家裏人送了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