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谷小少爺殺人事件始末(2)
谷家水靈靈的小白菜殺人了。
陵安城雖說是大靖的都城,大靖也剛剛在番邦得了個“天|朝上國,與天同盛”的美稱,也不能避免都城陵安是個藏污納櫃的地方,畢竟陵安這地方走三兩步就能遇上個沾點權帶點勢的,誰也說不好什麽時候就把什麽人得罪了,不背地裏留下點保命的法子,那能行嗎?
如今雖說律法嚴苛,但是總是不小心會有疏漏的地方,不真要說呀,這律法嚴苛是做戲給上面看的,戲臺子上鋪上錦布華緞,再奇珍異寶的裝飾一番,請兩個清麗讨喜,打扮得光鮮亮麗的戲子來熱熱鬧鬧的唱上一曲,誰管你裏面的臺柱子是否被蛀蟲啃了個千瘡百孔,岌岌可危啊?
看的人高興不就行了。
要是真犯了事,只要想法子撬條縫就能有辦法脫身,這縫撬的越大脫身的也就越容易。
那怎麽撬呢?有扳手就行,扳手叫做銀子,銀子越多扳手越大。
只是這扳手也有些不好的地方,有些人扳手大再加上點不知天高地厚的膽兒,俨然是一副敢在天子腳下混成地頭蛇的派頭。
谷小少爺用一年多的光景,溜達在街上觀察加總結,最後選了一個地頭蛇下了手。
那人叫做趙弈,是京兆尹的老來子,全家老少寶貝的要死,乃至嬌慣出了一身的毛病,吃喝嫖賭占的那叫一個齊全,時不時唱上一出欺男霸女的戲碼,那唱的叫一個精彩紛呈,高潮疊起,不弄出幾條人命都不帶落幕的。
要不說人和人的差距大呢?
你看都是家裏寵着長大的,咱們谷小少爺就那麽正直善良呢?
雖然他殺了人是吧?不過誰叫我們谷小少爺好看呢?呸!正義呢?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吧。
後來谷城把這件事跟穆小侯爺說的時候,小侯爺也不管自己見沒見過,認不認識這人,甩着膀子張口就來:“那個趙弈就是活該,誰叫他長得不好看,呸!作惡多端,你這是為民除害懂嗎?好事!”
趙弈其實也長得不醜,人模狗樣的,不了解他的人一定還可能覺得他是個翩翩佳公子,只是和谷小少爺放一起,對比有些太慘烈了而已。
谷小少爺沒殺過人,所以對于宰了趙弈這件事,他還是有些慌的。
就拿家裏養的雞練了練手,導致有段時間家裏後廚覺得廚房裏是不是進了黃鼠狼,不然為什麽對于雞的損耗那麽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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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可憐了那幾天頓頓變着花樣吃雞的家裏人和神兵利器的開疆。
在積累了一定的殺生經驗之後,谷小少爺選在了自己二十歲生辰這天把趙弈引在巷子裏砍了幾刀。
谷城砍得快準狠,落刀和他說話一樣的簡潔明了,幹脆利落的絲毫不拖泥帶水,幾刀下去,趙弈連喊都沒來得及喊就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斷氣了。
谷城看着面前的斷氣的趙弈皺了皺眉,倒不是怕的,就是很詫異居然會有這麽多血,比他殺一籠子雞的血還多。
要是被正在黃泉路上走着的趙弈知道了谷城把他跟雞比,不知道會不會氣的詐屍起來讓谷城再砍一次。
等谷城故意放走的趙弈家仆領着人來的時候,先是看到了倒在血泊裏的自家少爺,接着就看到了盤腿坐在後面的谷城。
谷城說的沒錯,這血确實有點多,濺了谷城一臉一身,濺在衣服上還好,谷城今天特意挑了件耐髒的黑衣服穿出來,血跡濺上去确實看不出來,但是臉上的卻很明顯。
斜斜的一條血跡從谷城的額頭上延到下巴處,有些不小心落在嘴上的,谷城就順手抹了一下,在嘴角暈開了一大片血暈,配上谷小少爺落下的碎發,淡漠的神情和獨特的氣質,說不出的血腥殘忍而又詭異俊美。
再加上“財神居”裏的人不是人人都有房子,到處都搭着一些既不能遮風也不能避雨的棚子,導致不論什麽光到了這兒都要被攔個五六次才能堪堪落地,太陽還沒下山呢,就有不少人開始點起了火堆。
哦,這的人窮,買不起蠟燭油燈,大多數時候都是擠的人湊在一起生一堆火,取暖照明料理吃食,一下子就齊活了。
跳動的火光和身後的霞光相互輝映,照得谷小少爺的臉看起來不太真切,光怪陸離的襯得谷小少爺活脫脫就像是從阿鼻地獄爬出來的奪命惡鬼。
谷小少爺就在這麽個巍然不動的情況下,被抓了個人贓并獲,那人證物證叫一個齊全,到場的衙役都覺得驚訝,就還沒見過這麽配合的犯人。
雖然谷小少爺殺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但是我們前面說過,可以用扳手呀?太|安錢莊這麽一座金山在這兒還缺扳手?
但這次谷家的扳手算是折了。
還是谷小少爺親手掰折的。
谷小少爺選的地方好。
選的巷子在陵安城的“財神居”裏,其實就是貧民窟,在最裏面的城牆根下面,一堆堆難民乞丐,不知用什麽法子偷偷混進了城,當官的顧及面子不好明着趕人,又怕這幫下賤的沖撞了陵安城裏的貴人,于是統統一股腦的全趕來了這兒,叫這地方“財神居”多少有些鄙夷諷刺的意味。
這裏的巷子細窄逼仄,哪裏出了什麽事,住邊上的人探個頭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這邊衙役都嫌這裏髒亂,很不上心。
所以這被當成了半個地下刑場,經常死人,就算衙役來查也多是找個什麽惡疾暴斃的借口搪塞一下,應付應付上面罷了,住在這裏的人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所以覺得多死個少死個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好,至于別人怎麽樣,與他們無關,他們照樣過活。
谷城也是怕給別人添麻煩,畢竟見血的事兒都晦氣,大多數人都不願意沾染。
找了好久才找了這麽個地方。
谷城起初知道這兒的時候很詫異,很驚訝這世上居然會有這種地方,他家裏的雞窩羊圈都要比這兒秀氣華美,連好吃懶做,日日會被宰殺的豬都比這兒的人活得有生氣,豬圈裏的豬知道有人靠近都還會耀武揚威的叫兩聲,這兒的人一個個佝偻着身子,腳步拖沓沉重,眼裏是化不開的濁氣,死氣沉沉的宛如行屍走肉。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罷了,谷城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少年心性,萬事不往心裏過,心心念念認為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旁的,看不見也聽不見。
所以谷城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找到了個動手的好地方了。
谷小少爺選的人也好。
京兆尹的老來子,京兆尹說白了就是都城裏的縣太爺,專管老百姓大罪小鬧的官,谷城家裏再有錢說白了也是個老百姓專歸他管,谷小少爺殺了他兒子,京兆尹怎麽可能放過他?
谷小少爺選的時辰也好。
谷城跟了趙弈近一年,摸清了他每天在外面撒完了野,總要去杜康樓喝點酒,每次他一喝完酒就不行了,跟炮仗似的,酒氣一上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別人說幾句話就能着,愣是能像瘋狗一樣咬着人家不撒手。
哦,這不是觀察出來的,比趙弈弱的不敢惹他,比趙弈強的懶得搭理他,所以就在這種環境下,愣生生的讓趙弈生出了一種“老子天下無敵”的錯覺。
所以最後一條是谷城一次次試出來的。
谷小少爺當初也思索了一陣怎麽把趙弈引“財神居”裏去,但是吧,按照趙弈的性子,這輩子死都不會踏足那裏。
所以谷小少爺就想了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天天晨昏定省似的招惹趙弈,讓趙弈看見他就恨的的牙癢癢,最後一次來個狠的。
趙弈酒氣脾氣血氣一起上頭,不管不顧的死活要和谷城新仇舊恨一起算。
不過谷小少爺留了個心眼,怕露了臉之後趙弈直接找上自己家去找麻煩,那樣就前功盡棄了,所以特意準備了一身行頭,招惹的時候穿戴上,讓趙弈一看就知道是這麽個人又不用露臉。
谷小少爺為此還特意選了一身白色的,顯眼,放人堆裏也容易找,不怕他們跟丢,想把人甩了就随便拐個街口把行頭一扔,茫茫人海誰知道誰啊?
谷城練功刻苦,不是趙弈這種酒囊飯袋子可以比的,以前試的時候谷城輕松容易就能甩開趙弈他們,最後一次就故意等着魚兒咬鈎。
這些都是谷城在出門逛街的時候進行的。
要是谷家人知道,谷城出門就為了做這個,會不會把谷城關起來,讓他老老實實做個“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呢?
大概也不會。
谷小少爺出了事,谷家不論是在外在內的族人,一起被召回了本家商量解決辦法,能撒出去的錢都撒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
可是就是拼不過京兆尹只想跟谷城同歸于盡的決心,和谷小少爺簽字畫押的動作。
最後到底是因為谷小少爺不配合,把自己作成了死囚。
最後被判了二十年。
這些事兒牛獄卒是知道的,廢話,當初這事鬧得滿城風雨,成了整個陵安城茶餘飯後最大的八卦。
幾個人腦袋湊一起總喜歡說上那麽幾句,感嘆一下有錢人家孩子的堕落和有錢人家教育的失敗,不管說多久,最後結尾的總結陳詞萬變不離其宗,總結一下就是一句話——還是咱們窮人好,本分,孩子也老實,不會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按照這個火熱程度,就算是對這件事不太上心的人去街上逛一圈回來都能靠着別人的只言片語了解個大概。
更何況是沒事就喜歡上酒館聽人數落家長裏短的牛獄卒?
不過這些少爺來坐牢卻沒有半點坐牢的樣子,家裏人拿了錢打點好牢房上下,天天變着花樣的吃食,绫羅綢緞的囚衣就給人送來了,生怕他們在裏面受了半點委屈。
不過這倒不是第一次了,次數多了牢裏的人也就見怪不怪了,收錢收的很是心安理得。
上次來看谷城的他二嬸送了罐人參炖雞給他,看他吃了一根雞腿之後忍不住的抹眼淚,只覺得他們家的城兒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前在家的時候時候這人參雞湯向來都是只給他喝湯的,現在居然他都吃雞腿了,城兒在這牢裏的日子該多難過啊!
谷城難不難過的,牛獄卒不知道,反正他挺難過的。
在他看來啊,這些小少爺一個個就是占着家裏面有錢有勢,簡直就是胡作非為,為所欲為,一個個跟吃飽了撐的似的有事沒事就喜歡玩些要命的玩意兒,他們倒是盡興了還要他們這些下面人收拾爛攤子。
啧,簡直就是——
算了,牛獄卒沒讀過啥書,除了罵髒話實在找不到啥合适的話來說他們,說髒話的話,嗯.......牛獄卒覺得他好歹是陵安的獄卒,多多少少還是要儒雅一些的。
然後牛獄卒就在心裏儒雅的想自己該怎麽把裏面那個小祖宗清出來呢?然後牛獄卒在腦子裏過一圈。
呸!老子可去他娘的儒雅吧!
奶奶的!什麽手氣?就三個人抽簽老子都能輸了!肯定是那兩小子背着自己出老千了!專門讓自己伺候這難纏的主兒。
不過又想想谷家那白花花的銀子,忍了忍了,都是看在錢的份上都是看在錢的份上。
牛獄卒在心裏默念了幾遍自己的人生信條,突然靈光一閃,恨不得把自己腦袋給拍爛,什麽爛記性,怎麽忘了說那茬了?
牛獄卒頓時來了精神,一連換了好幾個空力争離谷城近些,喜氣洋洋的像是過年一樣:“哎哎,小祖宗,你家老太爺說了,你要是答應了他就不攔着你要從軍的事兒了!”
谷城聞言本來紋絲不動的背影突然顫動了幾下。
牛獄卒見有效果,再接再厲:“你家老太爺說,你要是答應了,這件事兒辦下來了算是個大功勞,到時候可能免了你的刑罰不說,在兵部那邊也能靠這是說上話,到時候豈不是一舉兩得?”
牛獄卒邊說邊不得不感嘆一下,這有錢人就是好,你看人給自己家人找的差事,那叫一個一箭雙雕。
不過感嘆歸感嘆,正事不能忘,在牛獄卒看到谷小少爺從床上坐起來叫他帶路的時候,牛獄卒感動的那叫一個熱淚盈眶。
他真是太不容易了,這錢真好賺,騙個小孩出獄去走他自己家裏人給他鋪好的陽關大道就有錢拿,這輩子這麽好的差事怕是遇不上第二次了。
牛獄卒把谷小少爺領出了牢房,從懷裏掏出了谷老爺子給他的信給了谷城,谷城不想耽擱時間,就讓牛獄卒帶着自己過去,信自己邊走邊看。
小祖宗發話了,牛獄卒也不敢耽誤,只想快點把這尊佛請走,就領着他往外走,走之前還特意給谷城披了件青色披風,換衣服是來不及了,只能這樣遮住谷城的囚衣。
牛獄卒看着谷城披風上上好的蜀繡,又難過了。
谷城和牛獄卒出了大牢上了馬車,坐穩當後就打開信看了起來。
信是谷城爺爺也就是谷家現在的當家人,也就是剛才牛獄卒口裏的谷老爺子寫的,字跡沉穩大氣,說的是這次要讓谷城去幹什麽,為什麽要去以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事情是這樣,去年的時候離大靖稍遠一點的鮮邏送了封和親文書過來,裏面提到了願意把自己的公主嫁到大靖來讓兩國永修秦晉之好。
當時大靖的皇帝一看,哎?好事啊!
大靖強盛自然容易引得各國觊觎,近幾年邊境各國雖然懼于大靖的實力不敢妄動,但是也小動作不斷,雖然都是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也沒對大靖有什麽實質性的損害,但是就像是晚上你熄燈睡覺在你耳邊飛的蚊子一樣十分的惱人。
就是你點了燈去找的時候,它就消停了,等你熄了燈準備睡了它又出來嚣張了,煩的要死。
剛好鮮邏是草原上一個比較強盛的民族,大靖早就聽說了他們那族勇士馬背上的勇猛,而且和大靖隔了一個回然,基本上是沒有什麽糾紛的。
鮮邏這次也直接明說了想要來大靖學習的願望,也表達了自己願意幫助大靖鎮壓周邊各個小國的決心,這真是困了就有人遞枕頭,兩邊一拍即合,皇上當下同意了鮮邏的請求。
所以今年開春鮮邏就提前遣了使者陪同公主一起先行來了大靖和未來的夫婿培養一下感情。
然後公主的儀仗倒是沒問題,平平安安的到了。
就是使者那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