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4)深夜到訪
這邊謝知義洗漱過後正準備睡下,滅了燭火,才剛走到床邊突覺頸後一痛便暈死過去,再醒來的時候聞到一陣刺鼻的氣味,腦袋昏昏沉沉的不說,入眼也是一片黑暗。
還不等謝知義适應過來就聽到有人壓着聲音說:“謝大人既然醒了,還是小點聲的好,免得驚動了外面禦影司的人。”
這時謝知義眼睛适應了黑暗,才隐約看清楚是顧修謹坐在了自己面前,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那個子一正守着門口,看着外面禦影司人的動靜,更重要的是,這裏不是他的房間,這是顧修謹的房間。
謝知義也不慌,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裳,笑着說:“老夫慣知顧公子身邊那位的好身手,只是顧公子深夜将我擄來,這是什麽道理,不怕老夫随便喊一聲,招人來替自己讨個說法嗎?”謝知義樣子客氣,說的可不客氣。
“是嗎?”顧修謹比了個“請”的手勢:“莫不然,謝大人試試?”
長策才說了請他們二人在這裏休息,還派了人看着他們,謝知義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顧修謹這裏,就算是招來了人,說不清楚的也只會是謝知義,而不是顧修謹,顧修謹可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呆着的,這也是為什麽顧修謹想見謝知義,不去他那兒找他,反而讓自已把他帶過來。
謝知義不得不感嘆,這顧修謹年紀輕輕,城府倒是不淺,就這麽一件小事,也能思慮這麽周全,真是後生可畏,可惜了。
“那顧公子說說吧。”謝知義說:“深夜找老夫何事?”
“都到這個份上了。”顧修謹說:“謝大人就別裝了,禦影司的人,是謝大人招來的吧?”
謝知義一臉驚奇:“顧公子這是哪的話?”
顧修謹見他裝傻,也不急着拆穿:“謝大人當年在陵安得罪了權貴,險些丢了性命,後來是因為有我老師力保,才得的永州知府這個位子,謝大人效忠我老師多少年了?大約用十年了吧?”
“丞相待老夫恩重如山,老夫沒齒難忘?”
“是嗎?”顧修謹這兩個字問得意味深長:“永州盛産米糧,謝大人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倒是将永州治理得很好。”
“顧公子謬贊了。”
“只是半年前老師忽然覺得,”顧修謹話鋒一轉:“謝大人似乎生出幾分異心來,便叫我來看看,這麽些日子,大家都是明眼人,我也看真切了,謝大人還有什麽想要辯駁的嗎?”顧修謹一臉和煦的笑看着他。
謝知義沒說話,顧修謹也不傻,別說今天當着李博衍說的那些話了,顧修謹在永州待了這麽久,謝知義是個什麽意思,他也能覺出個一二來,他今天來說這些,擺明着就是要撕破臉了,現在也沒別人,再說些颠來倒去的口水話,就顯得沒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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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修謹見他不回應,接着說:“我如今見你,也不為了什麽,老師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養的鳥翅膀硬了想要飛,這也不稀奇,不過是賠了些吃食罷了,不打緊,只是——”顧修謹站起來,從子一身後抽了把劍出來,細細端詳,劍上反出一道白光豎在顧修謹的半邊臉上:“鳥飛了,只要不出自家林子,最多是不給吃食,要是跑去別家林子了,就少不得要清理門戶了。”
謝知義看着顧修謹,顧修謹笑的和煦,卻殺意必現:“謝大人似乎和回然人走得很近啊?”
“哦?老夫竟不知道?”謝知義也笑:“顧公子這是打哪聽來的?”
顧修謹舉着劍放在謝知義的脖子上:“謝大人似乎小看了我的本事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
劍架在脖子上,謝知義甚至能感受到劍鋒上的寒氣,他也不躲,就這麽鎮定自若的看着顧修謹笑:“我既然沒做過,又怎麽怕人知道呢?顧公子,你說對吧?”
顧修謹歪了一下頭,不可置否,他這一下只是為了炸一炸他罷了,要是拿到了證據,怕謝知恩現在早就身首異處了,這點怕謝知恩自己也知道,才會這麽冷靜,說也是,能和自己交手這麽多次不落下風,謝知恩的能力本來就不可小觑,是自己鬧笑話了。
再說了,他和謝知恩都清楚,要是這時候謝知恩死在他房裏,他這不就成做賊心虛了嗎?
他可沒那麽傻,這時候做這種蠢事,謝知恩也沒那麽傻,會被他這虛晃一槍給吓到。
顧修謹收了劍朝着子一随手一扔,子一穩穩接住,收劍入鞘,繼續盯着外面的守衛。
顧修謹坐了回去,給自己和謝知義到了茶,把茶送到他面前,謝知義接過喝了一口:“好茶。”謝知義誇贊說:“我府裏可沒有這麽好的茶。”
顧修謹喝着茶,語氣中多了幾分惆悵:“謝大人,我老師曾誇過你,說你仁者俠氣,心中有天地,那我就不明白了,老師為什麽要做那事,你是知道的,即如此,為何還要背棄老師呢?”顧修謹以前就聽過自己老師誇獎謝知恩,後來又和他有過博弈,覺得他也是個人才,老師待他不薄,怎麽好好的,突然就背信棄義了?
“顧公子說笑了。”謝知義擺擺手:“都是丞相看得起我這個老匹夫罷了,說到底,我也不過這大千世界一介俗人,什麽天地,都是說給別人聽的。”
“謝大人很是看得開啊。”顧修謹點頭說:“也是,能放火燒自己府衙的人怎麽會看不開呢?”
謝知義愣了一瞬,沒說話,顧修謹很通情達理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回去仔細想了想,府衙重地 ,想要放把火也不容易,禦影司的人來得晚,我實在想不到有誰,有理由在府衙裏放把火,我思來想去,覺得就只有謝大人有道理放這把火。”
“顧公子說笑了。”謝知義說:“老夫為何要自己燒了自己的府衙啊?”
“對呀。”顧修謹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謝大人為何要自己燒自己的府衙呢?為什麽呢?還那麽巧,偏偏當天我交給謝大人的那些人就跑了,還偏偏人一跑禦影司的人就來,啧,謝大人,你說巧不巧?”
顧修謹細想過,當初怕是謝知恩故意引自己去抓人的。
他那天去抓人,連小侯爺的同伴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謝知恩不但知道,還能派人去接應?
從那天的情形來看,元滿那夥人還沒來得及聯系禦影司的人,自己就上門了,那說禦影司的人要來,怕也是謝知恩怕自己對這件事起疑,發現不對勁,故意讓自己緊張不得不去抓人下的猛藥,他派去的那些人應該只是用來演戲,加深顧修謹的信任。
禦影司的人應該是謝知恩早就聯系好的了,這樣等禦影司的人一到,顧修謹抓了人,禦影司肯定要來找顧修謹的麻煩,到時候,謝知恩只要坐收漁翁之利就好。
只是謝知恩沒想到顧修謹會把人送到他那裏去,人在謝知恩那裏關着,禦影司來了,謝知恩也跑不了,所以謝知恩才把人放了,到時候就算禦影司來了,人跑了,他也有說詞。
那這樣想來,穆小侯爺應該就是謝知恩綁的了,葉疏林也在他手裏。
“确實巧得很。”謝知義問:“顧公子想說什麽?”
“想問問你,你這樣做圖什麽?”顧修謹實在不明白,老師說過,謝知恩精明能幹,是個人才,他在永州這些年,老師一直在陵安幫他鋪路,替他擺平他以前留下的禍端,最多再有半年,老師就能将他調往帝都當官,前途可謂一片光明,這些,老師都是跟謝知恩提過的,若是老師待他不好也就罷了,老師待他可謂仁至義盡,他為何要這時候背叛老師?
謝知義似乎很贊同顧修謹的話,思量着不住點頭:“是呀,老夫這麽做,是圖什麽呢?”
顧修謹問他:“這麽處心積慮的招來禦影司的人究竟想幹什麽?”顧修謹甚是不解:“你不會以為禦影司能保你吧?”謝知恩背叛了老師,辜負了老師一番恩情,縱使他再有才華,老師也就不會留他了,他若想保命,禦影司的确是個好靠山,但他不會天真的以為,有了禦影司,老師就不敢動他吧?
“顧公子說笑了。”跟了丞相這麽久,丞相是什麽實力,他豈有不清楚的道理?丞相想殺的人,就連皇上也保不了,更遑論禦影司?:“可惜啊,能得一刻是一刻,以後不好說,至少現在禦影司也是保得了老夫的,顧公子知道老夫悄悄給禦影司遞了多少消息嗎?”
皇上和丞相不和這件事衆人皆知,皇上讓禦影司悄悄查丞相,雖說做的隐蔽,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數,丞相做事小心,一直都沒被抓到把柄,三年前禦影司查到了謝知恩頭上,謝知恩就更加謹慎了,禦影司也不過只能查到些蛛絲馬跡罷了,後來是到了半年前,謝知義有意放出些動靜,禦影司現在才派了人過來。
“哎呀呀。”謝知義站起來背對着顧修謹活動了一下筋骨:“人老了,不中用了啊,不如顧公子你猜猜,禦影司這次到底是為了什麽來的?”
顧修謹半垂了眼簾看着他,眼中已經有了殺意。
謝知義卻不在乎:“穆小侯爺的事想必丞相也跟顧公子說過,穆小侯爺在皇上心裏是個什麽位置您也清楚,這次禦影司的左右使都到了場,說是只為找一個失蹤的小侯爺,這話說口,顧公子,您信嗎?”
穆凡塵的事情,老師跟自己說過,還特意囑咐了自己說不要和穆凡塵走的太近,所以看到李博衍的時候他還奇怪了一下,後來再看到長策,他就有所察覺了,只是分了心去想謝知恩的事沒有細究,這一下,他算是知道長策和李博衍是為什麽來的了。
顧修謹看着眼帶笑意的謝知恩,老師這次算是陰溝裏翻船了啊,被這麽個白眼狼給算計了。
“老夫想想。”謝知義一臉沉思狀:“私囤糧草,等同謀反。”謝知義回頭一臉驚恐的看着顧修謹:“天哪,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顧公子,你說老夫說的對嗎?”謝知義突然笑着轉身。
顧修謹眼裏的殺意被子一看到了,自已上前一步,默默把自己的劍□□,給顧修謹遞了過去。
“…………”顧修謹這一刻心裏很複雜。
謝知恩是殺不得的,要是他現在死了,萬一禦影司深究起來,反而會害了老師。
顧修謹打了個手勢讓子一把劍收了回去繼續看着外面的人,被子一這麽一鬧,心裏的怒氣斷了,心中倒是清明起來,要是真像謝知恩說的,禦影司是沖着老師來的,那倒也沒什麽。
按照禦影司一貫的做事風格,特別還有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博衍在,他們來了沒說糧食的事,反而是借了穆小侯爺的事情發難,想來手上的證據定是不夠的,或者說,沒有關鍵的東西,謝知恩放的消息應該也不是要緊的。
所以禦影司才要借着小侯爺的事來查找證據,至于謝知恩嘛,他這時候說這些,應該是——
“你想要什麽?”顧修謹問。
謝知義回頭看着顧修謹很奇怪:“顧公子不殺了老夫?不怕老夫去禦影司面前揭發丞相嗎?”
“你要是想,長策和李博衍在的時候就說了,何必等到現在?你既然把這件事告訴了我,說說吧,你想要什麽?”顧修謹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要求。
“也沒什麽。”謝知恩嘆了一口氣:“顧公子放心,老夫也不是不知道知恩圖報的人,丞相對老夫有恩,老夫銘記于心,只是如今形勢所迫,要對不起丞相一把了,丞相的恩情,若還有機會,定當報答丞相。”
“漂亮話誰都會說。”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嗎?顧修謹對他這說辭有些嗤之以鼻:“還是說些實在的吧。”
顧修謹說的這話實在是輕蔑,謝知義也不在乎,笑笑說:“那就委屈顧公子進來十日什麽都不要做吧。”
“什麽都不要做?”顧修謹有些好笑:“你覺得有禦影司盯着,我還能做些什麽?”就現在這個光景,禦影司怕他給老師遞消息,肯定是對他嚴防死守的,他怎麽可能那麽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等着被抓把柄嗎?
“對啊。”謝知義輕嘆:“什麽都不能做啦。”
顧修謹聽着這話,心中莫名閃過些念頭,先前不明白的地方也漸漸明朗起來,謝知恩為什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背棄老師,為什麽非要讓禦影司的人攪合進來,乃至為甚麽會和回然人有了牽扯?
老師,糧食,回然人,禦影司,小侯爺,這些看似散亂又毫無關聯的事情,突然被顧修謹串到了一起。
雖然還是有些地方沒理清楚,心下卻有了猜測,小心的問了謝知恩一句話:“謝大人,你坦白告訴我,永州的回然人到底怎麽回事?你們在謀劃什麽?或者說——你,在謀劃什麽?”
謝知義笑笑,只是回了一句:“顧公子放心,老夫是不會害丞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