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5)二妙終

大多數人吶,都喜歡聽說,還只喜歡聽壞的,越是卑鄙粗俗,越是堕落下賤,只要不是自己身上的事兒,聽別人過得越不好,他越開心,就算是別人過得好,也要編排別人,在那些犄角旮旯裏,找一些莫須有的肮髒事,借此來安慰自己,跟自己說:“你看,就算他是那樣的又怎麽樣?還不是不如我。”

多可笑。

謝知義就是被這些自欺欺人的人給編排成了那個樣子。

謝夢安回憶說:“叔叔人很好,誰有什麽事兒,父親忙不過來,他都會去幫忙,不知道為什麽,鄉裏那些人,總喜歡用父親來比叔叔,說叔叔讀書不如父親,還去跑商,一點出息都沒有,讓自己家的人離他遠一些。”

“我有次聽到了,把這些話告訴了父親和叔叔,叔叔大笑幾聲,說自己本來就天生不适合念書,看不見去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那些人沒說錯。”

“父親跟我說,人各有志,世上道路千千萬條,沒必要眼睛就盯着一處不挪動,只要想,多試試也沒什麽,不知者不言,管不了別人,管好自己就行。”

“叔叔從不在乎別人說什麽,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我佩服他。”

謝夢安語畢,屋內靜默無聲,誰都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故事。

兄弟兩個,為了大靖,為了百姓,為了忠義,舍了性命,舍了名節,就只為現在那些正為今年收成好而歡欣的人,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過好他們的日子。

用自己的性命替他們擋了一場無妄之災。

谷城心中足夠震撼,他一直自诩是正義的一方,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鏟除奸佞,可當謝家兄弟所做的一切都明晃晃的攤開在自己面前時,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那份所謂的正義。

他自認為的那一抹熱血,真的是為了正義嗎?真的是因為他心中有大義,為了保國安民嗎?還是說...........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很了不起,很厲害,受那一句少年英雄的誇獎?

就像是當初他殺趙奕一樣,他自以為為民除害,為了給家人明志,抱着壯士斷腕的決心砍下的那一刀,真的是因為正義嗎?

谷城迷茫了,他從未如此困惑過,這些事都是他在家裏不曾見過,不曾聽過,也不曾想過的。

洛潇潇突然想到了一些過往,想着想着,眼眶就紅了,眼睛往上一擡,把眼淚咽回去,這世上居然真有這樣的人?.............幸好有這樣的人。

“你們告訴我們這些事,不怕我們說出去嗎?”這些事如果是真的,就欺君罔上這一條,就夠他們株連九族的,他們願意把真相說給他們聽?這令葉疏林很懷疑,鑒于他們以前的欺騙行為,這讓葉疏林不得不懷疑他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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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麽呀?”謝夢安戳破了葉疏林的心思:“葉公子是怕我們騙你嗎?”被點破的葉疏林有些尴尬,謝夢安含淚笑了一聲:“沒什麽好騙的了,告訴你們只是因為,心有不甘罷了。”

“不甘心,父親就這麽死了,不甘心,叔叔就這麽被人誤解,不甘心,他們做的這些事今後不能再提半字,不甘心,他們豁出命去保下的這些人,再過個幾年,可能連他們是誰都忘了。”謝夢安一句句話就像是拿刀子一刀刀往自己骨頭上紮:“不甘心,連個知道真相的人都沒有”謝夢安說這些,沒有怨恨,雖然難受,卻也坦然,這既是父親和叔叔的選擇,他們無怨,慷慨赴死,她亦是尊重,引以為榮。

“所以。”謝夢安說完之後回頭看着他們:“你們會說出去嗎?”

“謝小姐放心。”穆小侯爺難得正經一次:“我們定會守口如瓶。”

葉疏林說:“等出了這門,就當我今日從未進過閑人居。”

“謝小姐,你放心,我們不會亂說的。”

“嗯。”

“今日之事,緘口不言。”

“多謝。”

“可就算我們不說。”葉疏林說:“禦影司那邊萬一深究呢?”

禦影司那樣的地方,要是覺得不對勁往深裏查,難保不會查出什麽端倪來,哪怕是一星半點,要是到時候他們揪着不放,那這之前所有的努力不是就都付之一炬了嗎?

“放心。”謝夢安胸有成竹的說:“他們不會的。”

永州城知府府衙內。

“我們就這麽走了?”李博衍趴在房梁上看着在底下忙活的長策,滿是抱怨:“不是說查沈書行嗎?你查了嗎?你就往回走?”

“查不到了,永州的新任知府過兩天就上任了,我得把證據全部抹去才行。”長策現在正在謝知恩原先的書房裏做最後的檢查,力保不要留下什麽會讓別人查到把柄的信息,将所有書本信件檢查了一遍,長策忍不住贊揚謝知恩,處理的真漂亮,一點錯處都找不到,是個人才,真是可惜了。

李博衍從房梁上翻下來奇怪的問:“為什麽查不到?”随手拿起一本書學着長策的樣子翻看說:“你看什麽呢?”

“人都死了,你怎麽查?”長策把書從他手裏搶過來,整理着說:“人證物證都沒了,你怎麽查?查到了也沒證據你怎麽定罪?”

李博衍撇撇嘴:“你真相信謝夢安說的話?”昨晚的事情後來長策跟他說了,要說那就是事實,李博衍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不信。”長策把書整理好放進櫃子裏。

“那你為什麽不查?”

長策回頭看着他,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他哪怕是有顧修謹兩分聰明也是好的呀!

“怎麽查?”長策忍不住沖他撒氣,卷了本子就想敲他:“你告訴我怎麽查?謝知恩變成了謝知義,犯了事的是謝知義,謝知恩早就死了,這事和謝知恩沒關系,既然和謝知恩沒關系,那就和沈書行更沒關系了,顧修謹也把自己摘幹淨了,還得了首告,是頭功,你說,就這樣要我怎麽查?怎麽查?”

長策卷起來的本子還沒沾上李博衍呢,就被他劈手奪了過來,沖他龇牙:“這可不是木如意,我會還手的啊!”

長策白了他一眼,李博衍接着問:“你不是跟我說這個謝大人就是謝知恩不是謝知義嗎?”

“對啊。”長策說:“可是人家咬死了自己就是謝知恩,還有謝知恩的親生女兒作證,你有什麽辦法?擡把刀架人脖子上,逼人承認自己是謝知恩?”

“行得通?”李博衍躍躍欲試。

“………行不通。”長策把書都整理好:“他們先發制人肯定做了萬全的準備,要是就着他們的戲演下去,雖然沒查到沈書行,禦影司怎麽着也撈了一個功勞,算是有了交代。”

“可要是死磕下去,查不到什麽東西,皇上那裏就不好交代了,皇上近幾年的疑心越發重,就算是總督,最近也沒能在皇上那裏得好臉色,要是和他們糾纏,最後查不出來什麽,皇上肯定會多心,到時候皇上心裏怎麽想禦影司,可就不好說了。”

故此,長策就算知道這是一個局,為了禦影司,也要往裏跳。

顧修謹和謝知恩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這麽做的,長策猜想,就算是沒有鬧回然人刺殺那一出,謝知恩昨晚也會死在他面前,有他這麽一個證人在,禦影司找不了話說,別人也不會有嫌疑。

算計的真好。

他真的是越來越喜歡顧修謹了,他甚至想着,要是有朝一日沈書行倒了,他或許可以将他保下為禦影司所用。

“你這樣擅自決斷,就把沈書行和謝知恩的事了了,要是老妖怪追究起來,你打算怎麽辦?”

“…………”這麽個玩意兒真是總督親手養大的?

長策正準備和顧修謹唠叨兩句,門外就傳進來了幾聲敲門聲。

“什麽事?”長策對着門外問。

“回左使大人的話。”門外的人回話說:“有人在君悅樓後面的巷子裏發現了兩具屍體,我們去看了,死的人是我們府上的衙役,其中有一個的衣服還被扒了,想昨天刺殺的人就是殺了他們,用他們的衣服混進來的,大人要不要去看一眼?”

“确定是府上的衙役?”

“确定,派人去看過,有相熟的認出來了。”

“死因确定了嗎?”

“确定了,和謝知義的死法一樣,都是被有毒的銀針紮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傷痕。”

“行了,既然确定了,我就不去看了,叫了他們的家人來認領屍體,順便給了撫恤,剩下的,你們看着辦吧。”

“是。”那人答應着下去了。

長策對着李博衍說:“你也收拾一下,不用去邊境了,跟我回陵安。”

李博衍挑眉:“老妖怪想通了?”

長策決定還是先不把總督真實的目的告訴他:“對,想通了,你準備準備,和我們一起走,你不是說你看上葉疏林了嗎?你要不要去和他告個別?”

“不去。”把頭一撇,鼻孔出氣。

長策樂了:“怎麽了?你先前不是還說人家好看呢嘛。”

“好看的又不止他一個。”李博衍昨晚在房梁上趴了一整晚,最後他想通了,老妖怪說過,喜歡一個人要對他好沒錯,可是別人要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或者以為是理所當然那就不行,所以李博衍認為自己對葉疏林好了,葉疏林還趕他走,是因為葉疏林覺得理所當然了,所以他不喜歡葉疏林了,反正長得好看的也不止他一個。

“行吧。”感情這方面,長策向來是不擔心李博衍的。

李博衍告訴他們他喜歡男人的時候,長策還有些擔心,畢竟這種事情驚世駭俗的,也不是誰都能接受,萬一他看上了誰,人家不好這個,還害李博衍難過怎麽辦?

長策就怕這個,所以李博衍第一次跑來跟他們說,他喜歡誰誰誰的時候,長策還勞心勞力,旁敲側擊的幫他打聽了人家的态度,給人家行了不少方便,多次登門拜訪,探聽那人的德行。

結果他到好,沒幾天就換人了?

長策算是看清楚了,他哪知道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他就是看人好看,誰好看喜歡誰,庸俗!

然後長策他們就随他去了,反正他朝秦暮楚的,也不怕他會想不開。

不過該說還是要說的:“我再警告你一遍,你喜歡誰我管不着,但暗影令你要是再亂給,我就...........”

長策一回頭,人早就出門跳屋頂跑了。

“…………”看回了陵安我怎麽收拾你。

再從閑人居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明晃晃的日頭,騰的地上起了一層濕熱,人還沒走幾步就出了汗,農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地頭田埂上,邊吃着家裏面送來的飯,便扯着閑話。

飯香打了幾個彎就飄進了元滿他們的鼻子裏,謝夢安和何不為出來送他們走,元滿看着他們兩:“你們真不和我們去吃飯?”

“不了。”謝夢安說:“我們還要把那些蝗蟲處理一下,對不起,因為我的一己私念,平白耽擱了你們好些日子。”

“謝小姐客氣了。”元滿說。

“小少爺。”何不為喊了一聲,右手一甩就把一個東西甩給了谷城,谷城接過來一看,是本紅皮面的本子,再翻開來,裏面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東西,寫得并不規整,東一片西一點,想是誰的随筆。

何不為說:“你有空就照着上面練練,要是沒走火入魔,就多找人對對招。”這個本子是何不為的,他看出來谷城的招式雜亂,但是基本功紮實,要是內力也沒問題的話,估計就是缺少實戰了,想也是,太|安錢莊那麽有錢的主,練武只當是修身養性,誰敢拿出真本事來跟這個小少爺打。

何不為在谷城這裏不是壞人,所以他的一片好心,谷城收下了:“多謝。”

“客氣。”

謝夢安說:“此後一別,怕是不能再見了,望你們保重。”

“謝小姐,你也保重。”元滿說。

衆人告完別就往回走,打算先去君悅樓吃個飯就準備出發,繼續往金州走了。

穆小侯爺走在田埂上伸個懶腰,突然對葉疏林說:“神仙,你說我被綁是因為你那把破扇子,那這些天發生這麽多破事,算不算都是因為你啊?”

“哼。”搶的時候那麽歡快,出了事跑的挺快:“有些人眼窩子淺,看不得別人好,出個門腦子也沒帶,像只驢似的,被人抓了也不吭聲,帶條狗出來都比和他一起出門強。”

“你!”小侯爺生氣了:“你說誰是驢。”

“喲,哪來的驢叫。”

“王八蛋!”

洛潇潇哀嚎:“不是吧?”

“什麽時候?”元滿看着吵吵鬧鬧的三人笑,谷城突然問。

元滿了然:“你還記得,謝夢安指證謝知恩的時候,謝知恩是怎麽說的嗎?”

谷城回想了一下:“說是因為自己對謝夢安沒盡到養育之責,所以謝夢安才懷恨在心來誣告他。”

“對。”元滿說:“那谷小少爺,抛開你知道的真相,要是你是謝知義,你要扮作謝知恩,謝夢安要告你,還是和何不為一起,你要為自己辯解,你覺得,對于謝夢安來說,自己的父親對她不好和她和何不為有私情,兩個相比,哪個能讓謝夢安擡不起頭來,因為羞憤,馬上閉嘴?那麽聰明的謝知義,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谷城懂了,要是昨天晚上的謝大人真是傳言當中的那個謝知義,他看到謝夢安拿到了自己的把柄,根本不會顧念什麽親情,為了給自己脫罪,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要是真的誣陷謝夢安和何不為有私情,他不許兩人在一起,兩人懷恨在心存心報複,不敢說謝知義會沒事,但是重點肯定就跑偏了,順帶着,謝夢安的名譽也毀了,一個能和男子私通的人,品德如此敗壞,又怎能保證不會因此誣陷自己的父親呢?

看谷小少爺的樣子,元滿就知道谷小少爺想通了,到底是父親,昨晚的那場大戲就算他能如何的豁得出去,還是不願傷自己女兒分毫,所以就算是他辯解的理由如何蹩腳,他還是不願意讓自己女兒遭受非議,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的女兒。

就像為什麽謝知恩就算知道謝夢安會有多難過,還是要她做指證自己的證人呢?就只是因為這樣更可信嗎?

元滿想,怕更是因為謝夢安的安全吧,謝知義和謝知恩都死了,難保回然不會為了避免後患,斬草除根,她作為證人會被禦影司保護的很好,加上謝知恩為沈書行的舍命相報,沈書行更是不會虧待了她,她今後的日子,也能有所依靠。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謝知恩對謝夢安,就像他對永州一樣,用他最大的努力給了他們最後的庇護。

元滿看着茫茫的稻海,深吸一口氣,聞到了滿滿的稻香,稻香在胸口滾了一圈,在被她緩緩的吐出,她雙手往眉骨上一遮,擡頭看着太陽輕笑:“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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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二妙篇寫完啦,大家有沒有猜到劇情啊,可能大家看二妙篇的時候會覺得有些倉促,那是因為主角他們是被無意中被半道卷進去的,算是徹徹底底的局外人,不小心被算計進去,雖然是有人有意為之,但是到底是個變數,也不知道算是圓了大幕還是攪了大局,所以開始的也倉促,結束的也突然,要是大家有些地方有疑惑,或者說是沒看懂也不用着急,比如說顧修謹到底是怎麽知道君悅樓的?那兩個衙役的死是怎麽回事?謝知義查到了什麽?你看到後面有些疑惑自然就會解開了,好啦!二妙篇完啦!我們一起期待一下食佳乎篇吧!透露一下,食佳乎篇裏會有我超級喜歡的人物出場,你們可以猜一下是誰,還有歡迎給出建議喲,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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