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聲愛慕 像個恣意快活的少年

翌日, 晨光熹微。

原本安靜的卧室被人從外面打開,腳步聲傳來。

慕霜原本睡得很熟,突然窗簾“刷”地一下被拉開, 房間內光線湧現,她身上蓋的被子也被人用力一掀——

“起來了太陽曬屁股了!”

慕霜聽出了她奶奶的聲音,半眯着眼睛,翻了個身, “奶奶我困。”

“你先去叫慕霖吧。”

“你弟弟已經醒了,睡這麽晚待會你爺爺又要說了, 快起來。”

慕霜被她奶奶這麽念叨, 瞌睡蟲已經跑了七七八八。

眼下見擋箭牌無效, 不再掙紮,坐起身來,揉了下眼睛。

“慕霖居然這麽早起?”

她記得自己這個堂弟以前很會賴床的。

慕老太太:“他是被你爺爺叫醒的, 現在頂着個雞窩頭在外面打太極。”

慕霜笑了,能想象到她爺爺叫人的場景,一定沒有她奶奶這麽溫柔。

她意識已經完全清醒,雙腳落地,穿進舒适的拖鞋,“我先去洗漱。”

背後傳來慕老太太念叨的聲音, 她在床邊疊着淩亂的被子,“還是你睡覺安分點,慕霖那個衰仔包(臭小子)的被子都掉地上了。”

下到一樓,客廳裏只有慕老太太和慕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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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霜想起她奶奶說的話,想去看一下慕霖是怎麽被她爺爺折磨的。

剛踏出客廳,就發現門口旁邊有一個人站在那裏,是謝易臣。

他還是那一身黑衣, 身子靠着牆,姿勢随意,在看着庭院那邊的一老一少。

察覺到有人站在了他的旁邊,側目看了一眼。

對上慕霜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

她看着他的這張臉,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

男人在聽到她說的那句話後,将未燃盡的煙熄滅,留下一句“早點睡”就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仿佛那一笑只是昙花一現而已。

庭院那邊,慕老太爺穿着一身白色的練功服,款式寬松,雙手一前一後,在空中往前推拉着。

腳下一雙平底軟鞋,腳尖輕擡,碾着地面轉了下圈。

慕霖站在他的身後,照葫蘆畫瓢一樣跟着做,一邊做着腦袋還時不時地往下垂,顯然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慕老太爺剛示範完一整套的動作,準備檢驗教學成果,就讓慕霖自己一個人做一遍給他看。

結果慕霖第一招就做錯了。

慕老太爺聲如洪鐘:“剛學完的轉頭就忘了,你這記性比我還差!”

“爺爺我剛睡醒,你都不給我點時間緩沖一下。”

慕老太爺:“那你先紮個馬步給我看看。”

慕霖照做。

“紮個馬步你也紮不穩。”

“我這不是沒吃早餐嗎?”

“你還頂嘴!”

慕霖紮着馬步,一臉委屈。

他突然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慕霜,她身子靠在門邊,臉上帶着點淺笑,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慕霖無聲地朝她做着唇語:【姐,救我!】

慕霜根本沒打算幫他,甚至還想拉另一個人下水。她像昨天下圍棋一樣故技重施,拉過一旁站着的謝易臣,“爺爺,謝易臣說他也想學。”

謝易臣:“……”

他剛才根本就沒開口說話。

慕老太爺的目光移向他。

“你想學?”

後面紮着馬步的慕霖發出自己的疑問:“爺爺,您剛才不是說您的太極傳男不傳女的嗎?”

“還說傳給我之後,下一個傳的人就是您的孫女婿。”

“……”

慕霜倒是不知道她爺爺教人太極還有這種規矩,感覺自己剛才扔了個燙手山芋出去。

場面一度安靜下來。

還好這時屋內的慕老太太走了出來救場,“早餐做好了,你們快進來吃吧。”

在場的其他三人誰也沒接慕霖剛才說的那句話,默契地朝屋裏走去。

慕霖見不用紮馬步了,也麻溜地跟上。

……

慕家兩姐弟吃完早餐後待到下午就要回去了。

慕霖畢業在即,在學校還有一些事要處理。等正式畢業後就會搬離宿舍,不過目前他還沒有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而慕霜,在答應了慕老太太每周末都會回來吃飯的條件下,她才肯放人走。

慕霜走之前還不忘帶上慕霖,“好,下周我跟慕霖一起回來。”

然後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一把塞進自己的車裏。

“姐,我可以每周跟你一起回老宅吃飯。”慕霖打着商量的語氣,豎起一根手指,“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慕霜:“我不答應。”

慕霖委屈:“我還沒說是什麽事呢。”

慕霜拿出自己的手機在玩,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

“姐,我一直覺得能和你成為家人是我上輩子積來的福分。”他突然打起了感情牌,聲音抑揚頓挫:“我平凡無奇,而你像燦爛星星,你的身邊有人捧花總是擁擠……”

慕霜終于擡頭看他,慕霖以為自己的一番肺腑打動了她,眼裏冒出希望的光。

“歌詞背得不錯。”慕霜評價道:“不過這首歌是講愛情的,不适合親情。”

“……”

慕霖見這招沒用,聳拉着腦袋,扯住慕霜的裙邊,采取他最拿手的撒嬌攻勢,“姐,你可愛的弟弟可能要無家可歸了,你忍心嗎?”

他說完還眨了眨那雙大大的狗狗眼,垂眼時,眼裏藏着深情,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

慕霜對他終究還是心軟了,“怎麽個無家可歸法?”

慕霖實話實說:“我被我爸媽趕出來了。”

慕霖高考畢業後選擇去警校讀書就是跟他父母鬧矛盾的開始。

因為他們希望他能夠從商或者是選別的專業。

但是填報志願是他自己的事,他們只能說又不能動手去幹涉,最後還是由着他去。

本以為大學四年已經讓他體驗夠了,結果慕霖瞞着他父母一畢業就去參加了公安聯考,來了個先斬後奏。

慕家二叔更是氣得直接說出了讓他滾出這個家的這種話。

慕霖也不肯低頭,說不回就不回。

南城公安那邊他是一定要去的,為了不跟他爸媽再次争執,慕霖打算畢業離校後在外面先住一段時間。

但是住酒店他又沒錢,銀行卡那些早就被停了。

所以他就想着來投靠慕霜。

慕霜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像平時在家撸那只布偶貓一樣的動作,“行了,我回去讓周姨收拾好一間空房給你住。”

慕霖頓時喜笑顏開,一把抱住慕霜,“謝謝姐!”

他很快松開她,整個人趴到前面駕駛座和副駕駛中間的空位,對還在開着車的男人說:“臣哥,我去我姐那裏住的話,以後是不是天天可以看到你啊!”

慕霜:“……”

小奶狗的愛說變就變。

慕霜甚至懷疑,慕霖要住她家的真正目的是坐在駕駛座的那個男人。

到了目的地後,慕霖這才戀戀不舍地下車,他推開車門,“姐我走了啊。”

說完又朝坐在駕駛座上的謝易臣揮了揮手,“臣哥再見。”

車子沒有馬上開動,後座的慕霜擡起眼,看到男人側頭看向車窗外,靜默片刻。

慕霜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他的目光好像落在大門那邊,上面寫着“南城公安大學”。

她想起慕霖昨天說過的話。

——“臣哥是我的師兄,也是我的偶像,他在警校好厲害的!”

——“他大學畢業後就去了南城公安工作……”

謝易臣旁邊的車窗倏然響了一兩聲,有一個男人出現在車旁,白色上衣,弓着腰,隔着玻璃朝坐在裏面的他揮了揮手。

慕霜隐約聽到那人喊了一聲“臣哥”。

謝易臣降下車窗,露出張英俊冷隽的側臉。

車外面站着的人是展浩然,他一臉驚喜:“臣哥,真的是你?”

展浩然今天是回學校探望老師的,他剛才看到這車還不太敢認,确認了好幾遍,駕駛座的人确實是那張他熟悉的臉。

意識到車內好像不止他一個人,展浩然這才看到後座還坐着一個女人。

還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

受職業習慣影響,他留意到女人的穿着打扮,皆是不菲。

光是手腕上戴着的那只表,就值好十幾萬。

他老婆前幾天看到某個喜歡的女明星走秀時就戴着,在他耳邊念叨了一陣子,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漂亮女人只是擡眸看了他一眼,又下頭去玩手機,紅唇輕啓:“謝易臣,你下車去幫我買瓶水。”

謝易臣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要買水,記憶裏車內好像還有庫存。他回頭看她,正要說話,慕霜又重複了一遍:“去啊。”

他這才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她是在給自己離開的時間。

“你要什麽水?”他問。

“随便。”

車門聲一開一合,等他下了車,慕霜透過車窗,看到謝易臣被那個男人勾着肩膀走。

前方的指示燈剛好轉換,綠燈行,兩人順着斑馬線往前走,他們都是身量高大的那種類型,在人群中很出衆。

他朋友不知道說了句什麽,謝易臣偏過頭,拿一邊手肘去頂他,臉上難得的露出了點笑。

此刻,慕霜竟然從這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了跟慕霖類似的那股少年感。

縱使他現在穿的依舊是一身黑衣,可他卻像褪去了往日的深沉,變得意氣風發。

帥氣的眉眼生動又耀眼,像個恣意快活的少年,身上挾着落日的昏黃,影子落在地面。

——

兩人來到馬路對面的一間小型超市。

謝易臣去冰櫃裏拿了三瓶礦泉水,其中一瓶扔給了身旁的展浩然。

展浩然熟練地接過,一邊擰開,“臣哥,你車裏那位剛才說要買那種‘随便”的水原來就是礦泉水啊?”

謝易臣糾正他,“不是我的車。”

展浩然:“你怎麽每次說話的重點都能跑偏?”

他要問的重點不是車,是車裏的女人。

謝易臣走出去,在門口停下,目光落到對面的那輛白色賓利,車窗貼了鍍膜玻璃,能看見外面卻看不見裏面。

展浩然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欲言又止。

有些事,謝易臣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去問。

但是謝易臣主動開口了:“我現在在慕家工作,車裏那位,是慕家大小姐。”

展浩然對慕家着兩個字算不上熟悉,不過也不陌生。

南城慕家,企業龍頭,集團董事長慕伯山更是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裏。

只是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見到他女兒,展浩然說道:“原來那就是慕家大小姐啊,長得确實挺漂亮的。”

他剛才就看了那麽一眼,就覺得她相貌驚豔。

有錢人家出生的小姐,渾身上下都有種別樣的氣質。

謝易臣見他一直盯着那個方向,側了下身子,整個人擋在他的面前,一雙漆黑的眼睛帶着點壓迫感,聲音波瀾不驚:“再看一眼,我就打電話給你老婆。”

展浩然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為自己辯解着,“哥,我冤啊,隔着玻璃我也沒看到人啊。”

不過他還是聽話地偏過頭去,感慨着:“不過這種人家本來也不是我等凡人能肖想的。”

這一句話,像在平靜的湖面投落一顆小的石子,泛起了漣漪。

展浩然輕嘆了一口氣,突然煙瘾犯了,拿出自己的煙盒,往外抽出一根,遞給謝易臣。

謝易臣接了,修長的兩指夾住煙身,但是沒點燃,就這樣拿在手裏。

風的方向把展浩然呼出的白色煙霧往謝易臣的眼前散開,他擡起手揮了揮,看着馬路邊來來往往的人。

老人小孩牽着手,情侶相伴而行,朋友分享着自己零食給對方,生活好像處處都有美好。

“對了臣哥,李隊還挺關心你的,他來找我了解過你的情況,我就跟他說你現在已經找到工作了。”

謝易臣單手插入褲袋,盯着自己腳下的鞋,“他如果還來找你,你就說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李隊是他們刑警隊的隊長,謝易臣離職的時候他也有挽留過,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後,甚至提出願意借錢給他媽媽治病。

只不過謝易臣拒絕了,這個無底洞,他一個人踏進來就行了,不想連累別人。

展浩然分辨不出來他這句話有幾分真,只覺得他神色之間都帶着疲倦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真誠:“伯母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而且我有一種預感,我們一定會再成為同事的,我等你回來。”

……

慕霜的手機已經快沒電了,她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男人聊天也要聊這麽久的嗎。

慕霜正想着要不要打電話催他回來,但又想到他剛才見到他朋友的樣子,看着那串電話號碼,手指遲遲沒落下去。

她想看看他現在在幹嘛,卻發現他旁邊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生站在他的面前,一頭黑長直,身材窈窕,手裏拿着手機,仰起頭在跟他說些什麽。

後座的車窗被她降了下來,慕霜抿着唇,盯着那個女生的動作。

她讓他去買水,是給他時間跟他朋友敘舊,不是讓他去泡妞的。

展浩然臨時接到了個電話,有急事要處理就先回去了。

謝易臣剛要擡起腳步走人,有一個女生被旁邊的朋友推了出來,站在自己面前。

那兩個女生是附近藝術學校的學生,周末出來玩,沒想到會在超市門口碰到這麽一個帥哥。

在白裙女生不知道第幾次偷瞄那個黑色上衣的男人時,被身旁的好友發現了,“喜歡啊?那就上啊。”

她沒回答,但是她害羞的反應已經出賣了她。

在朋友的鼓勵下,白裙女生問出了聲:“請問,可以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留着最考驗顏值的寸頭,鬓角很短,五官俊朗帥氣,讓人看了一眼就移不開目光。

他垂眼看人的時候,雙眼皮的折痕很深,那雙眼睛更讓人着迷。

這種搭讪謝易臣以前也遇過不少,口裏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他像是有所察覺,朝着慕霜的方向望了過去。

白裙女生也感覺到似乎有一道很強烈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她看男人盯着馬路對面,轉過身看去,那裏停靠了一輛車。

後座車窗打開,裏面坐着一個漂亮的女人,相貌出衆,也在看他們。

準确地來說,是看着她身旁的這個男人。

女人伸出食指和中指,兩指屈起,指了下自己的雙眼,滿臉寫着“I'm watching you”的意思。

眼神可以說得上有些兇狠。

奶兇的那種。

白裙女生瞬間明白了些什麽,羞紅了臉,忙不疊地道歉走人。

“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剛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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