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翻車了

濯滉茶樓, 全京城最為風雅之地,毗鄰京中水系中心風光優美的瓊海,乃王孫公子, 文人墨客, 士林大家彙聚之地。

一場新雨過後,生機蓬勃的初夏來臨。

碧空如洗,楚清暄一席白衣,飄然若仙, 端坐于七層高樓之上,窗外極目遠眺,便是蒼翠如煙的西山連綿的峰巒, 俯瞰, 便是碧波蕩漾的瓊海,以及無數迎風招展着柔軟枝條的垂柳。

楚清暄端坐于古琴邊,笑意盈盈的捧着一盞茶,聽着周圍的王孫公子和士林墨客們探讨詩詞歌賦和時政。

他今日本來是打算奏出驚天一曲的,不過看大家談興正濃,便也饒有興致的聽着。

前些日子,他終于想到了收拾那幫纨绔的方法。

收拾老鼠自然要請出他們的天敵——貓。

于是,楚清暄通過平日裏這些要好的王孫公子們, 找到了這些纨绔的兄長們, 這些人正好能鎮的住這幫纨绔, 纨绔們被兄長一告狀, 便都被家中長輩拘在了家裏不準出來,有的還挨了揍, 被揍得起不來。

沒了這幫纨绔來砸場子, 他管理的京中産業一日比一日業績好, 二舅舅前日還來信誇了他。

楚清暄輕松惬意的笑了。

現在蘇沐的那個所謂的糖醋會,就只剩下一個謝見瑜還能幫蘇沐的忙了。

不過,他私下裏傳出了七公主想要當皇太女的傳言,相信過不了多久,京中形勢就會生變,到時候,太子一系的謝見瑜,恐怕便會迫于壓力無法再幫蘇沐了。

到時候,七公主自身難保,蘇沐就只剩一個光杆司令,翻不出什麽大浪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新鮮的消息,看向那邊正在說的興起的人群。

“據聞,匈蠻要前來議和了?”

“議和?”

“沒錯,打了整整一個冬天和一個春天,但是有蕭家鎮守,匈蠻根本越不過邊境,士氣越來越低落。且北方草原天氣漸暖,今年看起來雨水又多,眼見着今年勢必水草豐美,匈蠻的士卒們都急着回家放牧牛羊,哪裏還有心思玩命打仗?王族騎虎難下,目前只能議和。”

“不知,是何人前來議和?如今是他們勢弱,為表誠意,總該派個身份崇高的使者前來吧?”

“你別說,這次匈蠻誠意還是挺足的,一下就派了兩位王子前來議和,聽說已經快到京城了,過些日子,陛下将在宮中設下國宴,隆重接待……”

國宴?

楚清暄聽到這裏,眼睛一亮。

太子政務繁忙,而且為了避嫌,很少參加一些氏族子弟的聚會,他一直苦于沒有接近太子的機會,然而國宴上,太子一定會出現,到時候,他如果能在國宴上演奏一曲,定能吸引太子的注意。

看來,原本準備好的曲目不夠分量,他只能拿出準備在最重要的場合才展示出來的壓箱底的曲目了。

不久之後,衆人談興稍歇,開始賞起美景來。

楚清暄放下茶盞,感覺時機到了,便靜默片刻,一陣清風拂過,吹拂的他墨發和長袖衣擺随風輕搖,翩然若仙,楚清暄開始撫琴。

琴音一響,悠遠曠渺,原本慵懶的正在賞景喝酒的王孫公子、文人雅士們頓時一怔,被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定定的望向楚清暄的方向。

所有人紛紛閉口聆聽,一切雜音都自動消失,只剩下琴音繞梁。

一曲終了,驚豔四座。

他們這層的門口圍滿了人,茶樓下更是不知何時,人山人海的圍觀,盛況空前。

楚清暄原本就曾一曲名動天下,而今日之曲,更勝從前。

其實,并不是說楚清暄琴藝如何卓絕,而是今日這首曲子當真堪稱神曲。

若論琴藝,就算楚清暄最忠實的擁趸也只能說稀松平常,遠達不到技驚四座的水準,但楚清暄卻能金曲頻出,且風格各異,令人啧啧稱奇,傳遍大江南北,雖琴藝一般,但作曲上實乃天縱奇才。

今日一曲,如聆仙樂,更上一層。

所有人都激動不已的詢問曲名。

楚清暄謙遜優雅的淡然一笑:“即興所做,未名。”

無數的贊賞紛至沓來,自今日起,所有人都将楚清暄譽為——乾朝第一才子。

衆人在茶樓為楚清暄舉辦了盛宴,慶祝這曲《未名》的橫空出世。

宴會盛大佘靡,通宵達旦。

時近子夜,一名內侍悄然而至,走到楚清暄身邊低語道:“楚公子,貴人有請。”

楚清暄一直喝茶,沒怎麽飲酒,衆人敬服于他的驚世之才也沒有人灌酒,因此除了有些疲倦,頭腦十分清醒。

他平靜的看了內侍一眼,心中卻鼓噪萬分。

他有一種預感,自己離目标更近一步了。

他起身随着內侍悄然離開宴席,來到茶樓中一間清雅別致的雅間。

兩個內侍站在門外,雅間的房門一關,隔絕了外面的喧嚣。

楚清暄站在房間中,只見房間中間有一道屏風隔開,裏面影影綽綽的端坐着一道女子雍容華貴的倩影。

一名身材修長,貴氣渾然天成的男子立于屏風前,淡然的打量了他一番。

楚清暄不認識此人,就在楚清暄心中忐忑之時,屏風中一道華貴雍容的女聲傳來:“你可有七公主密謀成為皇太女的證據?”

語氣淡淡的,不疾不徐,卻充滿威嚴,一聽便是久居高位之人。

楚清暄詫異,恭敬回道:“這些流言不才也聽過,但是并不清楚實情,不知閣下因何找到在下?”

站在屏風邊的男子悠悠道:“我已着人查明,流言正是自你傳出。若欲達成目的,你最好把握住這次機會。”

楚清暄聞言,額頭漸漸滲出冷汗,回想自己所為确有不密之處,卻無可避免,被有心人查知也是情理之中。

他在心中猜度着兩人的身份,權衡一番,終于下定決心,道:

“七公主通過驸馬成立了一個糖醋會,看似在玩鬧,實際上,會員俱為高門子弟,甚至還有太子身邊的謝見瑜。”

話落,楚清暄靜靜的垂頭等候。

良久,女子再次出聲:

“很好。”

“你想要的東西,本宮很清楚。”

話落,輕緩的腳步聲繞出屏風,站在楚清暄面前。

“本宮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楚清暄擡眸,看清是誰,連忙行禮。

心中大定。

七公主這次死定了。

蘇沐就去給她陪葬吧。

之後,七公主籌謀做皇太女的消息甚嚣塵上,民間出現了不少贊頌前朝女皇的段子,甚至,還流傳出了一些谶言和童謠。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除了那些被拘在家裏的纨绔們,就連謝見瑜也不得不暫避風頭。

風聞議事的禦史們彈劾七公主嚣張跋扈行徑的奏折,雪片一般飛向禦案。

公主府

自那日蘇沐罵了池染之一通之後,兩人便不歡而散,誰也不理誰。

蘇沐這次完全自由了,想做什麽做什麽,每天忙得不亦樂乎,歲月靜好,絲毫不知道外界的風起雲湧。

他自己在輝月樓住,白天研究武器,累了就去藥園跟宮竹一起研制些毒藥,回來給武器淬毒,到點吃飯,到點睡覺,別提多輕松安逸了。

其他人卻在為兩人發愁。

宮竹看着自己小徒弟揣了毒藥屁颠屁颠離開的歡快背影,愁的揉了揉眉心。

宮風悠悠道:“看,我就說吧。以主上的性子,又恨不得将人時刻拘在身邊,未必是好事啊。”

宮竹瞪了他一眼:“快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蘇沐回到輝月樓,開開心心的給新做的武器都淬上毒,用完晚膳,沐浴更衣,倒頭便睡。

夜深人靜,房門悄然打開,池染之做賊似的走了進來,輕手輕腳的坐到床邊。

見蘇沐頭發還濕着就睡成了一團,嗤笑了一聲,拿過布巾,一臉嫌棄的坐在床頭細細的給蘇沐擦頭發。

終于将頭發擦幹,池染之放下布巾,看着蘇沐輕蹙的眉頭,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點了一下,而後将快掉下床的蘇沐往裏輕輕推了推。

睡夢中的蘇沐就着他的力道往裏滾了兩圈,背對着他接着睡,卻似乎睡得不甚安穩。

池染之輕手輕腳的躺在蘇沐身旁,被子都被蘇沐卷走了,好在初夏時節并不冷,池染之側過身看着背對着他的蘇沐,伸手一下一下理着蘇沐發尾微卷的長發。

過了不一會兒,長發脫離修長的手指,蘇沐抱着被子轉了個身,正對着池染之,小眉頭緊蹙着。

池染之收回手,細細打量着蘇沐的睡顏,笑了。

然而想到這個小東西那日站在椅子上蹦着高的罵他,笑容逐漸消失。

就在這時,蘇沐開始不自覺的往他身邊蹭。

池染之冷着臉,看着蘇沐抱着被子蛄蛹着,終于,一刻鐘後,蹭到了他的懷裏。

蘇沐額頭抵着他的胸口,雙手抓住他寝衣的衣襟,柔嫩的臉頰蹭了蹭柔軟的寝衣,舒服的喟嘆了一聲,眉心終于舒展了,沒過多久,便打起了輕輕的小呼嚕。

池染之看着懷中的小東西,眉梢眼角染上笑意。

他伸出手,将蘇沐連人帶被的攬住。

蘇沐體質偏涼,夏日裏抱着也很舒服。

池染之看了蘇沐一會兒,将下巴抵在蘇沐頭頂,很快入眠。

早上天還沒亮,池染之準時醒來,輕輕的掰開蘇沐攥着他寝衣衣襟的雙手,緩緩起身。

他低下頭,嫌棄萬分的看了一眼衣襟上沾上的口水,披上外袍打開房門悄然離開了。

數日後,匈蠻議和使節帶着隊伍抵達京城。

當夜,在宣政殿設國宴款待。

太子率領一衆王公貴族在宣政殿等候,皇帝、皇後、太後将稍晚的時候過來。

衆人跟在太子身後,于璀璨的燈火中,立于殿前準備迎接使節。

蘇沐一身紅色侯爵禮服,站的離池染之遠遠的,一邊百無聊賴的等着吃飯,一邊聽着身旁衆人悄聲八卦:

“聽聞匈蠻派來的這兩位王子是王位最有利的兩位競争者,且素來不合,派他們同時來議和,真的不會出亂子嗎?”

“誰說不是呢?這不,兩人不是一路過來的,而是分兩路。”

“咱們鴻胪寺卿也十分體貼,将兩撥人馬安排在不同的驿站休息,免得兩方人馬碰到了,還沒同咱們議和呢,便先打起來了。”

“噓,來了來了。”

先出現的是匈蠻大王子率領的議和隊伍,由一位鴻胪寺官員引着向宣政殿走來。

太子和鴻胪寺卿同大王子寒暄過後,等了一會兒,大王子身邊的人問:“為何還不開宴?”

鴻胪寺卿看了那人一眼,感覺說不上來的奇怪,回道:“人還沒到齊。”

就在此時,另一隊使節由鴻胪寺的官員引過來,是二王子帶的隊伍。

鴻胪寺卿笑道:“這下齊了。”

大王子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和二王子等人目光相對。

“你怎麽沒死?!”

大王子和二王子看見對方俱是一驚,異口同聲,脫口而出。

乾朝衆人:“……”嚯,這麽激烈的嗎?

大王子和二王子兩人對視片刻,忽然感覺有一道別樣的視線盯着兩人,兩人警惕的看過去,而後就看到了——

那個告訴他們對方已經死了的小大夫。

蘇沐:“!!!”

在兩位王子的目光中,蘇沐低着頭慢慢的往池染之身後挪。

池染之斜睨他一眼,卻沒有躲開。

蘇沐悄悄蹭到了池染之身後将自己完全藏了起來,伸手攥住了池染之華麗的宮裝。

好像……

翻車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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