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22

關于這次同學聚會,我跟趙知硯約法三章。

第一,考慮到雙方聲譽,我們的關系必須要隐瞞。來去都要分頭行動,飯桌上不能坐在一起,不可以有眼神交流,不能主動搭話聊天,就當我們不熟。  趙知硯抱臂:“可以。”

第二,跟別人談話時也要注意。他自己之前已經在班級群裏招了,沒法再裝單身,明天一旦被問起結婚的事必須要含糊,絕對不能透露任何讓人容易聯想到是我的信息;至于我呢,我沒他那麽會編,于是我打算假裝一個至今未婚的大齡剩女,戒指一摘,無事發生。  趙知硯點頭:“放心。”

第三,……

其實沒了。  但我總覺得凡事都得來上三條才算夠氣勢,我托腮,手指磕着桌沿絞腦汁,趙知硯坐在對面等我接着發話,見我一副卡文的痛苦模樣,他笑一聲,替我想了一條:  “第三,不準喝酒。”

“啊?”我進入戰鬥狀态,“憑什麽?你管我?”  趙知硯說:“難聞。”  我黑着臉,他又說:“還有,你酒品不好,喝多了容易露餡。”  “……”

其實他說的也有道理,我雖然酒量還不錯,但只要醉了就不是我了,而且絕對會斷片。  反正我暫時也想不出第三條,于是就接受了趙知硯的提議。但我還是覺得心裏沒底,因為這實在關系到我的臉面:“話是說好了,但你明天要是真不小心把我賣了怎麽辦?”  趙知硯說:“不會。”

“你當然是無所謂了……”我急了。  他這人向來是懶得搭理閑話的,別人說好說壞都沒法影響到他,看他現在這副散漫表情,大概他确實也沒覺得這事有什麽危險性。  可我不一樣啊——“你知不知道我這叫無縫接軌,問題很嚴重的。要是讓同學們知道了我就沒法做人了。”  趙知硯“啊”了聲,一臉茫然:“無什麽軌?”

跟他交流可真累。  我面色不善地抿唇,趙知硯目睹我慢慢沉下去的臉,頓了頓,重新保證一遍:“你放心吧,我明天絕對不看你,也不亂說話。咱倆這事誰也不會知道的。”

他表情很認真,仔細想想也有點好笑,我們分明是合法登記,現在卻為了個破聚會在這兒嚴肅緊張地搞什麽戰略部署,倒像背着人偷情似的。

我思量一會,除了選擇相信他也沒別的辦法。好吧好吧,我伸出手——  “趙醫生,合作愉快。”

第二天一大早,趙知硯回醫院上班了。我還處于春節假期間,碧秀園昨天也才剛去了,我在家閑着,竟一時找不到事情做,無奈之下只好坐下來寫稿。  磕磕巴巴地寫了幾百字,也不是很滿意。後來門鈴聲解救了我,我終于有事做了,可以不用寫了。

門外站着的是闵雪,我的監工。  昨天一通電話不足以讓她放心,她決定提前來我家候着,等到了傍晚,不管我怎麽反抗,直接把我扛到聚會地點。  我倚着門框抱臂:“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守信?”  “嗯,”她重重點頭,“不守信。”  “……”

好在這人還算厚道,左手拎一大包花花綠綠的零食,沒空着手來。  快到中午時我想做飯,闵雪制止我說她不餓,而且還得留着肚子晚上聚餐。反正我也懶得動手,于是我們拆幾袋零食填肚子,後來我跑去拉客廳的窗簾,打開電視找個頻道看。

關了燈後客廳很黑,只有電視熒幕忽明忽暗地晃着。闵雪窩在沙發上咔嚓咔嚓嚼着膨化食品,那氣氛像在電影院似的,我擠着她坐下,探手去她袋子裏摸零食:“你之前不是不吃這些嗎?說不健康,還容易長胖。”

“就是說呀,既不健康又會胖,還送我這麽一大堆,吃都吃不完。”闵雪眼盯着電視,幽幽地道,“虧得他自己還是個醫生呢,談戀愛談得腦子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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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醫生?  我的八卦天線滴滴滴豎起來了:“醫生,誰啊,褚霖?你真的下手啦?你們這麽快!?”

我叽裏呱啦問了一大串,闵雪估計是覺得我太吵,她皺了皺眉,懶洋洋地看我一眼:  “你都把微信號要過來發給我了,我不努力一下怎麽對得起你?再說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你到現在還沒總結出來嗎……”  她忽然湊近我,嘴唇貼着我耳廓:“這個世界上,哪有我闵雪搞不定的男人呀。”

嘶,這女人好可怕,大白天的我頭皮都麻了。  我一把推開她,闵雪笑得岔氣:“算啦算啦,我逗你玩的,還沒到手呢——哎喲,急診大夫可真忙啊,約個飯的時間都擠不出來,哪能有什麽進展。”  “沒進展,他會給你買這麽多零食?”我信了她的邪,“而且你一個正在減脂的還吃這麽歡。”

“之前是沒進展嘛,不過最近也快了,”闵雪眨眨眼,坦然道,“北郊那邊不是新開了個冰城公園嗎?明天他輪休,說要請我去看冰燈。梁大作家,根據你多年的寫作經驗,你猜我們明晚……”  我迅速捂住她的嘴:“我不猜,你們愛怎麽怎麽。”

兩個玩咖湊一塊了,還都是我朋友,于公于私我都不知道該更同情誰。  于是我選擇作壁上觀,把她的頭擰回去讓她認真看劇,看到四點多鐘她接了個電話,是高中班長,讓她提前過去幫忙。  她要走,那我也得跟着走。我們打算在小區口打輛出租,下樓轉角的功夫,我看見趙知硯的車靜靜地停在車位裏。

我們昨天就說好了,今晚既不一起去,也不一起回。所以在我的預料裏,趙知硯會開車去上班,下了班就直接去聚餐的酒店,我則跟闵雪一道打車去,聚會結束再自己坐公交回來。

不過實際并不符合我的預料,他沒有開車走。這男人的心思可真難猜,我遠遠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很快我跟闵雪打上出租,快要到晚高峰了,天色灰突突的,風刮得很厲害,卻沒再下雪。

從年二十九到現在,将近一周的時間裏雪就沒斷過,今天倒是奇了,醞釀了一整天也沒飄下半點雪花來。  司機師傅見我倆在後排凍得發抖,默默把空調暖風擰大。我聽着車裏的汽車頻道,可巧電臺主持人也在聊天氣,說昨天或許是這年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了,按照這座城市的氣候,接下來大概都不會再有了。

我滑着手機看了幾條消息,車子就到了,算一算其實離家也不算太遠,難怪趙知硯沒開車。  我下了車搓着手呵氣,仰起臉端詳這座金碧輝煌的五星酒店,闵雪付完了車錢從身後跑過來,挽起我胳膊就往大廳跑:“你傻呀,就在這兒凍着?不會進去等我啊。”

這天可真是太冷了,我臉都快凍裂了。我被她拉着一頓猛跑,沖進酒店大廳的時候,迎面一陣溫暖的風,冷熱那麽一交彙,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再擡起頭時,我看見那個穿一身西裝的瘦高男人,他單手抄着褲袋站在電梯口,另一手的中指與無名指間夾着一支煙,站在我遙遠的面前。

我忽然就走不動了似的,雙腿都沒了力氣。闵雪愣了愣,順着我目光看過去,随即她冷笑一聲:“這五星酒店就是高級哈,連電梯邊上的垃圾桶都這麽漂亮。”  不由分說,她拽着我過去。走到跟前,她隔在我跟陳炀中間,我們共同等那一部電梯,但似乎上邊有宴會廳在辦晚宴,那個數字停在7上,遲遲不肯下來。

我們默不作聲地并排站着,闵雪把她的包塞給我,自己空出手來給班長發消息說“馬上就到”。我則望着金燦燦的電梯門發怔,又過一會,陳炀撚滅了煙。

深藍色的煙蒂被摁進垃圾桶頂端的白沙裏,他垂着眼,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好久不見了,梁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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