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及笄禮 素來選秀是最重血脈的,陛下看……
“大小姐!大小姐!”
“小姐還沒起身,你不能進去!”
門外響起一陣喧嚣,雲羨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一個丫鬟推開門,直直的沖了進來。
雲羨挑了挑眉,不耐煩的回過頭去,只見那丫鬟已然走到了她面前,紫蘇白了一張臉,正跟在她身後,急得滿頭大汗。
還沒等雲羨張口,那丫鬟便大聲道:“大小姐,夫人喚你過去呢,說是及笄禮時為你準備的衣服首飾到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去掀雲羨的被子,口裏不停,道:“大小姐是涼州來的,不懂咱們京城的規矩,老爺、夫人雖準了你不必請安,可既然夫人傳喚了,你也得快着些,可不能讓夫人久等。”
“你是蘭蕙?”雲羨微微挑了挑眉。
“是啊。”蘭蕙将被子扔到床邊,伸手便去拉雲羨的衣角,見雲羨側身避開,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倒不覺怔了怔。
平素大小姐最是個好揉捏的,她仗着自己是徐慈心配房張嬷嬷的女兒,一直不大看得上劉雲羨,慣常是她說什麽,劉雲羨便做什麽,今日倒是奇了。
她擡起頭來,正撞上雲羨目光,不知怎的,她背脊上頓時冒起了一股子寒意,直順着骨頭蹿上天靈蓋來,撞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你倒是懂規矩。”雲羨淺淺勾了勾唇,道:“那今日便由你随我去見母親罷。”
蘭蕙這才舒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到了肚子裏,她也是鬼迷心竅了,竟會被大小姐吓到。
她忙笑着道:“大小姐放心,有奴婢提點着,定不會出錯的。說到底,這涼州和京城真是不能比,大小姐要學的規矩多着呢。”
“是麽?”雲羨看了紫蘇一眼,示意她不必擔心,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我倒是離不開你了。”
蘭蕙扶了雲羨坐下,故意推了紫蘇一把,讓她走遠些,道:“奴婢們私下都說,大小姐不該把紫蘇放在身邊,她笨手笨腳的,上不得臺面,放在咱們京城,這樣的丫鬟根本近不了主子的身。大小姐阖該用着奴婢在身邊侍候的。”
雲羨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眸光寒涼如刀,道:“是麽……”
觀心堂前,兩個侍衛正守在門口,見雲羨要進去,便出手攔了,示意她在外候着。
雲羨點點頭,便在屋檐下尋了處僻靜的地方站着。雪已經停了,因着下了一整夜,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顯得這世界分外幹淨,也格外安靜。
屋子裏隐約有聲音傳出來,帶着三分的戾氣,倒是很難想象,有人敢這麽和劉行止說話。
“丞相大人,陛下說了,您有幾個女兒,他心裏清楚的緊。這報內侍省的選秀名單,您還是再斟酌斟酌罷。”
“公公明鑒,這雲羨的确是我的嫡長女,她與阿念是雙生姐妹,因着命格與佛有緣,這才在庵堂中養了十幾年。選秀之事事關皇家,我絕不敢欺瞞陛下。”
“是啊,福公公……阿念她還小,她……”
“丞相大人,您為官多年,難道這個道理還不明白麽?這普天之下的女子,那是陛下想選誰便選誰,不是你們想讓誰進宮,就讓誰進宮的,明白麽?”
雲羨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眼眸也一寸寸的冷下去。她低下頭去,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顏色,只是她攏在袖中的手指緊緊的握成了拳頭,連帶着指尖都有些青白。
蘭蕙站在她身側,幽幽道:“大小姐也別吃心,咱們府上對外雖稱您與二小姐是雙生姐妹,可京城中有多少人相信這個說辭,就不好說了。素來選秀是最重血脈的,陛下看不上您也是有的……”
沒等她說完,雲羨便站起身來,蘭蕙一句話噎在嗓子裏,剛想再說,便見屋子裏的人走了出來。
那人着了一身紫色的圓領窄袖袍衫,頭上戴着幞頭,眯縫着眼,神情倨傲的走在最前面。劉行止跟在他近旁,徐慈心和兩個太監走在最後,皆是低着頭,靜默不語。
雲羨一看便知,那人來頭不小。歷來皇宮之中,只有天子近侍才有資格穿紫色。
他瞥見雲羨,腳下略頓了頓,看向劉行止,道:“這位是……”
劉行止忙走上前來,含笑道:“她是我的嫡長女,劉雲羨。”
“公公萬福。”雲羨行禮道。
“嗯。”那人略一沉吟,示意雲羨起身,很快的将目光掠了過去,看向劉行止,道:“咱家這便回宮去了,丞相大人不必相送。”
劉行止拱了拱手,笑着道:“福公公慢走。”
那人笑着擺了擺手,便大步離開了。
直到那一行人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劉行止才松了一口氣,沉聲道:“都進去罷。”
徐慈心紅了一雙眼,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輕輕的“嗳”了一聲。
一進門,劉行止便擰緊了眉頭,看向徐慈心,恨道:“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那福瑞是什麽人,他雖是個太監,可在陛下心裏,倒比我們這些臣子親近多了。你這樣哭哭啼啼的,落在他眼裏,只當是你不願阿念進宮選秀呢!若是他在陛下面前多言幾句,這阖府上下都別想活了!”
“我……”徐慈心想解釋,可一看雲羨站在旁邊,便不敢多說了,只得硬生生的把話吞在肚子裏,道:“老爺說的是。”
劉行止知道徐慈心顧慮着雲羨,便不再多言,只強壓着怒意,有一口沒一口的斟茶吃。
雲羨走上前去,不動聲色,道:“父親,這茶涼了,喝了傷胃,還是我去重新沏一杯罷。”
劉行止擡了擡眼,見雲羨白着一張臉,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不覺心裏也軟了幾分,松口道:“你身子還沒好,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這些事讓下人去做罷。”
雲羨摸了摸自己的臉,道:“許是方才凍着了,沒大礙的,父親不必憂心。”
她一邊說着,一邊自去沏了兩盞茶來,一盞端到劉行止面前,一盞放在徐慈心身側,柔聲道:“父親,母親,定是我昨日說的話重了,傷了您們的心。我昨日一夜未睡,細細想來,此事我雖有些許委屈,可父親、母親的心裏只怕都比我苦上百倍的。我自小未在父母面前盡過孝心,倒是阿念替我做了許多,說到底,還是阿念吃虧多些。”
“我這樣咄咄逼人,不僅讓父母為難,更讓妹妹寒心,實在是……”雲羨說着,不覺低下頭去,輕輕的啜泣起來。
徐慈心本就內疚,如今見她懂事,心裏越發的心疼起來,忙拉着她的手,道:“阿彌陀佛,好孩子,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雲羨順勢滾進她懷裏,帶着哭腔,道:“我只恨自己不能消失,我在相府裏,只會讓父親蒙羞,讓母親難過。”
徐慈心嘆息道:“你這是什麽話?你是我的女兒,是這府裏堂堂正正的嫡出大小姐,你不在相府裏,還能在哪?”
雲羨道:“母親,您還是讓我回涼州去罷!若不是蘭蕙提點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給父親、母親添了那麽多麻煩。”
“蘭蕙?”徐慈心擡頭看了蘭蕙一眼,有些不可置信。
蘭蕙沒想到雲羨會提到自己,連忙跪了下來,道:“夫人明鑒,奴婢自小在府裏長大,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奴婢是知道的,定是大小姐誤會了。”
雲羨忙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徐慈心的衣袖,道:“母親別急,蘭蕙也是好意,她只是告訴我,京城不比涼州,處處都有規矩。我不懂規矩,也沒什麽見識,上不得臺面,連身邊的丫鬟也是不配在人面前侍候的。”
“大小姐,奴婢何時說過這種話?您不能……”蘭蕙心下一急,忍不住大喊起來。
“放肆!”徐慈心的一雙美目上不覺添了幾分怒意,道:“小姐在這裏說話,哪有你開口的份兒!”
蘭蕙忙住了口,還是徐慈心的配房張嬷嬷忍不住求情,道:“夫人、大小姐,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麽誤會,蘭蕙她是夫人您看着長大的呀,她年紀雖小,分寸還是有的,不會亂說話的。”
張嬷嬷說着,不自覺的看向雲羨,賠笑道:“大小姐定是聽錯了。”
徐慈心本就耳根子軟,聽蘭蕙和張嬷嬷說着,心裏也動搖起來,雲羨從小未教養在她身邊,秉性如何,她并不清楚。她這樣想着,看向雲羨的目光也就猶疑了些,道:“雲羨,蘭蕙我是知道的,她性子雖活泛些,可規矩還是懂得的。你是不是……”
雲羨乖順的點點頭,道:“母親說的是,定是我聽錯了。”
徐慈心舒心的一笑,示意張嬷嬷扶蘭蕙起來,道:“無妨,日子久了,你就……”
“方才蘭蕙還安慰我呢,讓我別吃心,她說咱們府上對外雖稱我與阿念是雙生姐妹,可京中的人未必會信,素來選秀最重血脈,想來就是因為這個,陛下才一定要阿念……”
雲羨話音未落,便聽“哐當“一聲,一個茶盞砸在了蘭蕙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