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毒計 聞到那味道,他竟一刻也不能忍受……
轉眼便到了劉行止五十大壽的日子。因着容洵要來,丞相府已上上下下忙了一個多月,這才勉強收拾得齊備些。
“陛下巳時到,午時在相府小憩片刻,未時離開。我不管你們平日裏如何,今天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若是出了岔子,便是天皇老子都保不住你們,知道麽!”
管家厲聲說着,掃視着眼前的下人們,見下人們各個戰戰兢兢的應了,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蕭公子來了。”管家見蕭敘白迎面走來,連忙躬了躬身。
蕭敘白微微颔首,目不斜視的朝着觀心堂走去。此事事關重大,劉行止一早便與他說好,請他前來幫忙照應。
劉行止站在觀心堂前,眯着眼睛打量着堂內的陳設布置,見蕭敘白來了,忙伸手招呼他過來,道:“敘白,你來幫我瞧瞧,可有哪裏不妥當的?我讓他們即刻去改。”
蕭敘白點點頭,仔細打量着,道:“只是素淨了些,旁的都很好。”
劉行止笑笑,道:“這就對了。”
他背着手,悠然道:“君君臣臣,做臣子的,總要守着分寸才好。”
“恩師說的是。”
蕭敘白知道容洵行事雖霸道,卻一向不喜鋪張,這點與先帝截然不同。劉行止歷經三朝,更是先帝時的寵臣,此舉以容洵的喜惡為先,自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敘白啊,你說,雲羨和阿念誰進宮比較好?”劉行止突然問道。
聽到雲羨的名字,蕭敘白驟然一驚,他倉皇的擡起頭來,盡量控制着眼底的情緒,道:“這種事全由恩師做主,我不敢妄言。”
“嗳,這怎麽算是妄言?這就算咱們師徒兩個推心置腹的談談罷了。”劉行止說着,按了按蕭敘白的肩膀,道:“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蕭敘白低低的應了一聲,像是垂死掙紮一般,壓抑着心頭那點子微末的希望,道:“若論适合入宮,自是雲羨的性子更合适些。可論對劉家有利,那恐怕雲羨不堪重任。她頗有主見,只怕難以控制。不過,師娘舍不得阿念,便罷了。”
劉行止沉沉的點了點頭,長嘆道:“是啊,婦人誤事啊。”
蕭敘白心頭一震,道:“恩師……”
劉行止擰着唇,避開了他的目光,望向遠處,道:“雲羨雖說是我的親生女兒,可到底不在我膝下長大,不能盡信。”
“那麽……”蕭敘白急急開口,卻撞上了劉行止陰沉似千年潭水般的眼睛,他趕忙住了口,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劉行止似乎并未在意,只是勾了勾唇,自信道:“不過無妨,總會有法子的。”
他言罷,便笑着搖搖頭,自去忙了。
蕭敘白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有些怔怔。
“敘白兄!你來了。”劉子寧笑着走了過來,他雖記恨蕭敘白當日對雲羨的殷勤,可好在蕭敘白并未真正做什麽出格的事,既然劉念都不在意,他也就罷了。
蕭敘白的臉色有些僵硬,像是裝着什麽心事,淡淡道:“子寧兄。”
劉子寧直接忽略了他的臉色,将身後的劉念推到他近前,道:“這丫頭一大早就心緒不寧的,我正愁怎麽開解她,如今有敘白兄在,也就用不着我了。”
他笑着揉了揉劉念的頭頂,俯身道:“這難題啊,自有敘白兄來解。”
劉子寧說完,也不管劉念和蕭敘白是何反應,便快步離開了,像是生怕耽誤了他們的好事似的。
蕭敘白嘆了口氣,穩下心神,低頭看向劉念,只見她面色慘敗,櫻唇更是半點血色都沒有。
“阿念?”蕭敘白輕聲喚她。
劉念瑟縮着,微微擡起頭來,道:“蕭哥哥?”
“你怎麽了?”
蕭敘白話還沒說完,劉念便猛地撲進了他懷裏,緊緊摟着他的腰,頭貼在他的胸膛上,道:“蕭哥哥,我怕。”
蕭敘白這才發現,她的劉海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他張着雙臂,就那樣任由劉念抱着,連背脊都硬了起來。他屏着氣,痛苦的忍受着如今的處境,劉念身上明明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可不知為何,聞到那味道,他竟一刻也不能忍受。
從前他也想過,等他們成了親,總要肌膚相親的。他以為他可以泰然處之,卻發現他根本不能。
他緩緩松開劉念的手臂,将她拉到離自己半米左右的地方,雙手握着她的肩膀,道:“阿念,我們不能這樣。”
劉念知道他素來重視禮法,只當他心中不喜,便順從的點了點頭。
蕭敘白暗暗松了一口氣,道:“出什麽事了?”
劉念只搖搖頭,咬着唇不說話。
蕭敘白松開了雙手,道:“既如此,也就罷了。你面色不好,我差人送你回房休息罷。”
“不……”劉念突然擡起頭來,一把攥住蕭敘白的衣袖,她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許久,方才頹然的低下頭去。
蕭敘白喚了丫鬟來送她回去,便自去忙了。
劉念站在原地,望着他離開的方向,痛苦道:“蕭哥哥,你真的想我入宮麽?”
還是,你只是舍不得她?
壽宴很快開始,雲羨仔細瞧着,賓客并不算多,基本都是熟面孔了。除卻劉家的人,也就只有蕭家、徐家等幾家沾親帶故的人家。
沈讓倒是早早就到了,他并非賓客,而是作為容洵的親衛出現的,他帶着人四下細細查看了,又在相府各個角落安排了侍衛,方才返回觀心堂,準備迎接容洵禦駕。
他着了一身紅色官服,腰間懸刀,頭發高高束起,鬓若刀裁,利落至極。只是眉間隐隐有些郁結之氣,配着眼中的戾氣和皇城司指揮使的名聲,便算得上兇狠攝人了。
他一個人坐在一桌,偶爾啜一口面前的淡茶,大多時候,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上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
只有偶爾看向雲羨的時候,眼裏才能浮出一抹令人無法察覺的笑意。
小樣,還挺能裝。
雲羨與他四目相對,亦是淺淺一笑。
劉念坐在她身側,有些局促不安,全然不似往常那般巧笑嫣然。
雲羨看了她一眼,本想出言安慰,又想着她未必願意把心事說給自己聽,也就閉了口。
對于劉念,她其實并沒有多少恨意。
書裏是書裏,她是她。在沒有走到書裏的結局之前,她都沒辦法把劉念和那個惡毒的婦人劃上等號,眼下的劉念不過是個驕傲又自以為是的小姑娘,雖有點小心思,卻也算不上罪大惡極。論惡毒程度,充其量只是個青銅級別,連白銀都夠不上。
她雖沒辦法和劉念做姐妹,倒也沒把劉念當成死敵。按她的理解,她們倆屬于人設矛盾,因為立場不同,注定要你争我奪的,并沒有什麽私人恩怨。
而她們争奪的對象不過是兩個,一是徐慈心和劉行止的偏愛,二是蕭敘白的感情。好在這兩樣雲羨都全然不在意,兩人也就談不上有什麽不可化解的矛盾了。
當然,冰釋前嫌是不可能了。劉念認死理,雲羨也不願意維持什麽塑料姐妹情,她這個人是這樣,既然看不上劉念的性子,也就罷了。
老死不相往來也算個不錯的結局——總比她被單方面害死強。
雲羨想着,見沈讓朝着自己使了個眼色,顯然他是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雲羨趁着沒人注意,便站起身來,低聲在徐慈心耳邊道:“母親,我出去一下。”
徐慈心點點頭,囑咐道:“陛下快到了,早點回來。”
雲羨笑着應了,便大大方方的向外走去。
不多時候,沈讓亦站起身來,向外走了出去。
出了觀心堂,他順着六棱石子路走了不多時候,便看見雲羨正站在不遠處的回廊裏,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他小跑幾步,走到她身側,笑着撓撓頭,道:“這些日子忙瘋了,總算見到你了。”
雲羨笑着道:“你不怕容洵來了發現你不在啊?”
沈讓揉了揉鼻子,唇角劃出一抹邪魅的笑意,道:“我眼線多着呢,他一時半會的來不了。”
他說着,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上次你和我說的事我去查了,先帝的确有一個七彩琉璃寶盒,可自從先帝龍馭殡天,就沒人再見過那個寶盒了。此事我不敢仔細打聽,只找到一個從前侍奉過先帝的老太監,據他說,這盒子該是容洵拿走了。”
雲羨捏着自己的下颌,思忖道:“有這種可能。”
沈讓道:“若果然如此,只怕這盒子就不好弄到手了。不過……”
他說着,望着雲羨不懷好意的笑起來,直看得雲羨心裏發毛。
雲羨推了他一把,抱着自己的雙臂上下撸着,把那一層雞皮疙瘩揉下去,嗔道:“你幹什麽?”
沈讓遲疑着道:“我聽說……容洵和你……那個,我的意思是……呃……”
雲羨瞪了他一眼,道:“你什麽意思?”
沒等沈讓回答,她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我不管你什麽意思,我和容洵沒有半毛錢關系,更沒本事問他要那盒子,明白了?”
沈讓憨笑着撓撓頭,道:“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都是底下人亂傳,一會兒說容洵送你東西了,一會兒說容洵舍命救你了,弄得我都想歪了,還說用個兵不血刃的美人計,這事情就辦成了。”
他賠笑着道:“你別生氣,我再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我保證,我一定踏踏實實的想辦法。”
“你剛才說什麽?”雲羨莞爾一笑。
“嗯?”
“美人計,倒也不是不行。”雲羨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