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所謂喜歡 不是不悔,是不能悔
“嗡”的一聲,一個念頭在蕭敘白腦海中炸響,他只覺頭暈目眩,幾乎喘不上氣來。
耳朵嗡嗡的轟鳴着,劉念再說什麽,他已全數聽不見了,只剩下她的雙唇一翕一合。
喜歡?
他會喜歡劉雲羨嗎?
他這樣,是因為喜歡劉雲羨嗎?
蕭敘白從未想過,他會喜歡她。
他從未想過,他對她做的這一切,他的所有失常、失态、痛苦,居然只是因為喜歡她。
他這一生,從未喜歡過什麽人,就算是待劉念,他也只是以禮相待。
恩師和他父母認定了劉念會是他的妻子,那他就把她當作妻子,沒人比他更懂得對待妻子該是什麽樣,書裏都說過,該當是舉案齊眉;可什麽是喜歡一個人,書裏卻寫的含混。
書裏說,鹣鲽情深。可何謂情,他并不知道。情深幾許,他更不知曉。
他腦海裏閃過初見雲羨的模樣,她不過是一個沒什麽見識的女子,明明畏畏縮縮、膽小怯弱,又那樣迫切的想要讨好每一個人,那樣迫切的想要融入這裏,那般趨炎附勢,直讓他惡心。
他竟會喜歡她?!
他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心髒跳得那樣快,快到他幾乎窒息。
“蕭哥哥?”劉念輕聲喚他。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可看着他的樣子,她又不覺害怕起來。如果,如果蕭敘白真的喜歡雲羨,那她要如何自處呢?她要退出,把蕭敘白讓給雲羨麽?
她自問做不到。
“沒有。”蕭敘白回過神來,決絕道。像是壯士斷腕,沒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等選秀過了,你會娶我麽?”劉念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問道,連每一個字,都忖度着他的眼神,不敢輕,不敢重。
“嗯。”蕭敘白淡淡道。
“當真?”
劉念不敢相信,可到底也算卸下了一件心事,語氣也輕松了許多。
蕭敘白望着她的眼睛,極低的應了一聲。也就只有這一聲而已。
他想起劉行止的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敘白,我想等選秀之後,便把你與阿念的婚事定下來,你意下如何?”
“你說雲羨啊,依着陛下待她的心思,想來一定會選她入宮的。就算其中有什麽變數,我也能讓此事沒有定數。”
是啊,他之上還有恩師,恩師之上還有陛下,他所求所想又算得了什麽呢?
正是倒春寒的時候,因着落水,雲羨在家休養了好些時日,才算緩過勁來。
雲羨躺在躺椅上,望着院子裏的景致,不覺感慨。這古代人的身體還是太差了些,想當初她挖墳的時候,在涼水裏泡上一天一夜也沒什麽問題。
她想着,悠悠閉上了眼,道:“君澤。”
劉君澤側過身來,将剝好的果子塞在她嘴裏,動作熟練至極,一看便是這些日子侍候慣了。
雲羨咬着果子,道:“書讀得怎麽樣啦?可有不懂的?”
劉君澤殷勤的喂着她,道:“還可以。”
“劉子寧都給了你些什麽書?他那個人……行不行啊?”
雲羨前些日子想法子逼着劉子寧帶了些書來,本想着一點點教給劉君澤讀,卻發現他領悟能力極高,基本用不着她。
果然,拿了天才劇本的人,智商就是不一般。
“他本拿了四書五經來,我都讀過,他便讓我自己去挑了。現在在看的是《吳子》、《六韬》、《尉缭子》和《司馬法》。”劉君澤抿唇笑着,道:“都還算淺顯,沒什麽可請教姐姐的。”
好家夥,都是兵書!
雲羨雖沒讀過,卻好歹是考古專業的,大抵知道這些書,本本都是言辭繁複,又涉及排兵布陣,是極難懂的。而劉君澤卻說,這玩意淺顯!
她微微睜開眼睛,看着劉君澤一臉憨笑,只覺得吾心甚慰,便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還好提前發現了他,若是被蕭敘白發現,只怕這大楚真要易主了。
“雲羨。”有人輕聲喚她。
雲羨睜開眼睛,只見徐慈心正俯身看着她,徐思溫站在徐慈心身側,亦是面含笑意。
雲羨趕忙坐直了身子,讓出半個位置來,道:“母親快坐下。”
徐慈心笑笑,不動聲色的看了劉君澤一眼,又看向雲羨,道:“我不坐了,是思溫有事找你,又不便入後宅,這才央了我帶他過來。”
雲羨站起身來,道:“母親喝盞茶再走罷,紫蘇手藝不錯,烹的茶很是香醇呢。”
徐慈心擺擺手,嘆息道:“下次罷,過些日子便是你父親五十歲的大壽了,屆時陛下要親臨相府,便更是唐突不得了。我呢,自是樣樣事情都要操心,不敢出半點差錯。等事情了了,我再來吃茶。”
她說着,便看了徐思溫一眼,道:“你們兄妹兩個說話罷,我先走了。”
雲羨知道不好再留,便只道了聲“是”,便看着徐慈心款款走了出去。
只剩下小輩在,也就不必拘着禮數,雲羨徑自坐回躺椅上,一手抵在椅背上,腳下搖晃着,好不悠閑。
徐思溫亦找了她身旁的石凳坐下,他四下掃了一圈,道:“你這小日子過得真不錯,難為我日日在外面替你擔心,想來倒是我杞人憂天了。”
雲羨笑笑,命紫蘇送了茶來,道:“你若喜歡,我也讓人去給你弄個躺椅,咱們一道檐下乘涼,偷這浮生半日閑暇,可好?”
徐思溫垂眸啜茶,道:“這主意好,等你置辦好了便派人和我說,我定是日日都來的。”
他說着,看向劉君澤,溫言道:“君澤,我有事想和你姐姐單獨說,可以嗎?”
劉君澤點點頭,朗聲道:“雲姐姐,我回屋子裏讀書了。”
雲羨自知徐思溫定有要事,便由着劉君澤去了。
她湊近了他些,屏氣凝神,壓低了聲音,道:“可是七彩琉璃寶盒有消息了?”
徐思溫将茶盞輕輕放在案幾之上,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雲羨立即坐起身來,略一旋身,便面朝着他,雙腳落在了地上。她向前弓着身子,擡頭看向他,道:“在哪裏?”
徐思溫彎了彎唇,亦湊近了些,聲音低微,道:“我想起來,此物我曾在先帝的書房裏見過。”
他頓了頓,觀察着雲羨的反應,解釋道:“那時我随父親進宮,曾有幸去過一次先帝的書房,那七彩琉璃寶盒就擺在他的禦桌上,似是他的愛物。我當時雖不敢細看,可那寶盒實在美麗絢爛,只見過一次便不會忘的。”
“之前你給我看圖,我就覺得眼熟,我雖不敢保證這圖中的東西與當年我所見的東西一模一樣,可也差不多了。自來琉璃難得,七彩琉璃便更是至寶,除了皇室,大約也沒別的人用得上。”
“你若要找,只怕還得往宮裏頭找去。”徐思溫說着,看了她一眼,見她蹙着眉,眼裏隐隐有些喜色,不覺暗自擔憂起來。
他嘆了口氣,雙手交叉着,道:“我雖不知道你尋此物有何用,可還是想勸你一句,若非必要,便不要找了。當今陛下暴戾陰鸷,他與先帝更是水火不容,你要找先帝的東西,只怕會觸了他的逆鱗,說不好連性命都難保的。”
先帝的東西?!
雲羨一怔,那日容洵救她,分明是已經知道她在找七彩琉璃寶盒了。按照徐思溫所說,她若是回不去,豈不是死定了?
雲羨登即愣在了原地,心裏七上八下的,再沒有方才那般自在的模樣。
徐思溫見狀,便知道她定是為難至極。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澄澈真誠,帶着一縷柔光,鄭重的望着她,道:“雲羨,為了死物而傷了自己,不值得。”
雲羨回望着他,亦有一瞬間的動容。她咬了咬唇,緩緩的低下了頭去。
事已至此,只怕她已無退路了……不成功便只有成仁了。
她擡頭望向他,眼眸閃爍着,道:“思溫,你知道麽?有時候……也是值得的。”
考古是如此,回家,亦是如此。
她要回去,這是唯一的路,雖九死而未悔。不是不悔,是不能悔。
徐思溫張了張口,終是沒說出什麽話來,只是苦笑。
任何人都有一定要做的事,他雖沒有,卻明白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