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建元元年02

衛青一回到平陽侯府,就被守在門口的衛君孺一把拉了過去:“你總算回來了,出大事了。”

“什麽大事?”衛青奇怪地問,他記得這個時間點沒發生什麽事啊。

“侯府來了貴客,公主正在吩咐所有人都在府裏聽候差遣,你這個時候跑出去是要挨罵嗎?還好回來得及時。”衛君孺拍了拍胸口作驚吓狀,“快去騎奴那邊候着吧,你剛得了這個差使,這要緊關頭可不能出錯。”

“多謝大姐提醒,只是不知道這位貴客是什麽身份?”衛青心裏湧上不詳的預感,能讓平陽公主都如此慌手慌腳準備的貴客,這朝野上下還能有幾位?

衛君孺平時是在公主面前伺候的,因此信息比旁人靈通,她湊在衛青耳邊低聲說:“聽說是未央宮裏那位……”

劉徹不是建元二年春天才來平陽侯府看上衛子夫的嗎?他提早一年來做什麽?想到這裏,衛青連忙問:“三姐現在哪呢?”

衛君孺奇道:“你問她做什麽?她是公主府的歌姬,自然是和那些歌舞班子一起在後院排練晚上要表演的曲目。”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衛青再也站不住了,他對大姐說了一聲:“我去去就回。”轉頭就風一般地朝街上跑去。

“哎,青弟,你去哪裏啊?”衛君孺只好無奈地在他身後喊,“這種時候不可淘氣,早些回來啊。”

衛青一口氣跑到離平陽侯府最近的一家藥鋪子,對着店員喊:“給我開一帖瀉藥。”

那店員看他小小年紀一本正經來開藥,這個藥又是不能亂吃的,于是開玩笑說:“是你自己吃嗎?這個可不能随便開,喊你父母過來。”

“不是我吃,我家裏人用,趕時間。”衛青瞪了他一眼,“你趕快給我開。”

畢竟是當過多年大将軍的,雖然目前還是身量未長成的小少年,卻也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店員沒來由覺得腿腳一軟,連忙閉嘴給他稱藥去了。

衛青拎了藥包,藏在袖子裏,急匆匆跑回侯府,一打聽,衛子夫她們果然還在後院。他悄悄溜回房間,将瀉藥煎好,裝在陶壺裏,拎着來到後院。

他也是後來聽平陽公主閑聊的時候無意提起,當初公主訓練一班歌姬的時候,遇到有貴客來侯府做客,都會給歌姬煎泡利于開嗓潤喉的中藥湯汁,因為味道也是苦的,所以衛青偷偷将衛子夫那壺倒掉換成了事先準備好的瀉藥,衛子夫也渾若未覺。

衛青躲在屏風後面看衛子夫将那壺瀉藥都喝了下去,在心裏默念,對不住了三姐,這也是你日後對弟弟我的囑托,為了完成你的心願,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果然不出半個時辰,衛青就看到衛子夫哭着跑了回來。

“三姐,你怎麽了?”衛青連忙迎上去問。

衛子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說道:“我不知道中午吃什麽吃壞了肚子,現在根本沒法參加晚上的表演。”

那不是正好嗎?衛青在心裏說,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是勸慰道:“姐姐若是身體不舒服,躺着休息便是了,府上這麽多歌姬,難道還缺了你一個不成?”

衛子夫搖了搖頭:“這個曲子是公主讓我們排練很久的,主要都是由我演唱,現在我如果不去,公主定然會發怒的。”

衛青先前倒是沒有考慮到這個層面,雖然上輩子平陽公主從來沒對他發怒過,但他也是知道公主發怒是個什麽情形的。也是他先前從來不關注這些唱歌跳舞的事情,竟然不知道衛子夫在上巳節的表演,是公主特地彩排的。

“那要不三姐找人代吧?”衛青提議。

衛子夫想了一下:“這倒是個好主意,燈光下離得比較遠,公主也看不出換了人,只是要找和我比較相像的,可是大姐在公主旁邊抽不開身,二姐又天生五音不全,不會唱歌……”說着說着,衛子夫朦胧的淚眼就落在了衛青身上。

“呃,我倒是會唱歌……”而且他和衛子夫雖然是同母異父的姐弟,但因為長相都随了母親,所以竟然是幾個兄妹裏眉眼最相似的。

眼前衛子夫流淚的畫面和征和二年漸漸重合,衛青的心頓時軟得不行,算了為了三姐去世後那唯一的懇求,赴湯蹈火又如何,不就是扮個女裝嗎?

衛青一撸袖子,滿面豪氣地對衛子夫說:“三姐你和我換身衣服,我替你去。”

衛子夫穿的是一件輕飄飄的白色紗裙,衛青換上之後,因為記得宮中傳言劉徹最初看上衛子夫就是因為一頭烏黑順滑的長發,為了以防萬一便拜托捂着肚子的衛子夫堅持幫他将頭發全部梳了上去,而且按照先前陳後的樣子梳了兩個對稱的發鬟,這就叫做反其道而行之,堅決杜絕引起劉徹興趣的因素。

不過衛青現在年紀尚小,只有十二歲,正是雌雄莫辯的時候,這個對稱發髻頂在頭上卻平添一股稚嫩可愛,再略施粉黛掩蓋住臉上俊秀五官初具的棱角之後,看着竟然活脫脫一個小美人。

“弟弟,你現在出去說是我,沒有人不信的。”衛子夫憔悴地一笑,又将注意事項細細叮囑了。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卧床休息吧。”說完衛青就一臉慷慨豪邁地推開房門走去。

當風吹動發髻下垂下來的珠串發出清脆的響聲時,衛青還是謹慎地模仿女子走路的步伐,開始邁小了步子。

感受到一路上旁人投來或驚豔或輕薄的目光的時候,他很是體會了一把姐姐們平時在侯府的處境,真是世道不古啊……同時心裏很想給自己唱一曲風蕭蕭易水寒,為了三姐的幸福,他可真是把兩輩子的臉面都豁出去了。

剛到後院,就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握住了,衛青想了半天,才記起是以前在侯府裏和衛子夫玩得好的一個叫做紅蕖的小姐姐。

“你跑到哪裏去了?”紅蕖開口說道,“公主讓我們去廚房吃點東西,今晚要在水榭表演,早點過去候着。”

“好。”衛青點點頭便跟她走了。

這幫歌姬吃的夕食很少,只有一碗摻雜着葵菜的粥,衛青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根本不管飽,所以當他在水榭外等候的時候,聞着從宴席上飄來的各種燒烤肉類的香味,頓時覺得更餓了。

他重生回來之後連一頓肉都沒吃過,算起來已經是十五餘年只聞肉味不曾進口了,這對于一個吃貨來說無疑是非常殘忍的。

所以當他随着隊伍進入水上舞臺,跪坐在地板上,透過一層薄紗看到那個坐在正中熟悉的少年天子的身影時,不由得在心裏将他罵了好幾遍。

你就不能等建元二年上巳節再來嗎?衛青恨恨地想道,這樣他完全有時間做一個妥善的安排讓衛子夫避開劉徹,而不是自己親自代替姐姐前來。

此時只有十七歲年輕英俊的劉徹正慵懶地斜靠在榻上,一邊喝着美酒,一邊聽着從那水面上傳來的歌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覺得一向柔情的《上邪》竟然被唱成了個金戈鐵馬的效果——其實是衛青一邊唱一邊在腹謗天子呢。

平陽公主見弟弟聽得高興,幾曲歌罷,酒至半酣的時候,便拍拍手将事先搜羅準備的一群美貌的良家子請了上來,頓時水榭內衣袂翩飛,香風陣陣。

和衛青一起的歌姬都好奇地擡起頭打量着這些打扮入時的美貌姑娘,只有衛青目不斜視。

紅蕖好奇地用胳膊肘悄悄捅了一下:“好多美人,你不看一眼嗎?”

衛青搖頭道:“并沒有什麽好看的。”他上輩子見過的美女多了,這些還不算什麽,反正年輕的劉徹一個都看不上。

紅蕖看了一眼衛青的臉,突然臉色一紅道:“也是,你長得比她們都好看。”

衛青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好在劉徹的聲音很快就響了起來,他故作生氣地說:“姐姐府上就只有這種容貌的女子嗎?”

“弟弟不喜歡的話,姐姐下次再去找些更美貌的來。”姐弟兩人像是在讨論今天的菜色不合口味,下次再換一款風味那樣自然随意。

衛青上輩子沒見過衛子夫和劉徹初見的情形,想來也應該和今日差不多吧,他心裏默默腹謗了一下劉家姐弟兩個登徒子,卻聽到劉徹說:“姐姐也不用麻煩了,我聽着府上的歌姬唱得甚合朕意,不如将那層輕紗揭去,讓我看看其後的美人到底顏色如何。”

平陽公主也是留了後手的,到底是了解弟弟喜好,如果劉徹看不上她準備的良家子,那麽接下來的舞姬歌姬也是精挑細選過容貌的,又有劉徹喜歡的才藝,能不能被看中就看這些女子自己的造化了。

紗幕被徐徐收攏,衛青記得自己要做的是不讓衛子夫吸引劉徹的注意力,連忙将頭低下了幾分,很是低眉順眼地看向地板,按照以往相處時的經驗,盡量減少在劉徹面前的存在感。

“姐姐,就她吧。”劉徹的聲音由遠及近,衛青不敢擡頭,心裏正猜測着到底是哪個倒黴蛋被劉徹看上了,卻感覺到一股不由分說的強硬力量自左臂傳來,接着他整個人就被從地上拉了起來。

一擡頭,便看到平陽公主朝自己送來暧昧的微笑:“還愣着幹什麽?快去伺候陛下更衣。”

作者有話要說:

劉徹:我對你一見如故,咱們去小黑屋好好聊聊人生和哲學吧

平陽:恭喜你,首屆劉徹杯選美大賽的冠軍就是你了,只要你接受潛規則,美好的職業前景就在未來等着你

衛青:我是誰?我在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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