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建元元年09
霍去病朝劉徹揮舞了兩下小拳頭,那意思就是,敢惹舅舅,揍你。
劉徹二話沒說上前将霍去病從地上撈了起來,直接上手捏臉:“看這小臉長得多可愛。”
霍去病在劉徹懷裏瞪着小腿,嚷道:“你幹什麽?舅舅救我。”
衛青看着一大一小互相鬧騰,也是哭笑不得,他看到劉徹穿着便服,知道他今天是微服出行,于是開口說道:“君侯,我家外甥年幼無狀,還請君侯将他交還給我看管。”
劉徹抱了一會就累了,将霍去病遞還給衛青:“怎麽?我沒有主動召喚你就不知道回宮……呃,府……請罪了?”
“我記得已經向君侯告假幾日,處理建章事務。”衛青壓低聲音,滴水不漏得回答。
所以朕還抓不到你的錯處了是嗎?劉徹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攬住衛青的肩膀:“你來這裏做什麽?”
衛青低頭看了一眼霍去病,眼中有笑意盈動:“給去病買把練習用的小劍。”
“哦,将軍要從娃娃抓起。”劉徹順手再揉了一把霍去病的頭頂,惹得他哇哇直叫。
“君侯今日來這裏是為何?”衛青問。
劉徹左右環顧:“悶得慌,出來随便逛逛。”他可不承認自己是因為衛青幾天沒出現,特地命人查探好對方的行蹤,專門來西市堵人的。
兩人一起挑了一把比上輩子更加精致名貴的小劍送給霍去病,劉徹命侍從付的錢。
“多謝君侯饋贈去病禮物,我要将布料送到布莊給姐姐們裁衣,先行告辭了。”衛青開口道別。
沒想到劉徹卻一把拉住他:“剛好我沒什麽事,不如一起去看看吧,我選得可比你要好。”
陛下您老人家不忙嗎?要不要跟着一個小侍中滿街跑?衛青心裏雖然這麽想,但到底沒有拒絕劉徹,一是劉徹決定的事情,哪有那麽容易拒絕掉,二是衛青其實還是有些懷念他們年輕時那些放浪市井之間和普通百姓一樣游樂的歲月的。
看了衛青拿出來的布料之後,劉徹不由得嗤之以鼻:“好歹封你一個六百石的官了吧,怎麽還給你家姐姐們買這種布料?”
說完劉徹就飛快地讓店家拿了好幾樣造價昂貴的布料,對店家說了幾樣時興的款式:“這些都按我的要求加快做。”
劉徹選的款式花樣果然都比衛青選的要精致美觀很多,只是衛青略有猶豫:“家母兄長還有幾位姐姐都住在平陽侯府,穿得太過奢華只怕并不妥當。”
“有什麽不妥當的?你們家也可以搬出侯府另外選家宅院住了,兒子都在朝為官了還擠在侯府才惹人非議。”
“可是……”衛青心裏也想快點讓家人都搬出去有獨立的宅院住,但上輩子衛家最開始那個院子是劉徹安排的,托了衛子夫升為夫人的福,劉徹在北闕甲第擇了塊好地段給他們,但那個地段的宅院以衛青現在手頭的錢來說是根本買不起的。
衛青一面想要繼續讓家人住上輩子的好地段,一面又糾結要不要先在長安城內比較便宜的地段先買一處小的宅院,所以這次休沐日回家他還沒把搬家的打算和家人提起。
“可是什麽?支支吾吾的。”劉徹斜依着柱子說道。
衛青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暫時還買不起啊。”
“這有什麽難的,回頭朕給你找塊地方不就好了?這麽大一個長安城,難道還沒你落腳之處不成?”
“多謝君侯,等我日後拿了俸祿一定還錢。”衛青心中略動,如果劉徹給他的還是當初那處宅院,他是不是要旁敲側擊地試探一下眼前這個人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只悄悄試探便好,反正自己也不會告訴劉徹真相,一切還和現在一樣……
“我還缺你那點錢不成?”劉徹沒好氣地說。
劉徹本來還提出想跟衛青一起去平陽侯府看看他家人,衛青心裏警鈴大作,心想難道劉徹還惦記着自己的姐姐不成?他答應三姐的事情,肯定會做得穩妥,所以他也不打算回家了,對劉徹說:“我還有點事要回建章營,等下将去病送回去就離開,君侯若是去了侯府我也無法招待。”
劉徹在要事上從不含糊,聽說軍營有事,就讓衛青快走,并吩咐他明早準時換好侍中服來承明殿報到。
衛青在侯府門口将依依不舍的霍去病交還給衛少兒,并且承諾下次休沐日還回來,霍去病方才一手抱着小劍,一邊朝衛青揮手:“舅舅下次早點來啊。”
衛青下午本來沒什麽事,出了長安城,看眼前一片生機勃勃的新綠,遠山含黛,春柳籠煙,頓時起了頑心,揚起馬鞭,讓烏雲踏雪在山林裏飛快地奔跑起來。
上輩子去世之前最後幾年他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去世後又是困在建章宮的一縷幽魂,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騎在馬背上縱馬飛奔的感覺了。
跑了一個時辰,衛青才掉轉馬頭,朝建章營的方向奔去。身體微微出汗,喉嚨也有些幹渴,看到路邊有一家糖水攤子,衛青就跳下馬買了一碗甘蔗糖汁,就着店家臨時搭的涼棚,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邊喝邊乘涼。
甘甜的甘蔗汁落肚不久,突然聽得有人在頭頂上發聲問道:“你可是衛青?”
衛青擡頭,看見一個陌生的漢子站在面前,他覺得蹊跷,連忙站起身來,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周圍的景物都變得有些迷蒙起來。
衛青心道不好,剛才的甘蔗汁裏怕是下了迷藥,上一世這個時候上林苑還沒有被圍起來,他一時大意了,這才記起劉徹提過一嘴已經将上林提前圈好,哪裏會有店家突兀在路邊擺攤,怕是一早有人設計在此。
剛才那個問句不是詢問,只是動手前的确認。
憶起上世唯一經歷的那次綁架,衛青連忙将手朝腰間的劍柄伸去,但已經來不及了,腦後挨了一記悶棍,衛青的意識陷入了黑暗。
陰冷、逼仄、潮濕,這是衛青醒來之後的第一個感受,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錯覺自己穿越到了上輩子的這一時刻——被窦太主派人綁架之後關在地牢,遍體鱗傷地等待着死亡的那個夜晚。
沒錯,他被關入的正是年少時曾經呆過的那個狹窄的地下囚室,只有頭頂上一個小小的窗格将外面的月光投射進來,而這個窗格是小到以他少年的身形也無法鑽過的。
好在衛青感受了下自己的四肢軀幹,除了手腳被粗粝的麻繩綁着之外,并沒有其他地方受傷,腦後被木棍擊打過的地方還傳遞出來鈍痛,不過這不要緊。
衛青開始迅速分析起來了目前的情況,雖然不清楚這輩子衛子夫都未曾進宮,窦太主還綁架他做什麽,但衛青只知道,如果他不想辦法逃走,那麽他重生後的這條性命連同他北征匈奴的計劃,都将消隕在這個陰暗的地方。
這輩子他和公孫敖相處才短短數日,并不是過命的朋友,也許對方根本不會來救自己。但衛青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初出平陽侯府的青澀少年了,靠自己他也能逃離這個地方,只是需要花費一些功夫。
靠着聽周圍人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和腰間佩刀晃動發出的輕微聲響,衛青判斷目前牢裏大概有四名帶着兵器的侍衛。這和他上輩子的記憶吻合,如果按照上輩子的經驗,那麽外面的守衛也只有十餘人,而且分布比較松散,這也是上輩子公孫敖帶着幾個建章營的兄弟就能從大長公主手上搶走衛青的原因之一。
衛青估算着以窦太主的性格,在殺他之前一定會過來蔑視一番,宣告他的生命就如同随時可以被碾死的蝼蟻一般,只要激怒她,在侍衛拖自己出去用刑的時候,迅速脫離鉗制,将窦太主制住,那麽就能成功回到地面上。
到時候公主別苑的牆也不高,靠近地牢的地方有一株梨樹,衛青可以攀爬上去,翻牆脫身。
果然到了亥時,外面響起了車馬的辚辚聲,一個中年的女聲響了起來:“讓你們捉的那個叫做衛青的怎麽樣了?”
衛青再也不裝昏迷,拍了拍身上的幹草,好整以暇地端坐了起來。
房間裏守着的侍衛馬上跑出去彙報:“人剛剛醒了。”
“好,那我倒要看看這個小兔崽子長了一副怎樣的臉,把陛下迷得都給中宮甩臉子了。”
誰知道一進地牢,就看到一個俊俏的少年,雲淡風輕,氣定神閑地正襟危坐,仿佛他不是被抓過來,而是來做客一般。
衛青也端詳着來人,這窦太主的穿着甚至都和上輩子他記憶中一般無二,只是身後還跟了一位美貌的少年。
不過衛青只是将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一瞬就閃開了,這種毫無戰鬥力的家夥,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敢問大長公主,将下官私拘于此,是何用意?”衛青對窦太主氣勢洶洶的瞪視毫無感覺,只是充滿好奇地詢問,他真的很想知道這輩子窦太主還要抓他到底是為什麽啊。
作者有話要說:
衛青:臣沒錢了
劉徹:買買買
衛青:臣又被綁架了
劉徹:(怒)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等等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