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雙子-趙合德(八)
經過了上次的事件後,大家都各自收斂了。
我更頻繁地去找班婕妤,因為覺得這後宮瑣事很煩。作為一個已經穿越兩世後宮,且伴随過女皇打天下的人,對後宮那些瑣事真的沒多少興趣了。
而班婕妤,卻總是在自顧自看自己書、寫自己的賦。每次去,不是見她在一堆竹簡的書房讀書寫字,就是見她在竹下彈琴,閑情逸致頗有林下之風,讓人也跟着脫俗起來。
只是有時去找不到她,一問才知道,她是去找皇後下棋。
“以前沒見你老找她下棋呀,怎麽如今都迷上棋了?”
她依然是那樣淡淡的微笑,只是這次裏多了些許無奈:“我這位皇後姐姐性子急,找她多下下棋,也只是想磨砺一下她的心境。”
“哦?效果如何?”
我明知故問。
想來,人的性情是天生的,哪有這麽容易改變。
果然,她嘆息:“她終究是心思太重。唉,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懂得無為而治的道理?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由她去吧。”
我笑笑,也就沒有再說。
只與她讨論詩文。
但,有一天我再去,卻被拒之門口。
這不止對我是頭一遭,就算對別的後宮姐妹都是沒有的吧。誰都知道班婕妤是個随和的性子,一般人不管是誰找她聊天解悶,她都會溫和相陪的。
更何況是我這位詩友?
難道,她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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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奇怪。又有些讪讪。或許,是我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與她志趣相投,人家說不定根本看不上我呢?
抱着這樣的想法,吃了幾天閉門羹,也就不去了。
只盼着他日有機會,她能親自找我說個究竟。
但,沒有盼到班婕妤,卻盼到了許皇後。
如上次一樣,又是“啪”的一個響亮耳光。
這一次,我也火了:“你瘋了!”
“趙飛燕!你才瘋了!”
她目露紅光,狀若瘋魔。
我很是詫異。
當下,對所有宮女太監斥道:“你們都給我下去!”
直覺告訴我,有事。
她也跟着斥退手下:“你們也都給我下去!”
一時間,我的昭陽殿只剩她和我兩個人。
“說吧,皇後娘娘。”
我望着她。
她咬牙,擡手,又要打。
我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寒聲道:“娘娘,凡事有度,人要自重,別人才會尊重你。”
“尊重?呸!你這樣的人,還配說自重?”她咬牙切齒,“趙飛燕你這個禽獸!”
我眉間一跳,覺得有什麽不對。
“禽獸”這詞,似乎暗含着什麽啊。
不安的直覺,更加明顯。
我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你自己做的事,還不清楚麽?”
“我做了什麽?”
我感覺到心被人提了起來。
“你做了什麽?”她齒縫裏的冷意讓人生寒,“你居然對班婕妤……”
她說不下去,淚卻流了下來。
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班婕妤并不是看不起我,而是,刻意回避我。
因為,有人侮辱了她。
并且,那個人,是個女人。
許皇後以為那個人是我,但并不是。
所以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合德。
因為現在宮裏,除了我跟皇後,還有那個能耐的,只有她。
當我顫抖着的去問她的時候,她居然承認了。
沒有片刻的猶豫。
彼時,她正在插花,等我問完,還将花枝再剪了剪,才扭頭回答。
坦誠得讓我無言以對。
半天,我才想起來憤怒:“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喜歡她呀。”
她一臉理所當然的。
“你……喜歡她?”
鬼才信!
“是啊。姐姐不也喜歡她嗎?”
她笑眯眯。
我突然覺得這如孩童般的笑容讓我害怕。
但,又無法反駁。
我喜歡班婕妤麽?也許。
“既然是姐姐喜歡的,想必是值得喜歡的。”她依舊笑眯眯望着我,“所以,妹妹也想試一試。”
我感覺到了氣血上湧。
“可是……我并沒有碰她!”
“那是因為姐姐謙讓呀。”她的笑容竟是那樣溫柔,“從小到大,姐姐不都是把好吃的讓我給先吃,好玩的讓給我先玩麽……所以,我想着,姐姐是想把她,讓着等我來的。”
分明是回憶溫情的一句話,此刻聽起來卻只讓人覺得憤怒。
我再抑制不住,擡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當響亮的一聲脆響後,五個指印留在她臉上,我成熱我後悔了。
這是我一直疼着寵着當寶貝一樣的妹妹啊。
她沒有反抗,只是捂着臉,眼淚掉了下來。
“我……”
我想道歉,卻覺得不合适。
想繼續斥責,又覺得也不合适。
正不知說什麽好。
她卻捂着臉開了口:“姐姐,你覺得,你的班婕妤是幹淨的麽?你覺得,就算我不碰她,她就純潔無暇麽?她早就跟了許皇後了,你知道麽?”
這樣的話,猶如晴天霹靂。
“你……你說什麽?”
“不信你自己去查!你的班婕妤,早就跟許皇後有一腿!不止她,整個後宮都是許皇後的!就像當年,衛子夫一樣!”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合德那裏回來的了。
只覺得,很累很累。
甚至,累得像場笑話。
當年我抱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态,慫恿衛子夫搞後宮百合,她因為寂寞,也真的将漢武帝的妃子睡了個遍,并且,後來認了真,心思越來越大,想把那後宮一起收了,玩起了造反,才引來殺身之禍。
而這,竟是給後世埋下了禍根!
原來,自衛子夫後,後宮裏就留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後宮的女人們,全部都是皇後的。
這事,一直都是瞞着皇帝的,但在後宮女人堆裏,卻是公開的秘密。
尤其,是在劉骜的宮中,每個人進宮,都要先伺候皇後兩個月的。我跟合德之所以沒有,只是因為還未入宮就被皇帝直接欽點而已。
我忽然想起,班婕妤流傳後世的三篇詩賦裏,就有一篇寫了入宮後皇帝和皇後對她的寵愛……寵愛……
而那日在班婕妤處看的那麽多私密藏詩,都是為許皇後寫的。
原來,這才是真相。
班婕妤真正愛的,不是皇帝,而是許皇後。
我閉上眼睛,覺得如同一場笑話。
而緊接着,合德布置了另一場笑話,只是讓我笑不出來。
那,是一場巫蠱栽贓計謀。
漢朝後宮,最忌諱的就是巫蠱。而後宮女人裏,更有很多人是因為巫蠱入罪。
可以說,這是相互栽贓的制勝法寶。
于是,在某個日子,有人回報:宮裏發現了巫蠱娃娃,是班婕妤讓人幹的!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昭陽宮用竹簡抄詩經,修身養性。
聞言,毛筆掉到竹簡上,砸下了一個大大的墨跡,猶如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