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雙子-趙合德(九)

關于班婕妤行巫蠱之術的事,是突然發生的,沒有任何預兆。

那個時候,我甚至以為她在對付許美人,也就是許皇後的侄女兒。

自從許皇後認定我對班婕妤下手後,也對我們展開了報複。她雖然情商不高,智商應該還行,馬上看出了事情的本質——皇上之所以迷戀我跟合德,無非就是看中了我們的美色。

既然是美色,那就有更美的小姑娘可以替代!

所以,她将身邊最漂亮的一個宮女送給了皇上,聽說,那個是皇上以前就眼饞很久,只是不好意思讨要的。

接着,又把自己許家的一位侄女兒送給了皇上。她們許家基因還是很好的,不然許皇後也不能曾經獨占皇寵十幾年。這許美人大概占盡了許家的基因,年紀又輕,更是被養得較嬌嫩。

這一招是很湊效的。

我跟合德的愛立刻被她們分走大半,畢竟人家剛來新鮮,皇帝竟有一大半時間是分在她們二人處歇息的,比在我跟合德這還多。

我是無所謂。自從班婕妤的事發生後,我每日只在家裏抄抄寫寫,修生養性,幾乎連話都很少說。

合德卻坐不住了,跑到我這來商量對策。

見我不甚熱心,她很有些不爽,摔袖而去。

原本以為她一個人會放棄,誰知她一人照樣玩得風生水起。首先,她去參拜了太後,日日晨昏定省聊天逗樂,把王太後逗得開懷無比。接着,她又背地裏邀約某大臣,讓其慫恿別的大臣上書,說許美人是皇後的侄女,皇帝這樣做,是亂.倫!

我後來好奇她是怎麽知道那個大臣剛好會聽她的,她告訴我,是跟皇帝上朝的太監告訴她的,那太監日日跟在朝堂上裝柱子,但實際上心裏門兒清,誰正直、誰阿谀、誰可收買、誰是許家那邊的、誰是許家對立的,都一清二楚。我這才想起,合德是個讨人喜歡的性子,在這後宮裏,太監宮女們沒有不喜歡她的。估計,那些太監也沒在皇帝跟前少為她說話。

就這樣,還真讓她扭轉了局勢!先是不小心跟太後說漏嘴透露皇帝召幸了皇後的侄女,接着又讓太監偶爾跟皇上說漏嘴透露宮裏流言死起,再然後是大臣死谏相逼……

最終,劉骜把嬌滴滴的一個許美人送去了尼姑庵。

我忍不住問:“別的倒還罷了,你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讨得太後的歡心,讓她出頭督促皇上辦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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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那老太太是真幫我啊?她本來就與許皇後不和,只是剛好借我這由頭而已。”

“她們不和?”我奇了,“上次她不是還去阻止皇上廢後麽?”

“廢後是大事呀,皇上沒有名目亂廢後,會讓朝廷亂的。再說,許皇後廢了咱們上去她一樣讨厭,就如今我們這樣恃寵而驕,她就已經夠讨厭的了。所以呀,她那是要壓制我們的風頭,不能讓我們跳太高。”合德冷笑,“千年的婆媳萬年的仇,你見過幾對婆媳關系真好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在21世界還在讀書,沒經歷過也沒想過。穿越後阿嬌幾乎都在糾結她跟劉徹的事,最讨厭的是衛子夫,完全沒想過婆婆的事。武則天嘛,更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再說她婆婆長孫皇後早過世了。

不過,聽她這麽一說,我想想也是,起碼劉徹的母親王娡,對于阿嬌是沒有感情的。冷眼旁觀,其實就代表了冷漠。

“再說,這許皇後和王太後是兩代婆媳恩怨呢。這許皇後呀,原本就是太後的婆婆給皇上指定的媳婦。那時,太後的婆婆強勢,朝政基本把持在許家,後來那老太太死了,王太後上臺,就把許家的很多大官員貶了,把肥缺讓給她們王家,許皇後沒辦法,對王家也有着氣呢……總之啊,就是一筆糊塗賬,是積怨兩代的婆媳戰,關系能好?嘁,切了我腦袋都不信。”

她“嘚啵嘚啵”說得很快,小小的嘴兒很有些可愛。

我忍不住笑了:“你懂的倒是多。”

“是見得多。你在公主府沒見過,我們隔壁鄰居,那些婆婆媳婦哪一個不是三天對罵五天對砍的。這宮裏啊,也就是要臉面些,其實還一樣。放心,你以後當了皇後呀,這老太太也照樣找你掐。”

我心中一沉。果然歷史是沒法改變的麽?

“可是,我不想當皇後!”

她看了看我,沒說話。

我記得,原本許皇後是因為巫蠱之術獲罪,其後趙飛燕才得的皇後。

于是日日偷偷讓人關注椒房殿的動靜,沒見她們有什麽異向,才算放了心。不是偏幫外人,而是合德現在明顯是贏的那一方。而且……我怕後來真的如歷史所說,那皇帝死在合德床上,她只能以死謝罪。

我不想合德死,我不想那一切發生。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

但,被揭發的不是許皇後,而是班婕妤!

聽說,有人在班婕妤宮門口撿到一張揭帖,見上面鬼畫桃符很奇怪,便上呈了上去,皇上和太後知道後大怒,顫抖着表示要徹查此事。

于是在班婕妤的宮裏挖啊挖,居然真的挖出了幾個木偶,無非是詛咒我趙氏姐妹和皇上。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奈何皇上和太後信啊。

更何況,這在漢宮本就是大忌中的大忌!

聽到這個消息,我手都抖了,如踩着棉花一般高一腳淺一腳跟着跑了去。

等我到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齊了。

班婕妤依然那樣素雅、安靜。

似乎發生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班婕妤,你還有何話說?”

劉骜怒問。

班婕妤依舊從容不迫,先行了個禮,才道:“我知道人的壽命長短是命中注定的,人的貧富也是上天注定的,非人力所能改變。修正尚且未能得福,為邪還有什麽希望?若是鬼神有知,豈肯聽信沒信念的祈禱?萬一神明無知,詛咒有何益處!我非但不敢做,并且不屑做!”

如此不卑不亢的應對,讓在場所有人都震撼了。

說實話,都是平日相處的,也多少知道她的為人。她這樣清心寡欲的人,确實很難做出這樣的事。

但,這種事出了,又不能不辦!

而這個時候,我家妹妹又開口了:“哎呀,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說什麽都能說得文雅。這後宮啊,表面看着都是溫溫柔柔水一樣的人,背地裏什麽樣,誰知道呢。皇後娘娘平日裏雍容華貴,人又和氣,要不是沒憋住跑來打我們姐妹二人,我還一直拿她當親姐姐待呢。哎,這後宮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說得清楚呢……”

“合德!”

我想喝止,卻哪裏來得及。

這樣輕飄飄的話,已經拂過每個女人的心頭,如一陣刺骨涼風。

确實,沒有人比她們自己更明白:這後宮女人,十個善良柔順,就有九個是裝出來的!

而王政君太後,更是經歷了一生吧。

也不知是想起了曾經的誰,只見她臉一黑:“此事是漢宮大忌,非同小可。皇帝你看着辦吧!”

她這一發言,等于将班婕妤推入了萬劫不複。

正當我奇怪事情與歷史走向不同時,姍姍來遲的皇後跌跌撞撞跑了來:“皇上,不用冤枉班婕妤了,行那巫蠱之術的人,是孤!”

說着,手裏還拿着木偶。

只有我注意到,這木偶,是新紮的。

但,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我,竟沒有說。

自此,皇後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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