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白羊-孫尚香（十三）
任何人都有資格自由地選擇，所以，在香兒做出人生最重要的決定之一時，我什麽都沒說。
反倒是黃月英說話了：“其實你也不用太高看自己，孫劉聯盟既然存在，就自然有它存在的價值，劉備和孫權都是人中之龍，都有自己的盤算，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改變什麽的。他們想結盟，就算沒有你這場婚姻，依然能結盟。他們想互相攻伐，就算你孫尚香永遠是劉夫人，他們也能找到攻伐的借口。”
我以多年參與或旁觀政鬥的經驗，知道黃月英說的是真的。
江山美人，孰輕孰重？這在劉備看來，從來就不是個問題。
所以，不管香兒是去是留，都改變不了什麽。更何況，真要說起來，他那晚也是答應了只要香兒願意，就放她離開的。
香兒也不是傻子，被黃月英一點撥，也就苦笑着點頭。
“不錯，我江東基業，自有我二哥來扛，他少年英雄，想必将來必定有他一番作為，不需我來擔心。”
黃月英嗤然而笑：“你那兄長何止有一番作為，只怕将來是注定要與劉備曹操平起平坐，三分天下的。”
我大大感嘆于她的預見性眼光。
而香兒卻毫不意外。
“不錯，他二人都是當世英雄！”
我這才想起，那兩人一個是她兄長，一個是她夫君，或許她才是最有資格評判比較他們的人。
其實細想想，香兒跟劉備如果年齡不是相差這麽大，也算是英雄美人的良配。
我如此想着，更是沒有做聲。
黃月英卻是等不及了：“好了，到底要怎樣？趕緊的。”
香兒想了想，最終咬唇：“我們，走。”
Advertisement
黃月英擊掌一笑。
就這樣，在黃月英的掩護下，我們逃了出來。
而黃月英的心思的缜密的，連船都為我們準備好了。
棄馬登舟，順理成章。
然，就在我和香兒剛踏上船的那一刻，趙雲追了過來：“夫人留步——”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香兒。
劉備的孫夫人。
我和香兒呆了。
黃月英卻沒有片刻猶豫，立刻沖掌船的人喊：“開船！”
那些掌船人得了命令，這才反應過來，船槳齊動，朝着對岸劃去。
趙雲見我們顯然是沒有返回的意思，也急了，足尖一點，躍上船板：“主公有事未歸，夫人請等主公回來了再走。”
“放肆！我母親病在危篤，時間一刻也耽誤不得，豈是你一個下屬可以阻攔的？”
“趙雲不敢！”
此時的趙雲沒有了在黃月英面前的嚣張。
畢竟，香兒是他當家主母，人在屋檐下，即便是馳騁沙場的英雄，也要低頭。
“既然不敢，還不快放行回去！”
幾年不見，香兒真的長大了，已經有了主母的威嚴，不再是當初小白兔般亂蹦跶的少女。
那趙雲大約不知如何是好，悶在那裏。
眼見，船已經離岸邊越來越遠。
我們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卻不料，還沒落地，就被一個聲音吼得又往上提了提。
此聲音自然不是別人發的，而是張翼德。
只見張飛遠遠打馬而來，提着那丈八長矛，猶如催命的鐘馗。
黃月英低叫了一聲“糟”，便直接“唰”地亮出雙刀，朝趙雲面門便砍。
趙雲大約沒料到她會突然發難，大驚，想退，卻無奈船板太小，根本沒有騰挪之地，只能一個後翻，退回岸上。
黃月英唇邊露出一個得意的冷笑。
“我去攔住她們，你們吩咐船夫盡全力快走。我怕擋不住他們。”
“擋不住？”我和香兒都皺眉不信，“你上次不也是以一敵二麽？沒見你敗啊。”
黃月英神秘一笑：“那是因為我事先在那裏布下了奇門遁甲之陣，結合自然陣法，我才事半功倍，以一挑二。如今卻沒時間再布陣了。”
原來如此！
我就說，怎麽會三國兩大名将聯手都勝不了她。
早就聽說諸葛亮的奇門遁甲之術是師承其岳父黃承彥，如今看來，此說也未必是空穴來風。
想着找黃月英問問清楚，她卻已經縱身躍上了岸。
“保重。後會有期。”
然後，我們就看着岸邊三人的對戰在視線裏越來越遠。
船，已離開荊州很遠。
“她，不會有事吧？”
香兒弱弱地問我。
“不會。”我一半是安慰她，一半也是說出實情，“她對劉備來說，可是不可多得的寶貝，趙雲有分寸，不敢殺她的。再說，她精通奇門遁甲之術，想逃個跑，應該不難。更何況，她是諸葛亮的妻子，到時候就算事發，捅到劉備面前，諸葛亮也會求情的。”
諸葛亮對黃月英的情義，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們二人，不止有情，還有義。就算有一天情不在了，義也一直在。
香兒點點頭，望着遠方，若有所思。
“在想什麽？”
我忍不住問。
“我在想，我們不回江東，好不好？”
我一愣。
我本就是個穿越之人，呆在哪裏并沒有區別。回江東，只是因為她是江東女子，以為她會想回去。
“出嫁的女子，從來就沒有跑回娘家的道理。更何況是我這種，關系孫劉聯盟，這樣回去，自然會帶來很多問題。江東人，未必歡迎我。”她的語調裏有苦澀，“而且，我并不願意再面對母親和二哥。”
我的香兒，真的是長大了。
只是，成長的過程，該很疼吧？
我忍不住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
“好，我們不回江東。”
“真的？”她的眼睛裏又亮了神采，“那我們四海為家好不好？”
“好。四海為家。”
腦中，突然想起一句話：待我名揚天下，許你四海為家。
那是當年我追前男友來到他所在的城市，卻發現諸多不适應時，他對我說的。
他說，等他功成名就有了足夠的錢財，會帶着我游歷四海，給我想要的生活。
而如今，不需要等到名揚天下，我已經可以和心愛的女子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其實，并不需要太多錢財。邊走邊賺，已經足夠。
人生路，本就是邊走邊享受的，不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