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虛像(上)
第十八章虛像(上)
一片雲擋住了月光,四周漆黑如墨,幾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山窩窩裏跑。
有個小男孩被石頭絆了一下,即将摔倒時,從旁邊伸出一只胖乎乎的胳膊扶住了他。
“胖胖,不如咱們點燈吧?”
手裏的燈籠帶了一路,卻沒有人點亮。
小胖子擺擺手:“不能點,上次阿傑就是打着燈籠被發現,結果屁股差點開花,阿傑你說是不是?”
阿傑怯怯地嗯了一聲。
小夥們都不吭聲了,小胖子是領頭的,怕他們走丢,叫他們牽着手一個跟一個,半小時後,來到一處山洞前,洞口貼滿了符紙,紅炮仗的紙屑鋪了一地。
小胖子沒急着進去,反而細心地清點人數,數到七的時候,小胖子歪歪頭,又從頭到尾數了一遍。
“奇怪,少了一個?”
看不清少的到底是誰,小胖子正猶豫要不要點燈籠時,天上的雲層移動,月亮清冷的光灑落,一個小男孩躲在不遠處的灌木叢裏。
“那個……還是算了吧?”黑乎乎的山洞像是怪獸的大口,那小男孩有點怕了。
小胖子又好氣又好笑,把他拎出來推向隊伍。
“八個人,齊了,不想去的在這等我們出來,別到處亂跑哦。”小胖子故意斜眼看那個膽小鬼,膽小鬼漲紅着一張臉瞄向其他人求救,夥伴們一個個精神抖擻,跟着小胖子進了山洞,
随着黑暗迎面撲來的還有一股陰冷的空氣。
“哇,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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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點燈籠麽?”
“再往裏走。”
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遠去,膽小鬼孤零零站在洞外,風吹過岩石發出嗚嗚的聲音,膽小鬼越等越怕,索性一咬牙,也跟着隊伍鑽了進去。
“可以了,點燈吧。”
小胖子将燈籠紙拆了,點燃蠟燭,昏暗的山洞裏一下子變得亮堂堂的。
平時大人們禁止小孩過來玩,說是山洞裏有妖怪,年紀小的被吓住了,但随着年齡增長,小孩子們漸漸發現了山洞的不同尋常之處。
轉過拐角,是一道螺旋往下的階梯,盡頭有一處石室,而石室深處居然還有不知通向哪裏的通道。
“我好怕哦。”膽小鬼左看右看,生怕哪裏突然竄出一只大妖怪。
“怕什麽!”小胖子胸脯一挺,“大人們經常來這!有什麽好怕的!”
“嗯,沒錯,我爸媽也是。”
“今天他們還帶着烤乳豬什麽的。”
“啊,真的嗎?我還以為去拜山神,原來是到這地方了啊?”
領頭的小胖子告訴他們,今晚的事情不要對大人說,大家圍成一圈拉鈎宣誓時,有個小男孩愣愣站在一邊。
“哎,快點過來呀。”小胖子招呼。
小男孩動了,他在壁畫前停下了腳步,像是看到什麽震撼的東西,僵了片刻,然後轉過身,仿佛被吸引般往石室深處走去。
“喂!跟大隊,別亂走啊!”小胖子拽着他。
小男孩舉起燭臺,照亮了小胖子的臉。
“霍霍,你幹嘛呢?”小胖子被光線晃得眯起了眼,然而小男孩卻說出了奇怪的話。
“你是誰?”
“啥?”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霍明海轉過頭,視線一一掃過小夥伴們,認真的眼神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的天,你該不會是燒壞腦子了吧?!”摸上對方額頭,果然很燙手,小胖子哭笑不得,“霍霍,你還記得自己住哪麽?”
霍明海只想到現在住的公寓,于是糊裏糊塗地報了一遍地址。
“那我叫什麽名?”小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見霍明海搖頭,小胖子顯得非常沮喪,“我是陳大鑫啦!名有三個金,命有多多金!咱們掏過鳥窩捅過馬蜂窩,昨天還給你送果子你忘了?”
“陳大鑫……名有三個金,命有多多金……”
陳大鑫……陳大鑫……
像是要把名字刻進腦子裏,霍明海喃喃地念着,直到被鬧鐘吵醒。
霍明海翻過身,一掌糊在了杜佳駿臉上……
“呵,我長得像鬧鐘。”
臉上印了個巴掌印的杜佳駿一臉淡定地将三明治遞給霍明海。
霍明海自知理虧,厚臉皮地點頭:“還是智能鬧鐘!”
杜佳駿:“哦?”
霍明海咬了口三明治,含糊道:“比鬧鐘管用多了,定時叫醒,還附帶做飯功能……”說着說着,聲淚俱下。
“那你可是撿到寶了,用得着開心成這樣嗎?”杜佳駿抽過紙巾給他擦眼淚。
霍明海抽抽鼻子:“沒沙拉醬麽?”
“沒。”杜佳駿吧唧吧唧地往面包片裏擠着芥末醬,卷着生菜和火腿腸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大蜘蛛眼鈎鈎地望着梨花帶雨的霍明海,它想不明白,吃個早餐咋能激動成這個樣子呢?霍明海把剩下的三明治遞給它,大蜘蛛看了眼,擡爪,唰唰幾下将三明治切成了渣渣。
“看吧,它也嫌棄了!”
“本來就不是給它吃的。”
霍明海抹了把淚花:“連豬都不吃呢!”
杜佳駿點頭:“所以不吃的是豬。”
豬:“……咦?”
杜佳駿笑着,給霍明海倒了杯咖啡,語氣輕松道:“陳大鑫是誰?”
霍明海有點驚訝。
“你夢裏一直在喊他。”杜佳駿擡眼看向霍明海,霍明海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只好說了一遍夢境。
偏偏夢醒得不是時候,繼續往前走的話,石室深處,會見到什麽呢?
“那個陳大鑫……你真不認識嗎?”
“不認識。”
“山洞呢?”
霍明海搖頭,他只知道自己來自一個小村子,可村子裏的事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現在瞎想也沒用,反正母親說周末過來,到時候再問也不遲。
吃完早餐,霍明海撈起背包正要開門,小腿忽然被東西纏上,巨力拉扯下,霍明海哇呀一聲撞進了杜佳駿懷裏。
“朱朗你幹啥呀?”霍明海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扯絲線,大蜘蛛卻緊緊拽着他不放。
杜佳駿覺得奇怪,故意将手放到了門把手上,絲線纏過來把他的手拽了回去。
大蜘蛛八只眼睛亮晶晶地倒影着大門。
難道……
杜佳駿心中一動,貼在門板上,小心翼翼地對上貓眼。
“外面有什麽嗎?”霍明海終于發現不對勁,杜佳駿靜靜看了好一會,搖搖頭,移開身子示意他自己看,霍明海湊過去往貓眼裏看,然而外面是一種奇怪的白色東西,霍明海正琢磨是什麽玩意時,白色的東西突然翻出黑色的瞳仁對準了他。
“啊!!!”猛地倒退幾步,霍明海被大蜘蛛的爪子一絆,一屁股坐到了它腦殼上。
杜佳駿一看情況不對,馬上也緊張了,趴過去對上貓眼,半晌,回頭問霍明海:“你看到了什麽?”
霍明海滿頭汗,反問:“你看到了什麽?”
“走廊。”杜佳駿又往貓眼看,“什麽都沒有。”
霍明海啞着嗓子:“門外……有人。”
“有人?”
“有個人也正對着貓眼往裏看……”
超級保镖楚幹将直接打開門沖了出去,左看看右看看,兜了一圈,沒見着人。
“他走了?”杜佳駿看向大蜘蛛。
大蜘蛛抖抖腦袋,将霍明海震下地後,自顧爬去空調口那吹風了。
陽光很好,但霍明海覺得全身都冷。
出了公寓後,被人盯着的感覺如影随形。
“你好,你有包裹請來拿一下。”霍明海收好電話,捧着包裹發愣。
樹蔭下,一個男人朝霍明海走來,霍明海起初沒在意,随着距離拉近,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是誰?
霍明海遠遠打量他,那男人高高瘦瘦,戴着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上去像是不務正業的痞子。
“你朋友?”半透明的楚幹将也正盯着帽子男。
“不認識。”霍明海納悶。
防盜門開了。
“嗨,我的包裹呢?”
來人戴着副黑框眼鏡,雖然年輕,乍看之下帶着點楚莫邪的氣質,楚幹将睹人思人,看得眼都直了,等那人離開,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
“很像你哥哦。”霍明海啧啧有聲,“眼鏡是同個款式呢。”
楚幹将不屑地哼哼:“同個款式又咋了?跟我哥比,他還嫩着!”
樓道裏傳來打噴嚏的聲音。
就那麽短短幾分鐘,鴨舌帽的男人已經不見了,霍明海沒有多想,發動車子前往下一個地方,路過一處車站,他忽然擡頭看去,站臺的人群裏,有一個戴鴨舌帽的人。
電話響了,霍明海在路邊停下車子,接通,傳來男人的聲音。
“你是……滋滋……霍……明海……嗎?”
對方信號不好,雜音非常重。
一般來電的,都是追問包裹的客人,霍明海已經習慣了,于是回答:“我是。”
那邊哦了一聲,沒有問包裹,反而不吭聲了。
“那個……”霍明海還真沒遇上這種情況,客人不吭聲了,總不能這樣一直耗着吧?于是試探地問,“我的包裹到了嗎?”
對方:“……”
霍明海意識到問錯了,及時糾正:“呃,不對,你的包裹到了嗎?”
對方:“……”
霍明海見對方還是不吭聲,只好自己回答:“快到了。”
說不清為什麽,霍明海又擡頭往車站看去,鴨舌帽的男人正拿着電話,半張臉擋在了帽檐下。
同時,電話裏的男人說話了。
“嘿……嘿嘿……找到……你……了……滋滋……”
不祥又恐怖的氣氛讓霍明海頭皮發麻,立刻切斷了通話,怎料沒幾秒,電話又響了,霍明海看也不看,直接挂斷,再響,再挂,又響,終于,霍明海忍不住接起來,還沒開口,對方就開罵了。
“靠!敢挂老娘的電話,活膩了?!”
霍明海一聽,原來挂了客人的電話,這下慘了,馬上連連道歉。
“老娘的電話一挂還挂三次,你好大的膽子!”那邊不屈不撓。
霍明海心想,這女的會不會算數啊,哪有三次,第三次不就接聽了嘛,還老娘老娘,現在的妹子都那麽重口了?
心裏想着,不知不覺說了出來:“老娘……”
老娘:“你喊我啥?”
“呃……娘娘息怒,奴家知錯了!”
“噗嗤!”某劍靈別過臉。
那妹子也被逗樂了,等霍明海送包裹過去時,見奴家小哥長得挺标致,軟磨硬泡地纏着他合影留念。
後來,奴家小哥的照片再次紅爆微博,杜佳駿發現了,又默默存了起來……
中午飯是在西餐廳裏吃的。
楚幹将實在忍不住了,将報紙往桌上一拍:“我報紙都看到第二遍了,你到底吃還是不吃?”
霍明海回過神,扒拉兩口意大利面,含糊道:“吃,你繼續看。”
于是楚幹将繼續看,看完第三遍,剛放下報紙,一份新的報紙遞到眼前。
“哪來那麽多報紙?”
霍明海指指報紙架:“随便看。”
楚幹将:“……”
霍明海叼着面條又歪過頭看窗外。
楚幹将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坐在花壇邊上。
“又是他?”楚幹将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這種相遇頻率太過巧合了吧?
霍明海一邊吃一邊點開微博,蘇木又發了一些小游戲,霍明海點進去玩,玩着玩着,他側過頭看去,不知是不是錯覺,鴨舌帽的男人似乎又近了一些,他現在坐在路邊的椅子上,距離西餐廳不過十來步的距離。
別管他……別管他……
突然響起的電話把霍明海吓了一跳,來電顯示是杜佳駿。
“還好吧?”杜佳駿問。
“唔……還好……”霍明海看向窗外,鴨舌帽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霍明海松了口氣,然而,有那麽一瞬間的心悸讓他回過頭,背後不知什麽時候坐着個男人,西餐廳的都是高背椅子,那人被擋着,只露出半截帽子。
“明海?”霍明海的沉默讓杜佳駿緊張起來。
霍明海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輕聲将帽子男的事情說了一遍。
“我……早上收到一個電話……不知是不是他,只是……我聽電話時,他剛好也……”
杜佳駿想了想,說:“還有那條記錄嗎?”
“有,但來電是空。”
“試試回撥那個號碼?”
“啊?”霍明海愣了愣。
背後坐着的人是帽子男,那麽回撥號碼的話……
找到來電記錄,霍明海抖着手,按下了回撥。
下一秒,突然有鈴聲響起。
霍明海豎起耳朵仔細聽,鈴聲是從背後傳來的。
果然是他?
楚幹将騰地站起,繞過去盯着對方,那男人被他吓了一跳,怒道:“你幹嘛?”
他拿着的手機裏傳來女人尖細的嗓音,似乎罵了句什麽,帽子男低聲下氣地道歉說不是罵她,哄着給她買衣服。
胳膊有紋身,穿着鼻環,脖子上挂了好幾串大銀鏈,比痞子還痞子。
但這個帽子男,并不是巧遇的那個人。
霍明海心神不寧地騎着車子,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裏,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在等車。
霍明海拐了個彎,駛進另一條街道,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裏,也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在等車。
這是……怎麽回事?
“他不鬧事,我們也別管,就當是空氣好了。”楚幹将說。
“嗯。”霍明海目不斜視,又路過公交車站,這回,戴帽子的男人出現在馬路的這邊,正轉頭看着他們。
到達小區,順利派送完,霍明海去到電梯間,幸運的是,電梯正還好停在這層。
十九樓,有人上電梯,電梯間的窗邊站着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
十七樓,有人上電梯,戴鴨舌帽的男人似乎走近了些。
十三樓,有人上電梯,鴨舌帽的男人已經站在了電梯門外。
電梯繼續下沉,停在十樓的時候,住戶們蜂擁而出,外面沒有鴨舌帽的男人。
還沒到一樓,怎麽人全都走了呢?霍明海心裏直納悶。
電梯門合上,嗡嗡地下沉。
幾分鐘後,霍明海額上冒汗:“電梯好像……下降了好久哦?”
擡頭看指示燈,顯示是十樓,然後跳到了十九樓,十三樓,二十五樓……
微微失重的感覺告訴霍明海,電梯一直是下沉狀态。
電梯的鏡壁裏,倒影着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
楚幹将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
“你……你到底是誰……”呼吸無法順暢,霍明海大口喘着氣。
那男人歪過頭,發出嘿嘿的笑聲。
“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