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虛像(下)
第十九章虛像(下)
“鮮豆坊剛開,那隊伍可長咧!”
“油炸桧特別香,還有蒸包子!”
“咦,在哪呀?”
“就對面街,一起去呗,我正要買點豆漿給兒子吃呢!”
門打開,住戶們擠擠攘攘地走出電梯。
楚幹将聽得心癢癢,轉頭對霍明海說:“我們也去看看吧?”
一對情侶摟摟抱抱地穿過楚幹将的身體。
楚幹将環顧四周,走出電梯的也就那麽一堆人,一眼掃過,并沒有看見霍明海。
明明一起進了電梯,怎麽突然人就沒了?
“霍明海!”他叫着,沒人應,“霍明海?!”又叫了一聲。
還是沒人應。
人群漸漸遠去,大堂裏空了下來,楚幹将身上冒起了冷汗,事情有點不對勁,直覺告訴他,從二十一樓到一樓的過程中,電梯裏肯定裏産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他快步回到電梯間,電梯正在上升,沒辦法,只能等了,防盜門打開,那對小情侶又摟摟抱抱地走了回來。
“親愛的,下次不要那麽烏龍了哦。”男的親親女的。
女的嗯嗯地說電影票在另一個包包裏,忘記拿出來了。
男的說沒事我陪你上去拿就好,還調皮地擠擠眼說那麽好的男人上哪找啊,很感動是不是,該怎麽獎勵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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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臉一紅,說:“給你剝葡萄呗。”
叮——電梯到。
楚幹将跟着他們走進電梯。
他們按下十三樓,楚幹将按下二十一樓。
兩人親親抱抱地讨論葡萄,完全沒留意面板上亮了兩個按鈕。
男的說:“葡萄好,我最喜歡葡萄了。”
女的說:“又甜又大,我也喜歡呢。”
男的壞壞一笑:“我說的是那個葡萄哦。”眼神直直盯着女孩的胸脯。
女孩臉一熱,打他:“壞蛋!”
楚幹将歪膩得直翻白眼,擡手賞了男人一掌。
男的捂着後腦勺,傻笑道:“親愛的你打得真帶勁。”
“該打該打!”女孩雙手擂着他的胸。
“好疼好疼,來親親?”男的撅起嘴要親。
楚幹将擡手,又賞了一掌。
“咦?”男的終于覺察到不對勁,女孩的雙手都打在了胸口上,那後腦勺的一巴掌是誰打的?電梯的鏡壁裏只倒影着他們倆。
女的見男的發呆,停下手:“怎麽?疼了?”
“沒……沒事。”視線掃到面板,男的一愣,“你按了二十一樓麽?”
“沒有啊?”女的這才注意到按鈕,吓了一吓,小小聲道,“會不會是之前的人按的啊?”
“哎,誰知道呢。”男的把女的擁入懷,摸摸說不怕,楚幹将被他們膩透了,伸出手指戳在男的臉上。
被戳的皮膚凹陷了個坑,随着手指移開,皮膚慢慢回彈,男的臉色越來越青。
女的呀了一聲,摸着他汗津津的臉:“你幹嘛?別吓我啊?”
“我覺得……這裏好像……有東西……”男的慌起來了,背靠着牆壁打量起小小的空間,“但是我們看不到?”
看不到?
像是被雷劈到,楚幹将身子一僵。
霍明海在乘搭電梯的途中不見了。
不是不見了,而是看不到!
醒悟過來的楚幹将抽劍朝空中劈去,空氣蕩漾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憑空出現了戴鴨舌帽的男人,那男人有點驚訝地瞥了楚幹将一眼,幾秒後,畫面消失,空間再次粘合。
鬼打牆,又是鬼打牆!
“靠!”楚幹将真想吐他一臉血啊,什麽招數不用,偏偏又是蛋疼的鬼打牆,欺負他一個劍靈好玩麽?
“親愛的,好像好大風?”女的窩在男朋友懷裏,狂風吹得她長發鋪了一臉,男的早已經吓傻了,明明空無一人的地方,像是破碎的玻璃開裂,随着勁風呼嘯,漸漸露出身穿快遞服飾的男人。
“啊!!鬼……有鬼啊!!!”男的不争氣地叫出來,電梯門一開,一把推開女孩,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女孩尖叫連連,扯着男朋友的衣服也跟着沖了出去。
電梯門關上,半透明的楚幹将懊惱地收了劍。
“切,給他逃了!”回過頭,關心道,“他沒把你怎麽了吧?”
霍明海拿着一張卡片,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
下班時,前臺的小花小姐攔住了失魂落魄的霍明海。
“你的那位叫你等他一起吃飯。”小花小姐語氣冷冷。
“我的那位?”霍明海擡頭看向楚幹将。
楚幹将捂着小心肝:“我已經有莫邪啦!”
匆匆走過來的杜佳駿見小花小姐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好奇地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小花小姐偷偷朝霍明海擡擡下巴:“他喜歡的那位心中有莫邪于是把他給甩了。”
仙蹤林裏,芥末雞扒飯端上來後,杜佳駿一邊玩手機一邊扒拉着飯,而楚幹将實體化霸占了一個座位看報紙。
氣氛有點悶,霍明海點開手機上微博,杜佳駿發布了一條最新的動态,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大哭的表情。
不明真相的霍明海想了想,賞了他一個摸頭的表情。
很快,摸頭的微博又被杜佳駿添加了一坨便便的表情轉發了。
粉絲們留言瞬間飙升至幾百,紛紛關心是不是吵架了?
霍明海點開表情框,學着粉絲們用了個親親的表情轉發了便便,很快,杜佳駿賞了他一個害羞的表情又轉發出去。
一條微博轉來轉去,不知不覺轉發量突破了四位數,霍明海無語了,什麽叫名人效應?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再看自己的微博,粉絲突破了五百大關,為表感謝,霍明海夾起一個小蝦米放進杜佳駿的盤子裏。
“吶,賞你。”
“謝主隆恩。”
霍明海:“平身。”
楚幹将:“準了。”
杜佳駿:“喳。”
三人無語片刻,忽然都笑出聲,杜佳駿吃掉小蝦米後,終于問出了正題:“後來有沒遇上那帽子男?”
“有,還他媽的用鬼打牆把我隔開了!”楚幹将一說起他,心裏就窩火,恰好報紙上有一塊奇門遁甲的專欄,講的是軒轅黃帝大戰蚩尤的故事,蚩尤利用鬼術制造迷陣把老對手黃帝耍得團團轉,後來黃帝利用仙女賜予的秘術破解了迷陣,而這秘術被後世稱為奇門遁甲之術。
報紙裏把這種古老秘術描述得神乎其神,能制造迷陣,也能破解迷陣,這不是跟鬼打牆很像嘛?楚幹将看得津津有味。
杜佳駿考慮得更細致,用鬼打牆把楚幹将隔開,帽子男顯然想制造獨立空間,他要獨立空間是想幹什麽呢?
“那個……他沒把你怎麽了吧?”猶豫了一番,杜佳駿還是問了出來。
霍明海嗆了一口茶,猶豫了好一會,才從兜裏摸出張卡片遞過去。
紅底黑字,聚會邀請函,杜佳駿看到落款的名字時愣住了。
“陳大鑫?”
霍明海點點頭,像是下了什麽決心,端起杯子,将冷掉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我打算去看看。”
事情實在太巧合了,才夢見陳大鑫,白天陳大鑫就出現了?
但霍明海無論如何也沒法将小胖子與高高瘦瘦的帽子男聯系在一起。
楚幹将這時候說話了:“你知道陳大鑫現在是什麽東西嗎?”
霍明海嗯了一聲。
“他已經不是人了。”楚幹将頓了頓,補充道,“不是活的了。”
夜裏,霍明海睡不着,拿着手機上網,不知不覺又點開了微博,正在玩蘇木的小游戲時,角落一閃一閃,點開,原來是一封私信。
英俊潇灑的俊:喂!
霍霍:哼唧!
英俊潇灑的俊發了個便便的表情。
霍明海回頭瞅了杜佳駿一眼,杜佳駿背對着他,手機柔和的光給他鍍了層淡淡的輪廓。
英俊潇灑的俊又發來私信:那個帽子男,就是你夢裏的那個陳大鑫?
霍霍猶豫了一下,回複:應該是吧?
英俊潇灑的俊:真不認識?
霍霍:不認識。
英俊潇灑的俊:其實我覺得奇怪,他是怎麽找來咱家的?
霍霍:誰知道呢。
發了個攤手的表情後,霍明海似乎想起了什麽,身子一震。
杜佳駿翻過身,推推霍明海,問他怎麽了。
夢境如潮水般湧出來,霍明海感覺後背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他是知道地址的……”
“什麽?”杜佳駿支起身子,俯視顫抖不已的霍明海。
“陳大鑫是知道地址的……因為……因為……”霍明海緊緊抓着被子,“地址……是我告訴他的……”
“你怎麽告訴他……”話說到一半,猛然醒悟。
夢裏!
霍明海在夢裏,把公寓地址告訴了陳大鑫!
“你說……他……他會不會……”
“他進不來。”杜佳駿給霍明海掖了掖被子,“快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霍明海悶悶地翻過身,心慌意亂,憋了好一陣睡不着,還是拿出手機上網。
剛上微博,一封私信彈了出來。
英俊潇灑的俊發了個摸頭的表情,還附帶了一行字:明晚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天,霍明海趁着中午吃飯時間,特地跑了東門商業街一趟,東門商業街是S市最出名的步行街,無論白天黑夜滿滿的都是人,霍明海按着地址尋過去,歌舞廳大門緊閉,門前掃地的大爺見小年輕在門口徘徊,好心提醒道:“還沒開門哦。”用掃把指指牌匾,“晚上九點才營業呢。”
原來還真有這個地方啊。
霍明海暗暗松了口氣。
夕陽西下,夜幕漸漸降臨,再次站到歌舞廳門前時,霍明海緊張得出了一身汗。
服務生問明白預約人後,引着他們進了前廳,前廳中有個大舞池,一群人正在裏面跳舞,音樂震耳欲聾,藍藍綠綠的燈晃來晃去,霍明海眼都花了,等走上樓梯,吵雜聲漸漸遠離,上到二樓,四周徹底安靜下來。
“隔音效果不錯。”杜佳駿說。
“那當然!”服務生自豪地解釋說這兒用的都是高級材料,不管音響多大,門一關,外面的人都聽不到呢,話音未落,楚幹将冒出一句:“隔音是好,但不防火呢。”
霍明海沒懂:“防火?”
楚幹将摸摸牆壁:“這些材料助燃,燃點極低,包廂裏聽不見外面的聲音,萬一起火了,能不能逃出去還是個問題。”
服務生呵呵兩聲,沒有接腔,二樓像是大迷宮,兜兜轉轉了好一會,服務生敲響了一扇門。
“請進。”裏面的人說。
服務生打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霍明海走進來,包廂裏的人一時間都有些恍惚,兩隊人愣愣互瞪了好一會,陳大鑫最先反應過來,拉開椅子,招呼他們落座。
“明海,好多年不見,要不是大鑫說起,我都快認不出你了。”臉色白兮兮的男人笑道。
“十幾年過了,早變樣了。”霍明海一邊客客氣氣地寒暄,心裏一邊納悶他是誰啊?從小學到大學輪着搜了一遍,完全找不到能對上號的面孔。
“霍霍,不跟我們介紹一下嗎?”濃妝豔抹的女人睨着眼睛,掃視着杜佳駿和楚幹将。
杜佳駿坐姿端正,身形挺拔,舉手投足間頗有威嚴的氣勢,而楚幹将一頭長發随意地紮在腦後,看上去像壞小子,實際上不經意瞥來的眸子裏,隐藏的殺氣讓她手腳發冷。
“同事杜佳駿,朋友楚幹将。”霍明海言簡意赅。
“朋友杜佳駿。”杜佳駿糾正,又補充,“一起合住的,過來蹭餐飯。”
“哈哈,歡迎歡迎,吶,川川和阿傑也是帶了朋友過來呢。”
川川和阿傑也跟他們互相介紹了一番。
“哎呀,時間過的真快,今天可能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聚餐了。”陳大鑫摘下鴨舌帽,霍明海這才看見,陳大鑫的頭發稀少,摘了帽子後,那張臉顯得更加消瘦,跟裹了層皮的骷髅頭似的。
陳大鑫招招手,等候在一邊的服務生給他們一一斟滿了酒。
霍明海學着他們碰杯,正要喝的時候,杜佳駿将他的杯子奪了過來,一仰頭喝光了。
“明海不能喝酒,我替他。”杜佳駿把敬給霍明海的酒全擋了下來,熱熱鬧鬧的餐桌上,濃妝女人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霍明海。
霍明海僵着身子,臉色越來越青,被人盯着的感覺簡直就是如坐針氈啊!
“明海,你是排到什麽時候啊?”臉色白兮兮的男人問。
“什麽……什麽時候?”霍明海懵了,思路完全跟不上,靈光一閃,反問,“你呢?”
“我呀,今夜淩晨就要過橋了。”
話題一打開,大家都讨論起來。
臉色白兮兮的叫岳勇,名字有個勇,實際上膽子小,被夥伴們戲稱膽小鬼,今夜淩晨過橋。
陳大鑫,夥伴中的領頭人,小時候是胖子,生病後瘦得不成人樣,今夜淩晨過橋。
湯傑,夥伴們叫他阿傑,三天後過橋。
鄭川川,職業是醫生,五天後過橋。
濃妝豔抹的女人叫朱莎,名字雖然大衆化,但有一張妖豔的臉蛋,七天後過橋。
“可惜啊,還有幾個聯系不上,也不知是不是早過了橋那邊。”作為領頭人,不能集齊夥伴,陳大鑫難免有些惋惜,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千杯不醉的杜佳駿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灌。
“你們都是小學同學嗎?”幾杯下去,杜佳駿跟他們熟得跟一家人似的。
“小時候一起玩的,明海那小子,離開村子早,咱們連同學都算不上呢。”岳勇笑道。
霍明海包廂裏的人全都不認識,根本插不上話,只得悶悶地夾紅燒肉,剛放到碗裏,被楚幹将老不客氣地搶了過去。
“不要吃這裏的東西。”楚幹将嚼着紅燒肉,含糊不清地對他耳語。
“為什麽?”
“前段日子,老街這邊有家歌舞廳失火,死了好多人,報紙上都登了。”
霍明海腦子裏瞬間電閃雷鳴,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不會吧……那麽……巧?”
“你覺得呢?”
霍明海被他說得渾身發毛,一擡頭,正好對上朱莎小姐的眸子,只得低下頭,假裝忙碌地玩着筷子。
杜佳駿從兜裏摸出一包煙,給了陳大鑫一根,然後輪着分給在座的一人一根,除了朱莎小姐,幾個男人們叼着煙吞雲吐霧起來。
煙霧缭繞,酒水碰撞,霍明海玩着筷子神游天際的時候,就聽杜佳駿問:“聽明海說,小時候去過一處山洞?”
“對呀對呀。”陳大鑫來了興致,去山洞的事情在當時可是他策劃的驚天壯舉,陳大鑫指指膽小鬼岳勇,“他還躲在灌木叢不敢出來呢,哈哈!”
“唉,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岳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山洞深處每隔一段路會有個祭祀坑,水果烤乳豬的祭品擺了一地,進去是為了偷吃,他們偷了乳豬和水果就跑了,第二天大人們進去,發現少了祭品,一查之下揪出了幾個頑皮的家夥,霍明海也是其中一個,但他媽媽舍不得打,只是意思意思罵了幾句,然後牽着淚汪汪的霍明海遠遠圍觀小夥伴們鬼哭狼嚎地被爸媽打屁股。
“明海,你媽媽對你真是太好了。”
霍明海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努力在記憶中搜索這個片段時,就聽濃妝豔抹的朱莎問了句奇怪的話。
“霍霍,你是什麽時候去世的呢?”
霍明海手一抖,筷子嗙啷一聲砸在桌子上。
“什……什麽?”霍明海有種風太大沒聽清的錯覺。
“霍霍,你是什麽時候去世的呢?”
餐桌上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着霍明海。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他還活着。”說出這句話的,是一直沒吭聲的鄭川川,鄭川川觀察力出衆,當霍明海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覺察到,霍明海跟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同。
霍明海是個活人。
逝去的靈魂與活着的人有着不可逾越的區別,靈魂吃多少東西都不會飽,不吃東西也不會餓,喝酒當然也不會醉,這是鄭川川病逝後才發現的。
當杜佳駿說霍明海不能喝酒的時候,鄭川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
沒想到被朱莎幹巴巴地問了出來。
餐桌上的氣氛有點僵,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像看怪物般地盯着霍明海。
不知什麽原因,還活着的霍明海,居然能看得見他們。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陳大鑫扶額,“難怪你見到我會那麽害怕……”
“明海,你最近有沒哪裏不舒服?”鄭川川生前是醫生,但看霍明海的氣色,并不像患了大病的人。
“呃……我……沒有啊……”
“沒有?”其他人全都盯着他。
霍明海臉都青了,手上傳來堅定的力度,低頭看去,發現自己汗津津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被杜佳駿握在了掌心。
“瞧瞧,他臉色泛紅,哪像患病的人?”朱莎見兩人挨得近,挑挑眉毛,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除了阿傑帶來的朋友是死于一場車禍,其他在場的,幾乎都是病逝。
特別是來自村裏的人。
“咱們的村子裏有詛咒。”鄭川川推推眼鏡,“我能活個三十一年,已經是奇跡了。”
“我二十九。”陳大鑫嘆氣。
“二十四。”朱莎喝酒。
“二十五。”岳勇小小聲說。
“同上。”阿傑說。
“這是命,逃不過啊。”鄭川川看向自己的手掌,生命線有,但是斷開了一截,命裏有劫數,逃得過享盡百歲,逃不過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午夜的鐘聲響起,陳大鑫戴上鴨舌帽,臉色白兮兮的岳勇也站了起來。
“各位,我先走一步了。”視線往下,落到霍明海衣服上的标識,陳大鑫微微一愣,“天地通快遞?”
霍明海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太好了,能幫我帶點東西嗎?”幾本喜羊羊的漫畫書遞到眼前,霍明海擡起頭,看向陳大鑫那張骷髅般的臉。
一只手伸過來,遞上一張快遞單。
“填一下吧。”杜佳駿道。
這份包裹恰好同城,霍明海在第二天就看到了。
同時,告示板中出現了新的名字。
寄件人:陳大鑫。派件人:霍明海。
包裹送過去時,陳大鑫的夫人還不可置信,以為是誰的惡作劇,要求當面拆開包裹檢查。
解開包裹,裏面是幾本喜羊羊的畫冊。
陳大鑫早就準備好了,但還沒來得及送,他就病逝了。
歪歪扭扭的字跡,寫着貝貝生日快樂,爸爸愛你。
“還有這個……”霍明海從包裹裏掏出一頂鴨舌帽。
陳大鑫做化療,頭發掉得厲害,夫人特地買給他的帽子。
但是……
“那帽子……明明應該跟他一起火化了啊?!”夫人的眼裏滿是驚恐,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猛地倒退了一步,反而是女兒貝貝如獲至寶般抱着爸爸的帽子。
簽收好,門啪一聲,迫不及待地關上了。
霍明海攤開手掌,看着短得幾乎可以忽略的生命線。
“同村的人都挂了啊。”楚幹将看向窗邊,身穿白大褂的鄭川川正站在那裏。
“霍明海。”鄭川川跨前一步,楚幹将警惕地擋在霍明海身前。
“我只問你幾個問題。”鄭川川的眼鏡反着太陽光,“你還記得,在山洞裏,你分到的祭品是什麽嗎?”
霍明海當然記得,都夢見了好幾次,不加思索地答道:“烤豬腿。”
“去山洞的是幾個人?”
“八個。”
鄭川川忽然笑了。
“霍明海,原來你是真的忘記了,昨天你的眼神就不對,看我們跟看陌生人似的,我額頭上有個胎記,小時候你還建議多劃一道弄成十字比較帥。”他指指額頭,“這麽明顯的記號,但你居然沒認出我,還有,那次去山洞,在祭品坑前是我提議重新抽簽的,而你抽到的是水果,回去的時候哭了一路,而且……去的人不是八個,是九個!”
“九個?!”
“朱莎跟了我們一路,到祭品坑時才被陳大鑫發現,所以我才提議重新抽簽。”
霍明海這片記憶完全空白,聽着鄭川川說的,就像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出了山洞沒幾天,霍明海開始生病,一天比一天嚴重,鄭川川的爸爸是村醫,當時就搖頭說霍明海病得太厲害,內髒衰竭,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
當天夜裏,霍明海的母親便帶着他離開了村子,他們母子倆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般,直到許多年後,陳大鑫巧合地找到了他……
霍明海看着自己短得不可思議的生命線,某種可怕的想法像是雜草般瘋長。
叮——電梯到了,楚幹将拽着霍明海進了電梯,鄭川川還站在外面,目光直直地盯在霍明海身上。
“別聽他亂說。”楚幹将按着關門鍵,電梯門緩緩閉合。
“霍明海,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鄭川川的聲音冷冷地傳了進來。
霍明海擡起頭,已經閉合的門将鄭川川擋在外面,電梯開始緩緩下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