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荒村魔影(上)
第二十八章荒村魔影(上)
小苗和Lucy睡在大蜘蛛背上,身上蓋着蜘蛛絲織成的毯子,要多享受有多享受,剩下的男人們苦哈哈地擠在隔壁房,經過一天跋涉,他們又困又累,呼嚕聲響成一片,唯獨鄭川川精神奕奕地一份一份翻文件,厚厚的文件堆成小山,全是他從櫃子裏搬出來的,嚴實和杜佳駿陪着他看,楚幹将在給散落的文件分類,霍明海湊過去圍觀,看得眼皮直打架。
“去睡一會?”杜佳駿推推他。
“我不困。”硬撐開眼皮,霍明海命令自己不能睡。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杜佳駿忽然覺得肩上一沉,轉頭看去,原來霍明海敗給了瞌睡蟲,枕在他肩上睡着了……
身邊少了點什麽,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霍明海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呼嚕震天,手機顯示淩晨兩點半,他身上蓋着杜佳駿的外套,而杜佳駿卻不在。
四周的組員們像是蟬蛹,整個人縮進了睡袋裏,一點也看不出誰是誰,除了角落裏粘在一起的睡袋,一看就知道是大毛和二毛的。
楚幹将把一個睡袋當成了枕頭,睡袋裏也不知是哪個倒黴蛋,被楚幹将壓得直哼哼。
霍明海揉揉眼,想着反正醒了,幹脆上個廁所吧。
黑漆漆的走廊裏,有一絲微弱的光透了出來,裏面有人在小聲地說話,霍明海貼在門邊仔細一聽,那聲音竟然是杜佳駿和鄭川川!
“他們在搞什麽呀?”霍明海透過門縫往裏看。
房間很大,一股渾濁的香火味直鑽鼻尖,牆上挂着一張壁毯,三層供奉臺放着香燭和香爐,盤子裏的水果和食物早已經腐爛,變成黑乎乎一團。
“真是奇怪,爛成這樣,居然沒有任何蠅蟲。”鄭川川把電筒緩緩往上照,供奉臺最上方是一個空空的紅盒子,差不多是一本書的大小,裏面鋪着絨布被壓成了标準的Y字形。
“這盒子裏應該有個常年供奉的東西,不知什麽原因被人拿走了。”鄭川川出手掌,對着Y字形的凹陷比劃了一下。
“你覺得是什麽呢?”杜佳駿坐在地上,正在看一份文件。
“神樹的枝丫。”鄭川川把手電筒的光照在壁毯上,當霍明海的視線落到上面的圖案時,就再也移不開了,壁毯上的畫面很簡單,是一棵綠色的大樹,樹上沒有樹葉,光禿禿的枝丫占據了大部分畫面,接近樹根的地方,幾乎鋪滿了紅色的線條,白骨沉浮,宛如血池地獄。
Advertisement
随着光線移動,照亮了在供奉臺旁邊的雕塑,同樣漆成了不祥的暗紅色,卻比廳裏的要大上許多,樹的周邊圍着小人,底座的骸骨數量更加驚人。
霍明海還想再看清楚些,結果鄭川川移開電筒,雕塑又陷入了黑暗中。
就在這時,房間裏響起嚴實的聲音。
“所以,你覺得,這事情跟你姐姐有關?”
霍明海偏過些角度,終于看清站在另一邊的嚴實,嚴實拿過紅盒子,用手掌比劃起Y字形凹槽。
鄭川川嘆了聲,緩緩說出了一件不為人知的事情。
鄭川川有個姐姐,天生是個智障,家裏人不待見她,就連村子裏的小孩也總是欺負她,唯獨鄭川川護着姐姐,直到有一年,姐姐忽然從家裏消失了,鄭川川問起,爸爸告訴他,姐姐被人接走,去城市裏過好日子去了。
其實鄭川川并不相信,有誰會娶一個智障呢?
所以,他才會答應,跟着小夥伴們去祭祀坑裏探險。
可惜那次探險之旅并沒有什麽收獲,反而家長們知道後,火冒三丈,逮着他們打屁股。
許多年後的今天,鄭川川在一份名單上看見了姐姐的名字。
祭品:鄭玲玲。
簽字欄裏,簽着的是蔔乾坤和鄭川川爸爸的名字。
鄭川川把文件向前翻了一頁,上面印着幾個大字:以身奉神,尊享永生。
鄭玲玲奉獻給了神,家裏當然獲得了一筆豐厚的收入,俗稱神恩,意思是神為了感謝大家,送上的一點恩賜。
這筆恩賜的交易,也一并寫在了文件裏。
至于怎麽個祭神法,文件中當然沒有記載。
鄭川川看向黑暗中的壁毯,像是夢呓般喃喃道:“我姐姐是被神樹吃了。”
霍明海聽得渾身發冷,他終于明白心中的奇怪感覺,不管是雕塑還是壁畫,與神樹一起出現的都是血和骸骨,與其說是祭祀,還不如說是在用人來喂養神樹!
嚴實和杜佳駿面面相觑,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鄭川川的說法實在太荒謬,會吃人的樹,真的能叫樹嗎?
“真是太可怕了,這哪是神,簡直是邪神啊!”嚴實啧啧有聲。
“以身奉神,尊享永生,若是通過某種方法,以命換命,把樹比喻成神也不為過。”
杜佳駿說完,房間裏陷入一陣沉默,半晌,嚴實才問:“什麽意思?”
杜佳駿立起兩份文件,把一份文件嫁接到另一份文件上。
“把一個人的命,換到另一個人身上?”嚴實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實在太荒唐了,要是真能以命換命,那一個人豈不是能活上個千百年?”
“要成功并不容易。”杜佳駿的語氣淡淡的。
鄭川川聽出了什麽,盯着杜佳駿,問道:“你見過換命?”當見到杜佳駿點頭時,鄭川川的臉色頓時大變,而嚴實的反應比鄭川川更大,像觸電了似的,身子猛地一彈,雙手抓着杜佳駿的肩,正想問什麽,忽然,四周的門窗響起撲通撲通的聲音。
震動僅僅持續了幾秒,嚴實最先沖出房間,楚幹将這時候已經跑出房間,與杜佳駿眼神一碰,兩人緊跟着嚴實沖上樓梯,鄭川川抱着一疊文件跑在後面,等他們都上去後,躲在暗處的霍明海才偷偷跟上他們……
天臺上,嚴實拿着望遠鏡,豆大的汗水順着臉側滑落。
不遠處的村口,地面凸起了一截軌跡,盡頭,冒出一截綠幽幽的東西!
“我們在小溪邊也遇上過這種震動,原來那軌跡是這玩意!”事情逐漸逐漸有眉目,嚴實顯得特別激動,剛轉身,被楚幹将一把攔住。
“我去,你們在這等。”
“記住,千萬別碰那東西!”在鄭川川的叮囑聲中,楚幹将翻越欄杆,直接從天臺跳了下去。
那東西從地面冒出三米多高,通體流淌着幽幽綠光,楚幹将撿起一根樹枝,劃拉開泥土凸起的部分,果然露出了綠色的晶體,這根水晶像是有生命般,蜿蜒到村口,不知為什麽,像是受到了阻礙,居然破土而出。
楚幹将後退幾步,拿着手機拍照,他不敢站得太近,潛意識告訴他,這根水晶非常可怕。
“你說,五年一次的祭樹,若是不祭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天臺上,鄭川川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在鄭玲玲送去做祭品後的五年,又有一個名字列進了名單裏,那是同村的一個姑娘,恰好病重不治,屍身留了一個多月,在祭樹當天,被送去當成了祭品奉獻給神。
此後,再也沒有新名單,因為祭樹後不久,村子爆發了一場瘟疫,鄭川川跟随父母逃去了城裏。
村裏的人都說,是用屍體祭神,惹了神怒,降下了報應。
鄭川川也這麽相信的,直到他成了醫生,才漸漸明白,他們的病症,其實是受輻射污染,日積月累留下的。
不管是外嫁來村子的,還是從村裏出去的。
無人可逃。
除了霍明海。
“別躲了,都看見了。”鄭川川朝角落的某人勾勾手。
某人摸摸鼻子,大大方方地走到欄杆邊,朝楚幹将的方向眺望。
“他好像不太對勁?”嚴實透過望遠鏡,見到楚幹将像是喝醉了般,一步一晃。
耳邊突然傳來悶悶的咕嚕聲,大家正納悶,又聽見一聲,從霍明海的肚皮上響起。
“太響了,能調成振動麽?”鄭川川沒好氣道。
“它不肯,我也沒辦法。”霍明海臉紅紅地捂着肚子,他還沒吃晚飯呢。
杜佳駿從兜裏掏出一粒話梅糖給他。
酸酸甜甜,非常開胃,霍明海吃了,肚子響得更大聲了。
鄭川川:“能調小聲點麽?”
霍明海:“等我再練習練習。”
杜佳駿又掏出一粒。
霍明海:“……”
這時,嚴實陡地震動了一下,望遠鏡裏,楚幹将的手機掉在了地上,而他竟然渾然不覺!
“不好!”嚴實飛快地跑向樓梯,半路被鄭川川攔上,問他怎麽回事。
“楚幹将危險了!快去救他!”嚴實一把推開鄭川川,噔噔噔地跑下樓。
“怎麽回事?”杜佳駿跟着嚴實一邊跑一邊問。
“那東西餓了!”嚴實急得滿頭大汗,“五年吃一次東西,它現在多少年沒吃過飯了?!它是出來獵食了!”
“但是它沒有什麽動作啊?”出了院門,鄭川川遠遠看見綠色的水晶安安靜靜,動也不動。
“你看楚幹将的狀态,還需要它做什麽動作嗎?”
“楚幹将像是被催眠了……那我們幾個靠近,難道不會被催眠?”鄭川川的一句話,像是一盆冷水,把嚴實給潑醒了。
“不管了!先救了再說!”嚴實腳下不停,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眼睜睜地看着楚幹将的手碰上水晶,那種變化是從手蔓延到全身,幾秒間,楚幹将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身子一點一點地變幹。
忽然,大地又傳來震動,泥土往村子的方向延伸出新的痕跡,到了村口地界,那痕跡停了下來,受到阻礙般,從地上斜斜冒出一根新的水晶!
見到水晶的同時,鄭川川心裏騰升起一種渴望,像是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見到一杯水,恨不得馬上去碰觸它。
“回來啊!別過去!”遠遠落在後方的霍明海看得心驚肉跳,只見嚴實振臂一展,拽過鄭川川,把他當成炮彈甩向杜佳駿,兩人在地上摔成一團,一時半會爬不起來。
嚴實還想去救楚幹将,但太遲了,楚幹将已經整個人抱了上去,身上蒸騰起淡淡的白霧,不出一分鐘,他就要被水晶吸幹了!
“幹将!!!”與嚴實同時發出驚呼的,還有一把陌生的聲音。
林子裏突然竄出一道黑影,一劍揮出,那把劍竟然暴漲成長鞭,如同怒雷般擊在水晶根部,水晶倏然崩裂,脫離本體的晶體翠綠盡退,在楚幹将懷裏變成了灰撲撲的一塊。
“幹将!”楚莫邪抱上虛弱的弟弟,心裏後怕得要命,要是他再晚來那麽一會,楚幹将就要消失了!
還剩下一根,楚莫邪轉頭看去,卻見嚴實心太急,一個不留神,被石頭絆倒,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水晶上。
完了!
楚莫邪和霍明海的腦子裏同時閃過這樣的念頭,兩根水晶相距太遠,等過去救人,人都要變成渣了!
但是……
暈頭轉向的嚴實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水晶站了起來。
同時站起來的,還有鄭川川和杜佳駿。
他們倆搖搖晃晃,剛邁出一步,被霍明海擡腳一掃,再次撲到在地。
楚莫邪也有摸水晶的渴望,但弟弟的分量顯然比水晶更重要,他一手護着弟弟,另一只手奮力一震,鞭劍再出,蛇一般狠狠絞在了水晶根部……
楚幹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人的懷裏。
“睡夠了?”
熟悉的氣息呼在鼻尖。
“哥……”
唇上被灼熱的溫度覆蓋,楚幹将感覺不對,摸摸唇,納悶道:“奇怪,好像有點腫?”
“接吻那麽久,不腫就怪了!”兩只鼻孔塞着紙團的嚴實說起話來悶聲悶氣。
楚幹将轉頭一看,頓時羞得鑽進了哥哥懷裏。
一堆人眼睛亮亮地從到尾圍觀了個遍,楚莫邪把弟弟抱回來後嘴對嘴地喂了好多水,還嫌親得不夠,喂完水接着親,小苗和Lucy覺得自己都看得眼花了,要不然接吻的兩人,還能吻得全身冒出淡淡的光暈?
“這就完了?繼續啊?”二毛還沒看夠,還期待着煙花特效呢。
大毛把二毛抱進懷裏,有樣學樣地親了親:“人家雙修很講究,怎能在大庭廣衆下給人看的呢?”
楚莫邪嗯了聲,貼在弟弟耳邊道:“這兒不方便,等回去再做。”
房間裏靜得連一根針掉地都能聽見,兩個女孩更是哇呀一聲捂着臉。
“哥……你說什麽呀……”楚幹将臉都紅到脖子根了。
“說正經事呀。”楚莫邪朝嚴實擠擠眼,嚴實知道他有話要說,起身趕人,被推出門的二毛戀戀不舍地嚷嚷:“組長是要在裏面雙修嗎?能拍下來嗎?”
“修個屁!”嚴實哭笑不得,賞了他一個爆栗,“你小子到底懂不懂什麽叫雙修啊?”
“不懂哦。”
“叫你哥給你解釋!”
大蜘蛛表示無法直視,高高地趴在牆壁上眼不見為淨。
門關上,房間裏的幾個男人互相望着,千頭萬緒還沒理順暢,一時間大家都不知該說什麽好,最後還是嚴實擺擺手,壓低聲音道:“水晶的事情別跟他們說。”
鄭川川點頭,随即眉毛擰了起來:“我實在搞不懂,誰能解釋一下?”
霍明海舉手:“你們當時是怎麽想的?一個勁地往水晶那跑?”
“這事有點奇怪。”杜佳駿摸了摸臉,“我總覺得,想去碰一下水晶。”
“要不是嚴實阻止了我們,說不定就……”鄭川川看了嚴實一眼,視線移到霍明海那,“為什麽你也沒反應?”
霍明海一臉茫然,回憶起來,當時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水晶餓了,散發出一種捕食磁場,我們被影響了而已。”杜佳駿說。
“那水晶不僅吃人,而且還……”楚莫邪的話沒說完,但在場的誰都明白,水晶不僅吃人,而且還吃靈體!
霍明海忽然靈光一閃,陰兵借道出現的時候,小溪多出一截綠色的東西,難道那帖子裏寫的,其實就是水晶在吃飯?!
霍明海想的,嚴實同樣也想到了,但嚴實的考慮遠比霍明海要深刻,他估算了一下距離,霎時間,臉都白了。
“我懂了!原來小溪裏面的骸骨是這麽回事,那水晶,已經蔓延到小溪裏面了……咳咳……”楚幹将身子還沒恢複,多說幾句話便咳得難受,楚莫邪一邊順着他的背,一邊親了親,叫他安靜休息,不要說話。
“萬一蔓延到羅家村,那就完了。”嚴實悶頭吸煙,思索了好一會,用電筒照向壁毯,“那水晶,會不會就是神樹啊?”
楚莫邪偷眼打量着嚴實,嚴實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長相挺俊,有血,有體溫,但為什麽偏偏這樣一個人,碰上水晶,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我皮厚,不好吃。”嚴實知道他在想什麽,哼哼地解釋道。
鄭川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霍明海:“同樣是不受影響,那我們可以推斷,也許水晶也不會吃他?”
“不行!”杜佳駿擋在霍明海面前,厲聲道,“你可別想着讓他去試!”
霍明海是人,他不像劍靈能彼此傳遞能量,人類碰上水晶,必死無疑。
杜佳駿可不敢冒這個險。
但這裏,又有個說不明白的地方。
同樣是人類的嚴實,為什麽沒事?
除非,他也不是人。
不是人,也不是靈體。
那還能是什麽?
夜深了,霍明海心裏有事睡不着,杜佳駿把他摟得緊緊,生怕被鄭川川抓去當小白鼠。
耳邊響起輕微的動靜,一個人鑽出睡袋,開門走了出去。
霍明海睜開眼,心癢癢地想去看看。
胳膊被捏了捏,杜佳駿耳語:“去看看?”
荒村的夜晚特別安靜,在院子裏還能聽見小苗響徹天際的呼嚕聲,那人出了院門,直直朝村口走去,綠水晶剩下的部分還埋在土裏,他撥開土層,蹲在那兒愣愣地看着。
杜佳駿和霍明海躲在角落,那家夥蹲了多久他們就蹲了多久,霍明海腳都麻了,隐約有些抽筋的跡象,又等了幾分鐘,那人終于動了,從兜裏摸出一個袋子,掏出一把東西灑在地上,地裏響起嚓嚓的聲音,等聲音停了,那人才收好袋子,鬼鬼祟祟地跑回院子。
凸起的泥土已經變得平坦如初,杜佳駿踏在泥土上,被水晶吸引的異樣感覺沒有再出現,他撥開泥土,露出一截漆黑如碳的東西,一碰便掉落一片。
“這截玩意被嚴實弄死了。”楚莫邪走上前,捏起一團泥巴嗅了嗅。
“他潵的泥有問題。”圍觀已久的鄭川川走出陰影,從兜裏摸出個密封小袋子,抓了把泥塞進去。
楚莫邪也不甘示弱,同樣掏出個密封小袋子,抓了把泥塞進去。
“你這是帶回去養花麽?”地府研究員調侃。
“哪有那麽好的雅興,帶回去種菜而已。”博物館副館長面不改色。
“兩位要寄快遞麽?”杜佳駿問。
“不用。”兩人異口同聲,像收寶貝似地,将小袋塞進兜裏。
只是一把泥,便把殘留的水晶弄成了碳化狀态。
那個嚴實,到底是什麽來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