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送他禮物

天色剛蒙蒙亮,如霧氣般雲霧缭繞,地平線上紅日灼灼,映上天際時,藍沐秋就蹑手蹑腳地起來了。

旁邊的人睡得不踏實,昨晚三四點才勉強睡着,她不想擾了他的好夢。

走到竈臺,她開始燒火煮粥,看着火光缭繞,火星濺出爐子,她心緒又飄飛了去。

今天的活很多,她須争分奪秒。

将煮好的粥均勻地分成兩份,她思慮片刻,毅然多給雲念初舀了些。

他太清瘦了,總能激起她的愧疚自責,若是他持續如此,她自覺會被他的伎倆所自願要挾了去。

清晨微涼,她哈着氣搓着手,心想該為那個男人買點兒衣服了。

把粥和水放進飯盒裏,觀赤紅朝霞剛升起,她掩上了門。

走個百十來步,後院就有數不清的如茫茫草原般邈遠無垠的茂密樹林,而屋子前院走上兩裏,就是廣闊田地了。

走到院子外,她将早先準備的柴火和木板拾起。

她用沾濕了的木頭板子圍住她的地,然後一點燃草地,就連忙躲在一邊,看着雜草呼啦呼啦地燒了起來。

熾熱的紅光配合着天際燦烈浮雲,只覺那是少女帶妝臉頰,突然間,藍沐秋想到了雲念初,竟覺得他就很像這種溫婉的形象。

雖然,他是男人。

這中陡然而生的想法讓她下了一跳,連忙壓下這種心緒,連忙幹起活來。

等到燒完草,又勉強翻了翻一部分的土地,已經是中午頭了。

她不準備今天幹的太晚,畢竟還有別的事情需要置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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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拿着鏽跡斑斑的捕獸夾到了後面森林裏,她才坐下休息會兒,開始安置。

但又怕有人意外踩到,于是她拿了兩塊木塊,将之釘在一起,做了個木牌。

木牌上寫了字,但她還是不放心,畢竟這裏的人識字的少之又少,于是又在上面畫了類似于捕獸夾的圖案。

雖然畫的……屬實不怎麽地。

正值中午,烈日灼灼,到了飯點,正是唠嗑的時候,大家都坐于樹下,說說笑笑,好不歡樂。

最開始藍沐秋還想着偷聽一些改革變法的事情,結果發現她們根本不聊這些。

這群村民無非是唠唠家常裏短,西邊的哪個牛車夫又怎麽調戲了婦男,縣令是如何英明,但是女兒又是怎樣地不學無術……

對于這些,藍沐秋插不上嘴,便坐着僅靜靜吃飯。

只不過她心裏一嘆,還好她常坐的是另一家的牛車夫,要不然自己心裏得多膈應。

心裏越想清靜,偏越得不到什麽。

一旁的周獵戶見她今天回歸了田地,于是湊過去好奇地問道:“哎?你當初不是發誓再也不用捕獸夾了嗎?當初你的捕獸夾,差點沒把一位來這游玩的公子的腿夾斷了。後來你就再沒用過了。”

巨大的陰影傾覆下來,她擡頭一看,只見是膀大腰圓沒什麽腦子還愛八卦的周獵戶,于是懶得搭理的,随口敷衍道:“哦。想開了。”

周獵戶:“……”

但她仍不依不撓,似是嫉妒別人過的好一般,道:“當初你不是發誓不到二十二歲不娶親嗎?你說過你非像武澈白一樣英武的男子不娶,怎麽你想開了?所以不想娶悍夫了?”

這讓藍沐秋的手停頓了下,因為這是她第二次聽到武澈白這個人的名字了。

看來這身體的原主,還是武澈白的腦殘粉啊。

不過她對這些人可沒有什麽興趣,于是只悶着頭吃飯,任旁邊的人唠叨不休。

只要她懶得回嘴,自讨沒趣的就是對方。

果然,周獵戶摸摸鼻子,只覺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她随後找到了新的話題點,于是興奮地大喊道:“哎?那是你新娶的夫郎嗎?”

沖着對方手指指去的方向,她不由得擡起頭來。

粗壯樹蔭下,雲念初正一只手扶着樹幹,一只手拿了一堆東西,遠遠地抿着唇,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這讓她一愣,心裏莫名熨帖起來,烏黑的眸子沾染了些許熠熠欣喜,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走過來就好。

只見他則垂下了頭,沒有動。

忖度片刻,她才猛地想起這人腿腳不便,而且這裏人多眼雜,大概他是不想瘸着走過來,讓她丢臉。

于是,她把飯盒随手扔于一旁,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的土,小跑着朝雲念初跑了過去,然後半蹲下,對着他做出要背他的姿勢來。

雲念初猶豫了下,眸光中閃過波濤洶湧的複雜,心裏更是戚戚然的無助。

她……她不嫌我瘸嗎?

本來,他想說送完飯和工具就走,但終究是沒有說出口,而是挽了她的脖頸,上去了。

轉念一想,無論她真心假意,可能夠騙取她信任的事情,他都該接受。

藍沐秋把他背到了樹蔭下,才笑着對他道:“我拿了飯盒裝飯了,你吃就好。”

他腼腆地笑笑,伸出了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指尖,将袋子遞給了她。

那袋子裏裝的,原來是昨日她帶來的東西,皆是平推刨和手鋸之類的木工工具。

然後,他點了點數目,發現不缺工具,才放心地坐了下來,心滿意足中,如履薄冰的心放下,才淺淺一笑。

見他不動,藍沐秋便打開了他帶的飯盒,遞給他,示意他吃就就好。

他不免輕咬朱唇,身為浮雲般有些飄忽,不肯相信自己竟也可以被溫柔相待,于是小心地接過,眉梢也漾起溫柔來,道:“謝謝妻主。”

而藍沐秋憫他體弱,還帶着這麽沉的東西來,就把她粥裏為數不多的菜葉子都夾給了他。

而他則紅了臉,往常蒼白的唇平添了份兒血色,微微颔首,連忙又夾了回去。

兩人來來回回的,倒也真像個恩愛夫妻的模樣。

這一幕卻讓周獵戶有些不是滋味,心裏嫉妒更甚。

憑什麽她家境貧寒,卻能娶個樣貌還不錯的呢?再說這藍沐秋雖然生得出塵奪目、質如碧玉,但一向脾性極怪,向來不慕人間煙火,半年前比這更甚。

于是周獵戶道:“自古紅顏禍水多災禍。對夫郎不能太好。難道是腿瘸了嗎,還需要人背?”

藍沐秋聽到那句“難道腿瘸了嗎”立刻皺起了眉頭,她可以忍受這人喋喋不休,可這人若是侮辱別人,她就不肯忍耐了。

于是她不耐煩地眉毛一凜,清冷的眸中滿是冷冽,朗聲道:“我對夫郎如何,用不着您操心。”

而周獵戶則漲紅了臉,結巴道:“我……我可是好心,我是過來人,你可要聽我的勸,男子不該太寵着。”

藍沐秋正欲開口怼她,卻聽到那低沉沙啞的嗓音傳來:“我的确是個瘸子。”

只見雲念初淡然開口,随後綻開笑靥,似是絲毫不在意這點的模樣。

這下子周獵戶沒了話說,只好對他連連道歉。

而他雖然笑得一臉和煦,實際上眼睛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藍沐秋的,手心攥緊衣角,出了許多冷汗,心裏更是悄悄地波瀾起伏。

他好奇藍沐秋會怎麽做,怎麽想。

甚至,他好奇她昨晚是否是裝的,他想知道她是否值得他去付出心血去指引。

沒想到她卻湊到他耳邊,清澈的眸如琉璃珠子一般晶瑩剔透,低聲道:“我沒有提起你的身體情況,并非是我怕別人瞧不起我,而是我感到你心思細膩,會多想。”

雲念初莞爾一笑,道:“不,妻主,我很高興。”

随後,他立刻将那抹笑意斂去,又換上了清冷的模樣。

盡管那笑容很淡,但藍沐秋卻看見了,只覺他明眸皓齒,倒是好看,該多去笑笑的。

過了好久,兩人吃完,周獵戶也走了,他們之間的氣氛又微妙起來。

“那麽,晚上見。”他戳着飯盒,有些不自在,所以連忙收拾了東西,說道。

藍沐秋點了點頭,道:“晚上見。”

待他走後,藍沐秋心緒靈動:她在做西洋鏡的時候,反正都是要伐木的,可以順道用木材做把拐杖,好能讓他走路少些辛苦。

思慮着,她手上就立刻開動,先用鋸子鋸下了合适徑口的樹木,然後用曲尺測量,墨鬥劃線,用刮刀和平推刨慢慢地打磨成型。

本來,她是想着做一個現代版的前壁支持用的拐杖,奈何力量有限,就只做了個T字形的拐杖。

而把手柄用心打磨好,再打磨了些木頭片子準備做西洋鏡用,幾乎已經天黑了。

她生了火,準備就着月光以及篝火再打磨打磨,但想着他的那句“晚上見”,竟然莫名地焦躁起來。

黑夜凝重,許多昆蟲嗡嗡地叫着叮咬,讓她心裏有些難捱。

她很少有被人等候回家的時刻,一時間竟然有些不适應。

随即,她又想到在女尊國裏,男子一個人守家是不安全的,況且門還不好使,他又腿腳不便,恐怕他會驚擾,于是就匆匆地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去。

走了幾米,她發現這個森林中似乎有一個天然的露天湖,其中藻類豐盛,漂浮于表面。

常言道,水至清則無魚……那裏面有藻類的話,或許會有魚吧?

觀察四周後,她篤定沒有人在這裏,便把工具和東西一扔,緊接着做了個熱身活動,然後快速地脫了外衫,只剩下了貼身的心衣,然後搓了搓手,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雖然是秋季,她也有準備,可是這湖水還是涼得碴心碴肺,導致她全身緊縮,差點抽了筋。

水花被撲棱了起來,濡濕了她的衣衫,本來她是想趁着天黑全脫了的,再說女尊國裏女人被看了也不算吃虧,可她在現代久了,仍深感羞澀。

事實證明,不全脫了衣服的決定,是正确的。

正當她趁着天黑游來游去、身子都快凍僵了、好不容易憑着前世的抓魚經驗抓到了一條小魚時,身子一個用勁兒紮下去,然後她真的抽筋了。

吃痛地仰面浮在水面上,她嗆了好幾口的水,一只手仍攥着小魚不肯撒手,另一只手則去扳右腳使它的筋抻好,可是慌亂之下仍是濺起了不少水花。

急切而慌亂的聲音卻在周圍回響起來。

“藍沐秋!”

她手上捏緊了不斷掙紮的小魚,聽着熟悉的聲音,然後勉強控制好了自己的身子,探出了水面,大口地呼着氣。

她看向雲念初,只見他渾身止不住地哆嗦,看着湖面的眼睛都快無神了,臉色蒼白得吓人。

見她的頭只漏了一點兒,沒等她回答,雲念初就立刻跳了下來,朝着她游去。

她看了看緊張到哆嗦的他,又看了看那散落在湖邊的東西,以及這湖水的深度和自己剛剛的狀态,立刻就明白了。

是他以為她落水了。

于是她沖着像狗狗一樣在狗刨而游得極快的他,喊道:“念初,我沒事,我是在抓魚。”

這使他一愣,才感到水中寒冷薄涼,微風拂面,青絲亂撒開來,他面色一寒,一句話沒說地游了回去,爬上了岸邊。

怕他擔心,她也不敢多做停留,也慌忙地游了過去,一只手将魚遞給了他,一只手扒着岸邊慢慢地試圖爬上去。

雲念初拿過魚,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拉她,結果看見她只薄薄的穿了一層心衣,而且還被湖水打濕了。

心衣下的景色依稀可見,緊實而白嫩的少女肌膚伴着湖水顯得更加美麗,就如出水芙蓉一般,偏偏她身上還有着體香,如牡丹花一般撩人,沁人心脾。

他下意識地看呆了兩秒,直愣愣地看向她。

好……好漂亮……

好……好想……

該死,自己對着她犯什麽花癡???!

而且……

現在自己的衣衫被水浸透,恐怕其中的景色也半透不透的……

在意識到了什麽以後,他的臉迅速地紅起來,連忙斂了斂衣衫,蓋住胸前雪脯,然後迅速地扯回了手,轉過身去。

而快要碰到他的手的藍沐秋則沒有反應過來,重心來不及撤回,又撲通一聲沉了下去。

藍沐秋:“……”這輩子沒有這麽無語過。

而對這一切毫無所知的罪魁禍首雲念初則還很氣惱,皺着眉頭,撥弄着手指。

猶豫了許久,他還是在皎皎月光下抿起了唇,責怪道:“念初本不該多嘴,但妻主不該如此少年心性。這湖水算很深了,就算是水性好的人也有可能喪命至此的。”

他咬着手指思考着。他是想逃跑,可他卻也不會對性命攸關的事情無動于衷,特別是,那個人對他還算不錯。

最關鍵的是,若是這個名義上的妻主死了,他又不是自由身,恐怕境況會愈發糟糕。

努力爬出來的藍沐秋心知他是關心她,于是也并未責怪他,反而故意将渾身濕透的胴體哆嗦着,打趣道:“冷死啦,念初難道是想凍死我嗎?”

這番話才讓雲念初轉過身來,眼睛偏過去,紅着耳根幫助她穿好衣服,再幫她拿了一些東西,和她一起了回去。

羊腸小道繞來繞去,很是悠長,他腿腳不好,走的很慢,于是她也就陪他走的很慢。

霎時,靜谧的森林裏,孤男寡女的,竟然多了些暧昧的氣息。

可他仍有些芥蒂,便攥緊了拿着的工具,眼眸像月彎下的一抹淺泊般溫柔,柔聲道:“妻主知道冷還下水?”

藍沐秋撓了撓頭,嘿嘿地尴尬笑了笑,道:“我這不是念着你瘦弱,想抓個魚給你改善夥食嘛。”

這讓他臉色一紅,心裏幽然升起如流水般的潺潺感動。

原本,他以為她是年齡小,喜歡玩樂才下水抓魚的,原來竟是為了他。

如此一來,他也不好再多加責怪,只低垂着頭嘟囔了一句:“念初不餓。”

而藍沐秋則就着月光細細地觀察他的表情,看他似乎有感動的模樣,竟然心中也感到了一絲暢快。

前世母親去世的早,忙着賺錢她什麽都學,乃至學東西又快,什麽都會一點兒,可就是沒談過戀愛,也不擅長與人交流感情。

而今生她為了攢錢,穿越半年來只顧着給地主扛活種地,累的幾乎不與人交流。

于是她心下一動,眼中飄渺的欣喜之情愈發濃烈,笑道:“那我們快點回去,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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