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傳染 是,我體弱

黎簌在放假的第一天睡到臨近中午才睜眼, 懶洋洋地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幾分鐘前楚一涵和趙興旺在群裏對話,都說冷不丁一放假,有點不知道幹什麽。

要說學習吧, 昨天才考完期末考試, 今天怎麽也得放松一下。

但要是不學吧,這陣子學習慣了,不學習總覺得空虛。

三個人聊了幾句, 覺得既然要沖刺帝都, 假期也不能過于放松,但今天還是要先放假一天, 等成績, 順便也出去玩玩。

趙興旺說去打籃球,楚一涵要和父母去奶奶家。

黎簌感冒未愈, 實在不想出門,打算在家裏玩玩手機。

【過了今天,咱必須得學習!】

【那是,你們看睿總, 一屋子電子産品,還天天坐那兒刷題呢,太牛逼了。】

看見靳睿的名字, 黎簌鼓起腮。

她想起元旦時靳睿陪她去衛生院輸液,幫她高舉着輸液瓶, 走在她身邊。

那時有人疾步走過去,他大概是怕人撞到她,扯着她的手臂,把她往他身邊拉了拉。

他可真好。

黎簌把手機放在胸口,仰躺在床上, 甚至掰着手指數了數:

學習成績好,人好,脾氣好,長得也好,對姥爺好。

煙也戒了,還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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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滿意地想:我眼光可真好,喜歡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黎簌心裏美滋滋地盤算着,等她成績出來,她得去隔壁和靳睿好好顯擺顯擺。

這次發揮得不錯,肯定是能到班級前15的!

拉開窗簾,外面天氣特別好,天藍得像一塊純色緞料,一片雲都沒有。

對面房頂上的積雪被陽光曬得閃着星星點點亮光,也許有些輕風,雪沫被吹散,像金粉似的從樓頂上落下來。

黎簌眯着眼睛,站在窗前抻了個懶腰。

窗子上冰花消融了些,餘光瞥見姥爺站在門口,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她整個人趴在窗子上,才看見剛才視線盲區裏的人是樓下李阿姨。

原來是李阿姨啊。

切,還以為是靳睿呢。

黎簌鼻子不舒服,喝了熱水之後總想流鼻涕。

拿紙巾擤鼻涕時,姥爺從門外進來了。

老人笑呵呵地和她說:“舍得起床啦?早晨給你留了豆腐腦,快過來吃點,吃完飯把藥吃上,還發燒麽?”

“不發燒了,就是鼻子不舒服。”

黎簌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間,搓着香皂問,“姥爺,李阿姨和您說什麽呢,最近她怎麽總往6樓跑啊?我都看見她好多次了。”

“沒什麽,就碰上了,随便聊幾句。”

黎建國沒說,樓下李紅萍剛才是特地上樓找他的。

李紅萍和他說,讓他小心着點黎簌和靳睿,說兩個孩子肯定是早戀了,一天天不務正業膩在一起,多少次都看見黎簌大晚上的從靳睿家出來,一個小姑娘總往人家男生家跑,真是不像話。

具體怎麽“不像話”,李紅萍用了幾個十分不好的詞。

被黎建國打斷了。

老人說和李紅萍說,孩子們有個學習小組,天天湊一塊兒學習時候多,玩的時候當然也有,成績還是有所提升的,我也不希望孩子們活成書呆子。

再說靳睿是什麽樣的孩子,他是知道的,話裏話外都透着意思,讓李紅萍不用瞎操心。

但李紅萍說話十分難聽:“嗐呦,您是歲數大了,能知道什麽呀?現在的孩子別看歲數小,什麽不懂?初中生亂來的也不是沒有的嘛。那當初陳羽就在您家隔壁,見天兒地和司機偷情,也沒見您知道。靳睿是陳羽生的,那骨子裏可不和他媽是一種人?”

在李紅萍提到陳羽時,黎建國已經開始生氣了。

他收起笑容:“小睿如果能像陳羽那孩子,我倒覺得很好!比起那些總盯着別人家看,捕風捉影、亂嚼舌根的人強百倍!”

李紅萍面子上挂不住:“反正話我是放這兒了,別真出了什麽事兒到時候您說我沒提醒您!”

丢下這句話走了。

老人把目光落在自家孫女身上——

小姑娘把豆腐腦端着,盤着腿坐在沙發上喝,披頭散發,哼着歌。

這些天學習太拼,又瘦了些。因為感冒,鼻尖擤得泛紅。

他自己家的孩子們,他是最了解不過的。

黎建國覺得,這些事情沒必要讓孩子們知道,無端分心,所以沒和黎簌吐露半分。

倒是黎簌感覺到姥爺的視線,嘴裏含着豆腐腦扭頭過來,有些興奮地憧憬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成績。姥爺,您說我要是真考進班級前15,是不是就能進年級大榜前100了?”

“哎呦,那可太厲害了。”

被老人一誇,黎簌有點不好意思,摸摸鼻尖:“等成績出來再誇我吧。”

李紅萍說的話黎建國沒放在心上,但老人有其他心事,等黎簌吃完了豆腐腦,蹦跶着去廚房洗碗時,他也跟着過去,躊躇在廚房門口,有些不好開口。

黎簌納悶:“姥爺,您在廚房門口轉悠什麽呢?”

“啊,我準備準備午飯。”

黎建國從冰箱裏拿出食材,邊拆塑料袋,邊說:“黎簌啊,姥爺有事情和你商量。”

一個碗很快就刷碗,黎簌關了水龍頭,擦着手上水珠“什麽事兒啊?”

“你說,姥爺給你媽媽打個電話怎麽樣?”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黎建國嘴上不說,可心裏還是十分惦念的,“你媽媽自己一個人在帝都......”

黎簌心裏其實也想媽媽。

只不過堵着氣,一直沒說。

這段時間,黎麗一次電話也沒打來過。

黎簌知道姥爺也想她,主動幫姥爺找了個借口:“打吧,我們總得問問她,過年回不回家來,對吧姥爺?”

黎建國的手機在充電,黎簌主動去幫他拿。

老人機放在卧室的床頭上,她按開,就看見姥爺屏幕上的內容,停留在和媽媽的對話界面上。

只不過對話裏,每一條都是姥爺發過去,媽媽一條都沒回過。

姥爺說,麗麗,爸爸當年勸你生下孩子,是爸爸對這個時代不夠了解,以為生了孩子你們就能穩定幸福。爸爸也覺得,流産對女孩子影響太大太大,爸爸不忍心你去冒險。對不起麗麗......

他發了很多信息,分享他們在泠城的動态,但最後一句無一例外都是“有空記得來電話”。

黎簌看得難受,直接拿着姥爺的手機給黎麗撥過去。

一次沒接通,撥了第二次。

廚房裏正在準備午餐的姥爺問:“手機在我卧室的床頭,不在客廳的,找到沒?”

“啊看到啦!等一下我上個廁所!”

黎簌拿着手機溜進洗手間,一次一次撥通,在終于接通後,她第一句話就是:“我不管你今天忙不忙有沒有空接電話,姥爺要跟你說話,你必須聽着!”

就像姥爺當初絞盡腦汁希望她對媽媽留下好的印象,現在黎簌也希望,哪怕她媽媽并不真的擔心他們的生活,也不該讓一個老人,每天惦記着而不給任何回應。

電話裏沉默良久,随後開口:“我只有幾分鐘時間。”

“姥爺!電話接通了!”

黎簌裝得歡天喜地,“媽媽和您說話。”

老人激動地拿了手機:“麗麗,最近怎麽樣,忙嗎?在帝都一個人好不好?天氣預報我看了,帝都也降溫,你上下班一定多穿,前幾天小簌還感冒了......我這邊也沒什麽事情,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今年過年你能不能回家......”

電話裏不知道說了什麽,黎簌坐在沙發上,聽見姥爺失落地應着:“哦,不回來啊,那行,你一個人照顧好自己......”

挂斷電話,黎簌過去抱住姥爺:“姥爺,您相信我,我真的能考上帝都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帝都生活,吃香喝辣,離她近也不叫她,只給她發照片,饞死她!”

黎建國笑了:“好好好,我就等我們黎簌,考上帝都。”

“不止我,還有靳睿、楚一涵趙興旺,我們四個都能考上!”

但這個美麗的想法,剛到中午就觸礁了。

成績發到手機上,黎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發揮得那麽好,出考場和靳睿對答案都沒覺得自己烤糊。

怎麽、怎麽成績又倒退了?還不如以前當學渣時候了?

楚一涵在班級裏排11名,趙興旺都進步到17名了。

她怎麽考到38名的?

黎簌看了一遍自己的成績,英語根本沒及格。

不應該啊,她估分的時候,覺得自己應該在能在100多分的。

楚一涵和趙興旺也和發來信息,問她怎麽回事。

最後黎簌給英語老師打了個電話,英語老師很溫柔地和黎簌說,其實早幫她看過了,她成績應該挺不錯的。但她把答題卡塗串了,所以沒及格。如果按照答題卡正确的情況,應該有110分了。

靳睿沒添加班裏任何人的聯系方式,也沒加群什麽的。

考試成績對他來說不重要,泠城這邊偏于簡單,他一直都是做曹傑傳給他的江城的試卷。做完後自己改試卷,以保證自己和在江城時一樣,成績只進不退。

但今天他也分了個心。

從黎簌考完試出來的狀态來看,考得應該不錯。

他等着她出成績,過來找他炫耀。

午飯過後,小姑娘果然來了。

她拿着手機,像個機器人似的,把除了自己以外他們三個的成績挨個報了一遍。

直到靳睿問了一句“那你呢”,黎簌才蔫巴巴開口:“我把英語答題卡塗串了,本來能考100多的,現在沒及格。才排了班級38名,年級前100也沒進去......”

“手機給我看看。”

“幹什麽?”

“看成績單。”

“哦。”

午後陽光落在室內,靳睿中午煮過冰糖橘皮,屋子裏酸甜清香。

少年坐在陽光下,拿着她的手機,眉心微攏起,看了一會兒,忽然說:“但你的水平其實已經在年級前100裏了,名次沒那麽重要。”

黎簌忽然覺得,自己被靳睿一句話給安慰得明明白白。

心裏那些沒考好的落差,逐漸驅散。

但靳睿一回頭,小姑娘捂着鼻子,低頭坐在沙發上。

他覺得他分析得挺中肯,怎麽還給人家安慰哭了?

他是挺怕黎簌哭,這姑娘一哭起來像水龍頭似的,眼淚大滴大滴往外流,根本不停的。

靳睿走過去蹲在黎簌面前,拍了拍她的頭,正準備溫聲安慰,小姑娘從手掌下發出悶着聲,鼻音很重地說:“靳睿你離我遠點......”

“我又惹你生氣了?”

“不是......”

黎簌擡起頭,眼睛幹幹的沒有淚痕,看着也不像要哭,但手還捂在口鼻處。

和他對視好幾秒,她才開口,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小聲說:“我鼻涕流出來了,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衛生紙?”

靳睿笑了一聲,起身把紙巾遞到她面前。

“你轉過去,不許看。”

“行,不看。”

擦完鼻涕的黎簌,感覺自己把面子全丢光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威脅靳睿:“這件事你不許說出去,敢說你就死定了。”

說完,打了個噴嚏,立馬用紙捂住鼻子。

眼睛還不忘威脅地看着靳睿:不許說!

靳睿點頭:“是,不說。”

不和別人說,但現在只有他們兩個,逗逗人還是可以的。

靳睿欠了一句:“你說,我要是真想找個女朋友,按照你這樣找,是不是得找個愛流鼻涕的?”

“啊!靳睿!我鯊了你!”

小姑娘尖叫着撲過來,還沒等掐住他的脖子,又是一個噴嚏,捂着鼻子倒進沙發裏,嚣張氣焰滅得一幹二淨,小聲和他商量,“我鯊你之前,能再給我拿點紙麽?”

靳睿笑得肩膀都跟着抖,伸長胳膊撈過紙巾:“那你看在我拿紙巾的功勞上,不能繞我一命?”

“也...也行吧。”

隔天趙興旺和楚一涵過來,安慰考試失利的黎簌。

他們買了些糖炒栗子和其他小吃,還買了辣條,提着上門,趙興旺去隔壁敲門,叫靳睿一起過來吃。

外面天氣挺好,不算特別冷。

靳睿來時,垂着眼睑,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和黎建國打了個招呼,坐進椅子裏,掩唇咳了幾聲。

趙興旺挺納悶地問靳睿:“睿總這是咋了,看着不太精神啊,是不是也感冒了?我摸摸額頭,我去,挺燙啊。這兩天外面多暖和啊,好端端的,你怎麽也感冒了?”

靳睿擡起眼皮,看向黎簌。

罪魁禍首坐在沙發裏,一手拿着糖炒栗子,一手拿着辣條,隔着人給他遞眼色——不許說!

黎建國拉開裝藥的抽屜:“就是,這天氣還行啊,怎麽你也感冒了,姥爺這兒有藥,你看看吃什麽。”

問完,老人忽然說,“不會是讓黎簌傳染的吧?”

黎簌跳腳:“什麽我傳染的,是他自己身體弱!”

“可拉倒吧,前些天和睿總掰腕子差點讓他給我掰脫臼了,他弱個錘子......”

趙興旺話沒說完,被靳睿打斷。

靳睿坐在椅子裏,順着黎簌的話:“是,我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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