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查夜 又穿得這麽少

曹傑帶着床墊到機械廠家屬樓時, 還不到早晨7點,家屬樓裏有種清晨特有的沉靜。

只偶爾的,聽到幾聲燕子呢喃。

他指揮物流的工作人員把床墊放在門口, 結過錢, 等人走後,曹傑站在靳睿家門前,擡起手, 剛準備敲門, 聽見裏面一聲尖叫。

是黎簌的聲音,幾乎是戴着哭腔的:

“疼!靳睿!不行的, 好疼啊!真的好疼!”

曹傑像被雷劈了一下, 猛地收回手,連着後退三步。

這......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阿睿對小揪揪下手了?

畜生, 昨晚不是還一副清心寡欲的和尚樣兒麽!

為了避免尴尬,曹傑摸出手機,點開靳睿的頭像,思索着打下一行字:

【阿睿, 你起床了沒?我快到你家了,先去吃個早餐,你醒了告訴我一聲。】

曹傑對靳睿和黎簌的感情非常非常有信心。

他總覺得哪怕黎簌才剛回來、哪怕兩人時隔多年沒見, 他們兩個想要重歸于好,那都是分分鐘的事兒。

這幾年曹傑和靳睿跟着他爸去江城寺裏祭拜時, 靳睿跪在佛前求的是什麽他不知道。反正他是非常虔誠,重重磕頭時,心裏想的是:

佛祖受我一拜,希望靳睿和黎簌家的孩子會跑之前,我能遇見我的真命天女, 如能成功,不勝感激。

畢竟當年,曹傑第一次來泠城時,吃得狗糧之多,讓他至今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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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裏的戀愛他看多了,作妖吵架的。

只有靳睿和黎簌不同,他一直記得那天淩晨,天未亮,他打着哈欠坐在行李箱上,看黎簌一臉沒睡醒地站在窗邊,遞給靳睿一罐用暖寶寶熱過的旺仔牛奶,和他說,早點回來呀。

黎簌這個姑娘,心思都是透明的,不扭捏不矯情,可可愛愛。

靳睿又是個溫柔專情的男人。

曹傑心說:

如果這都不能順利在一起,他直播倒立拉翔!

所以哪怕黎簌剛回來那天就和靳睿滾到一起,他都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對勁兒,只會覺得,早該這樣了。

他們兩個早該這樣了。

這麽想着,曹傑把信息給靳睿發出去。

他靠在門邊,轉着手機想,如果超過2分鐘靳睿沒回複,那就是他兄弟好事成了,他立馬去樓下買鞭炮。

一萬響的那種!

連放三天!

正想着,房門被拉開。

穿戴整齊的靳睿拎着手機,探身看他:“這叫快到我家了?”

“啊?”

曹傑愣了半秒,一把攬住靳睿的脖頸,壓低聲音問:“怎麽回事啊,我以為你們......”

“扒門縫聽了?”

“什麽扒門縫,小揪揪叫得那麽大聲兒,我站門口半米遠都聽見了,還以為你倆沒起床呢。”

靳睿好笑地看曹傑一眼,往室內的方向揚了揚下颌:“昨天不是說了腿傷了,塗藥酒呢。”

“你倆進度能不能快點?!”

“怕吓着她。”

床墊子挺沉,靳睿和曹傑一起挪到屋裏,立在客廳一側的牆邊。

曹傑扭頭,看見黎簌正一臉痛苦地坐在沙發裏,捧着自己的膝蓋,小心吹氣。

抽空擡頭和他打了個招呼:“早呀曹傑。”

“哦,早早早。”

屋子裏暖氣開得足,黎簌只穿了短褲,露着一雙又白又直的大長腿。

曹傑跟在靳睿身邊,用口型問:兄弟,就這,你能忍得住?

被靳睿警告地瞥過來,閉嘴了。

屋子裏彌漫着一種食物的香氣,曹傑肚子響了一聲,直接掉頭往廚房走:“你們已經吃過早餐了麽?吃了什麽,還有沒有了?有的話給我也來點,大早晨就來當搬運工,我還沒吃飯呢。”

黎簌挺歡快地和他說:“我煮了湯,還有煎蛋吐司,做得有點多,正好你來了,快去吃吧。”

曹傑到了靳睿家如同自己家一樣,溜進廚房裏盛了湯,又拿了一塊放了煎蛋和培根的吐司,坐在餐桌邊。

湯是很簡單的番茄蛋花湯,味道挺鮮,曹傑喝了幾勺,問靳睿:“小揪揪以前就會做飯麽,廚藝可以啊。”

“不會。”

黎建國在時,黎簌是家裏的寶貝。

去廚房幫忙打下手時,老人都不讓小姑娘碰菜刀碰冷水,只讓她做一些簡單的。

那時候黎簌雖然不至于五谷不分,但在老人的保護下,手藝真的有限,用削皮刀給紅薯削皮,都要被老人笑話,說被她削皮的紅薯比原來小了一半。

做飯這件事,應該是她在帝都這幾年學會的。

靳睿并不感到任何欣慰,看她動作熟稔地把雞蛋打入煎鍋裏時,他是心疼的。

曹傑看靳睿嘴唇抿成一條線,吸溜着湯,樂了:“做個湯,瞧把你心疼的。”

在曹傑吃早飯時,楚一涵和趙興旺也風風火火跑來了。

楚一涵拿了美甲機,拉着黎簌要給她做美甲,兩個姑娘湊在一塊,鼓搗那些瓶瓶罐罐。

趙興旺則跟着曹傑一起,蹭了一碗湯喝。

喝完砸吧着嘴拍馬屁:“鮮!睿總手藝就是好!”

黎簌耳朵尖,在卧室裏都聽見了,隔着好幾米的距離喊:“那是我做的!”

“誰?”

趙興旺十分詫異,“我去,老大現在可以啊,會做湯了?!厲害厲害,太厲害了。”

嘴上誇完,轉頭小聲和靳睿曹傑說,老大以前可啥也不會,有一次黎姥爺不在家,她用微波爐給我們加熱水煮蛋,要不是那個雞蛋煮的時候就裂了個縫兒,我和楚一涵就得命斃當場,你們說說,哪有用微波爐加熱水煮蛋的?!

黎簌氣瘋了:“趙興旺你把我的湯給我吐出來!”

楚一涵也罵他:“趙墩兒,你可閉嘴吧,喝你的湯。”

“閉嘴我怎麽喝湯啊?”

趙興旺剛喊了一嗓子,被楚一涵從卧室丢出來的一個空礦泉水瓶精準砸中,“哎呦我去!你還挺準!”

吃過早飯,三個男生擠在廚房裏收拾碗筷。

曹傑開着油煙機,點了支煙,才說起正事:“阿睿,合作沒談成的事,你聽說了吧。”

靳睿表情淡淡:“聽說了。”

昨晚他還在看資料,消息就已經過來了。

有點遺憾,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蘇轼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勝故欣然,敗亦可喜”。

另一邊的卧室裏,楚一涵幫黎簌挑了個顏色,說黎簌手白,用這種車厘子紅塗一定好看,不豔俗,還很性感。

她幫黎簌塗着指甲油,忽然瞄了眼卧室外,壓低聲音:“簌啊,你聽靳睿說了沒?”

“什麽?”

“靳睿和曹傑有個項目,忙了好幾個月了,沒合作成,被別人搶走了。我也是今早才聽趙興旺說的,好可惜啊。據說按保守估計,如果合作成功,一個月起碼是這個數。”

楚一涵舉起手,比了個“2”的手勢。

黎簌愣了愣。

靳睿大手大腳成什麽樣,她是知道的。

以前上高中時不懂名牌奢侈品,只覺得他豪氣,沒細究過他穿的用的有多貴,逐漸知道後,猜也覺得靳睿的收入應該是十分可觀的。

如果只是一個月2萬塊,不足以說可惜。

畢竟2萬塊對靳睿來說,連塊手表都買不成。

所以黎簌問:“是每個月20萬?”

“對呗,而且只是粗略計算呢,趙墩兒說真要能談下來,一年300萬是輕松的。”

“怎麽就被人搶走了呢!”黎簌忽然就急了。

這不等于是煮熟的鴨子飛了麽!

這得多鬧心啊!

“不知道啊,這中間利益勾結的,破事兒多了去了。”

楚一涵嘆了一聲,“反正就是挺可惜的,剛才來時,趙興旺都郁悶一路了,本來他也想跟着分一杯羹呢,這回沒戲了。”

“那怎麽辦啊......”

黎簌剛回來,對于他們在做的事,她都只知道個片面,具體的什麽都不知道,聽說這件事,只覺得又懵又生氣。

“能怎麽辦,沒了就是沒了呗。”

楚一涵也覺得可惜,“我想着,幹脆今天答應趙墩兒算了,沒準兒能讓他高興一下。估計靳睿更郁悶,畢竟是他一手負責的合作。”

黎簌一只手被楚一涵按着塗指甲油,另一只手放在光療機裏烤着,但她人已經坐不住了。

靳睿那麽驕傲的人,失敗了一定很難過。

得去安慰安慰他吧?

這麽想着,黎簌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動了動。

楚一涵緊忙按住黎簌:“哎呦我的寶,你先別動啊,你一動我塗不好啦。”

說完,楚一涵觑着黎簌緊繃着的小臉,笑道,“擔心啦?沒事兒,他們肯定也在聊這事兒呢,估計會互相安慰的吧。”

黎簌向卧室門外張望去。

三個男生都站在廚房裏,曹傑正叼着煙噴雲吐霧,趙興旺垂着頭一臉不甘心,唯一靳睿,看上去很平靜。

他靠在料理臺上,手裏把玩着手機,安靜聽着曹傑和趙興旺的對話。

廚房窗外有陽光投入室內,靳睿半個人都浸在明媚光線裏。

在某個瞬間,他忽然擡眸,看向卧室的方向。隔着整個客廳,與黎簌的視線相撞。

靳睿似是愣了愣,随後對着黎簌,輕輕笑了一下。

黎簌忘記了自己剛才還想要安慰人,慌亂收回視線。

本來以為,靳睿和趙興旺曹傑在一起,他們怎麽也會安慰他的。

但等黎簌做完美甲回到客廳,居然聽到曹傑樂呵呵地說:“阿睿失手的時候可太少了,我覺得今天值得紀念。要不咱們晚上搞點好吃的,慶祝一下?我爸上回給我拿了幾瓶好紅酒,打開喝點呗?”

趙興旺歡呼一聲:“那行,晚上我去買點牛肉,搞個黑椒牛肉粒配紅酒吃一吃。雞翅也來電吧?”

兩人興奮地唠起了晚飯菜單。

這完全不是黎簌想象中的“安慰”該有的樣子。

甚至曹傑路過黎簌身邊時,她還聽見曹傑嘟囔着,說要給他爸打電話,報告靳睿失手的消息,讓他爸聽聽,阿睿也不是萬能的。

黎簌一把抓住曹傑的襯衫衣擺,把曹傑吓了一跳:“怎麽了小——呃。”

頓了頓,他重新開口,帶着廣播強,“——黎簌,怎麽了?”

她坐在沙發上,勾了勾手,示意曹傑靠過來點。

曹傑瞄了眼不遠處的靳睿,有點不太敢湊太近,怕挨揍,幹脆縮着身子蹲在了沙發邊。

兩個人像做賊一樣,小聲交談:

“曹傑,靳睿還好麽?”

“啊?好啊,他為什麽不好?”

“我聽說他有個項目失敗了,你不安慰安慰他麽?怎麽還要慶祝啊?”小姑娘語氣十分不滿,帶着濃濃的維護意味。

“不至于吧,這點事兒還得安慰......”

說到這兒,曹傑猛地停住了,他覺得這是一個助攻的好機會,強迫自己耷拉下嘴角,“是!是得安慰的!我安慰來着,但不管用啊,男生哪會安慰人啊?還是你們女孩子心思更細膩,要不,你去安慰安慰阿睿?”

“我怎麽安慰......”

“你随便說點什麽,要是能抱抱他,那就更好了。”

什、什麽抱抱!

黎簌瞪大眼睛。

曹傑則趁機跑了,到餐桌那邊,給他爸打電話去了。

臨近8點,楚一涵和趙興旺是要去上班的。

兩個人說是晚上過來吃飯,然後一起出門了。聽說靳睿今天不出去,還拿走了他的車鑰匙。

黎簌還在思考着:

抱抱就算了吧,突然抱人家什麽的,好詭異!

但一個月20萬呢,說沒有就沒有了,那得多難過?

安慰還是得安慰的!

黎簌心裏打了個腹稿,起身,瘸着腿走到靳睿身邊:“你,跟我來一下。”

曹傑就在餐桌那邊,但安慰人這種事兒吧,有旁人在容易影響發揮。黎簌拉開房門,準備和靳睿在過廊談談。

可房門拉開,她先看見了楚一涵和趙興旺樓梯口的地方。

她本來想問一問,怎麽他們兩個還沒走。但還沒等黎簌問出口,楚一涵和趙興旺忽然抱在一起,然後接吻。

趙興旺的手緊緊攬着楚一涵的腰,吻得十分忘情。

黎簌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咪,顧不上膝蓋疼,瞬間跳回屋子裏,關上了門。

跟着她走到門邊的靳睿沒看見外面發生了什麽,就被黎簌拉着手,一路帶進了卧室。

小姑娘還把門給關上了。

阻隔掉曹傑幸災樂禍和他爸報告靳睿商場失利的聲音,沒能阻隔掉過廊那一幕給黎簌帶來的視覺沖擊。

她還是第一次,圍觀別人接吻。

大學校園裏應該有很多情侶,但黎簌那時候一直處于情緒低迷且喪的自我封閉中,每天的行程軌跡都十分固定,也不太注意周圍的人或物,猛然看見有人情意纏綿地接吻,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

驚訝。

驚訝之餘,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情愫,像是有誰在她胸腔裏撒了一把種子,種子萌芽,瘋狂生長。

她驀地想起,那年靳睿用圍巾覆在她唇上,然後俯身吻過來的畫面。

像在腦海裏放了一幀十分十分緩慢的鏡頭。

黎簌呆呆站着沒說話,靳睿就笑了:“關門幹什麽,有事兒和我說?”

聽見靳睿的聲音,黎簌才漸漸回神,只不過腦海裏還是時不時蹦出楚一涵和趙興旺接吻的一幕,也就把之前打好腹稿的措辭全都忘了。

她木着腦子直白道:“我聽說你有個什麽項目失敗了,想安慰安慰你的......”

“想安慰我啊?”

靳睿動了動被黎簌拉着的手,“我以為你是想趁人之危、占我便宜呢,手都被你拉了半天了。”

黎簌猛地反應過來,自己是拉着人家手把人帶進屋子的。

瞬間松開:“我、我,反正就是,你別太傷心!”

拙劣的安慰結束,黎簌拉開房門,一瘸一拐落荒而逃。

靳睿站在卧室裏,垂頭看了眼被小姑娘緊攥到留下一片紅印子的手,輕笑出聲,追問:“這就安慰完了?不再拉拉手了麽?”

回應他的,是一個飛過來的沙發靠墊。

被靳睿靈活接住。

黎簌覺得自己得找點其他事情做,于是轉移話題般地,催促着曹傑和靳睿把新到的床墊搬到她家。

三個人合力換好了床墊,又換上了新的床單被子,黎簌跳上床去滾了兩圈:“這床墊好舒服啊。”

曹傑開口:“能不舒服麽阿睿他......”

被靳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閉嘴沒說完。

陽光很好,黎簌說要收拾收拾屋子裏的東西,沒再跟着他們回隔壁靳睿家。

送他們兩個出門時,靳睿走在後面,偏頭問了一句:“今晚就搬回來?”

黎簌點點頭:“那是當然的啦。”

“行。”

這一天黎簌很忙,連午飯都沒靳睿家蹭飯,用家裏的小電鍋自己煮了一份方便面,還從靳睿家借了個雞蛋。

遞給她雞蛋時,靳睿靠在門邊:“意思剛拉完我手,就要跑?連飯都不一起吃了?”

黎簌拿到雞蛋就跑,沒回答。

吃過午飯,她繼續拖着還未痊愈的腿把屋子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又用手機上網投了幾份簡歷出去。

做了這麽多可以分心的事情,可她始終都覺得有些什麽東西堵在思緒裏,總也繞不過去。

黎簌坐在自己熟悉的書桌旁,對着下午的陽光看手上車厘子紅色的指甲。

腦海裏不經意,又想起楚一涵和趙興旺。

也想起楚一涵說的那句,“我想着,幹脆今天答應趙墩兒算了,沒準兒能讓他高興一下。”

還有他們親密無間的吻。

趙興旺看起來确實是高興的。

她也和靳睿接吻的話,會不會靳睿也變得高興?

......還是再看看招聘信息吧!

時間過得很快,傍晚時,黎簌聽見隔壁曹傑哇啦哇啦大叫,說楚一涵和趙興旺肯定是曠工了,這麽早就下班,要扣全勤。

趙興旺說全勤才幾百塊,沒有曹傑的紅酒貴。

然後就聽見楚一涵到處找她的聲音,叫了好幾聲“簌寶”,黎簌從家裏出去,正好撞見楚一涵從靳睿家出來。

“簌啊,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幹什麽呢?腿好點了麽?”

“好多了,我收拾收拾屋子。”

“你現在是真的賢惠,又會做飯又會收拾屋子的。”

“也沒有......”

進門前,楚一涵拉着黎簌手臂,笑眯眯地和她耳語:“今天早晨是你吧?撞見我和趙墩兒接吻的人,是不是你?”

“......就,不小心看見的。”

楚一涵笑起來:“我猜就是你,把門關得震天響,吓得趙墩兒差點把我舌頭咬掉。你說我們兩個接吻,你慌什麽呀?”

她去捏黎簌的臉蛋,“正好告訴你一下,我和趙墩兒正式在一起啦。”

“恭喜!”黎簌小聲尖叫着擁抱了楚一涵。

但楚一涵卻問她:“你和靳睿呢?打算什麽時候?”

黎簌頓住。

忽然反應過來,也許這就是今天一整天橫亘在她腦海裏、攪得她無法安心做其他事情的緣由。

她和靳睿。

她和靳睿麽?

離開泠城這麽多年,靳睿還和以前一樣,對她溫柔對她照顧。

甚至幫她把姥爺留下的房子幫她買了下來。

那天拿着靳睿手機輸手機號時,她看見了靳睿的手機屏保,是一張他們四個人的合影。

應該是那年十一假期,他們四個一起去市中心玩,坐在快餐店裏吃午飯時,楚一涵拍的。

拍照時具體有過什麽樣的對話,黎簌已經不記得了。

好像是楚一涵舉着手機說,框不下所有人,讓靳睿再往中間靠一靠。

靳睿就坐在她旁邊,所以黎簌想都沒想,伸手勾着人家脖子,把人拉了過去。

所以照片裏,她和靳睿挨得很近,所有人都在看鏡頭,而靳睿目光安靜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也許一張照片不足以說明什麽。

畢竟曹傑也把自己p了進去,靳睿的屏保算是五個人的合影。

又不只有他們兩個。

“快過來看看我買的牛肉怎麽樣,是不是很新鮮。”

“趙墩兒你有病啊,血琳琳的誰要看這種東西?!”

“哎哎,別生氣啊,對了,我忘和你們說了,楚一涵答應我了,今天開始,楚一涵就是我趙興旺的女朋友了!”

“你快閉嘴!喊那麽大聲幹什麽!”

一邁進靳睿家門口,黎簌被一種歡快的氣氛包圍。

那些糾結在心裏的問題,也沒空再去想。

曹傑開了兩瓶據說很貴的紅酒,趙興旺和楚一涵加上曹傑,三個人喝了酒,話題一個接着一個。

黎簌跟着喝了半杯紅酒,臉頰紅潤起來,托着臉聽他們三個展望未來,也聽他們說這些年她不在泠城時發生的一些小故事。

只有靳睿不喝酒,獨自喝着冰糖橘皮水,時不時用公筷給黎簌夾菜。

酒足飯飽,各回各家。

黎簌回到自己家裏,趴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睡不着。

之前她想過,起碼要找到工作,然後把房子錢攢得七七八八,才有底氣開口去問靳睿。

她要問一問他,是不是真的在等她,是不是現在還有一點喜歡她。

但可能酒精作用,黎簌忽然有了一腔勇氣。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穿着睡衣往外走。

現在,就是現在。

她現在就要去問他!

這幾天都和黎簌在一起,小姑娘突然回自己家裏睡去了,靳睿還有些不習慣。

他熄燈躺在床上,想起黎簌自然而然拉着他手時的樣子,在黑暗裏輕笑了一聲。

扭頭看見趴在窗戶上的黎簌時,靳睿挑了挑眉梢。

這場景似曾相識,好像高中時,她就有這樣的習慣,半夜裏總披頭散發地趴在他家玻璃上,像個查夜的小女鬼似的,一聲不吭地盯着他看。

靳睿起身,順手拿了件搭在椅子上的短袖套上,拉開窗問她:“怎麽了?睡不着?”

“你開一下門,我有事情問你。”

靳睿把門打開,黎簌熟稔地鑽進他家。

她直接進了卧室,按開小臺燈,整張臉都繃着,指了指床和他說:“你坐。”

這反客為主的架勢,把靳睿逗得笑了幾聲。

他也就順着黎簌的意思,敞腿坐在床邊,小臂搭在膝蓋上,弓着背看她,準備聽聽小姑娘葫蘆裏買的什麽藥,大半夜的不睡覺,又穿得這麽少,跑過來撩人。

黎簌看了一圈,推着一把椅子過來,坐在了靳睿對面。

坐姿十分端正,像上學時被老師點過名字之後的那5分鐘。

她坐好,和他對視半晌,似乎又沒想好怎麽開口。

塗了指甲油的小巧指尖無意識揪着睡衣衣擺。

過了很久,靳睿聽見她聲音很輕地問:“靳睿,你現在還抽煙麽?”

也許是姥爺去世的事情給了她太大的打擊,黎簌不像過去那麽大大咧咧。

當年被他隔着圍巾吻一下,她哪怕逃跑,也會立刻回來,揪着他的衣領,理直氣壯問他,為什麽吻她。

她這次回來,總帶着一點小心翼翼。

像見到他換掉了手表的表鏈,也不會問出口,只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時不時看向他的手腕。

所以靳睿确定,哪怕此刻他聽見黎簌問的是“靳睿,你現在還抽煙麽”,她真正想問的問題,也不是這個。

她想問他,靳睿,你還喜歡我麽。

黎簌很緊張,甚至怕聽不清似的,挪着椅子又往前湊了湊。

她看見靳睿溫柔地對她笑,也聽見靳睿說:“還喜歡你,比17歲時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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