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朝晨 快把持不住了
黎簌是個粗神經。
靳睿說她呼吸惹得他脖子癢時, 她一點身為女孩子把人撩到了的自覺都沒有,完全沒反應過來靳睿的意思,只把重點放在了“癢”這個字眼兒上。
在黎簌看來, 靳睿這句話, 這就跟以前趙興旺和她們說,“後背被蚊子叮了個包,太他媽癢了, 又撓不到, 煩死”是一樣的。那時候她和楚一涵誰聽見,可能都會随手給趙興旺拍兩下。
那靳睿的訴求, 應該也就是, 讓她給拍拍撓撓?
她把頭挪開些,還挺真誠, 伸手過去在靳睿脖頸上胡亂摸了兩把:“哪癢?這裏麽?”
但靳睿比趙興旺事兒逼多了。
她甚至聽見他嘆了一聲,然後說她:“你老實點,別亂動。”
怎麽?難道他抱不住了?
黎簌瞬間老實了,緊張兮兮地僵着身子問:“我現在可沒動啊, 你抱穩了,千萬別把我丢下。”
“不會丢下你。”
“你可穩妥點。真的不會嗎?”
“不會。”
“實在抱不住就放下來吧,不丢人, 真的。”
靳睿沒再理她,步伐穩健帶抱着黎簌上了6樓, 一直到門口才把她放下來。黎簌單腿落地,扶着靳睿肩膀,蹦了兩下,慢慢站穩。
晚上的過堂風微涼,不知道誰家在看綜藝節目, 一家幾口人笑得十分開心。
房梁上的燕子們還沒完全搬走,叽叽喳喳地鑽回築在過廊燈泡旁的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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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睿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是曹傑打來的。
他接起電話,邊聽曹傑說話,邊去自己褲子口袋裏摸家裏鑰匙。
電話裏曹傑在說工作上的事情,可能一心二确實不太行,靳睿思維停在工作裏,手伸進褲兜裏,半天沒動,有點像突如其來的耍酷。
站在一旁的黎簌看不下去了,湊過去,小聲問:“在這邊的褲兜裏?”
靳睿下意識點頭。然後就感覺到,黎簌的小手貼着他的手背,摸進他褲兜裏。
他的思維卡頓一瞬,曹傑快速地說了什麽,他完全沒聽清。
黎簌拿出鑰匙,自顧自把房門打開。沒聽見身後有的靳睿說話聲,還以為靳睿已經把電話挂了。
她扶着玄關櫃往屋裏蹦了一步,對靳睿的體力表達了認可:“你體力還真挺好的,我都沒想到你身體這麽好。以前看對面樓裏有心人結婚,新郎抱着新娘下樓,沒走幾步就跪了,聽說差點沒被新娘打死......”
靳睿就站在門口。
電話那邊曹傑聽見黎簌的聲音,十分震驚地問:“不是,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什麽也沒幹。”
“我怎麽聽見黎簌說你體力好啊?還說什麽結婚?阿睿你這速度太快了,人家才剛回來,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激烈麽,我是不是不該這時候打過來?我先挂了?”
怕黎簌聽見,靳睿掩飾地咳了兩聲。
他摸到手機音量鍵,按着調小音量,然後後退幾步,靠在過廊的護欄上:“黎簌膝蓋摔傷了,剛把她抱上來。腦袋裏想點正經事兒。”
“你倆現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讓我想什麽正經事?......”
八卦夠了,曹傑才想起問黎簌摔得嚴不嚴重。
靳睿看了眼正拖着一條腿往沙發邊挪的黎簌,皺了皺眉:“可能挺嚴重。”
“試試我爸上次拿來的那個藥酒,你上次摔傷時,用着不是效果挺好的?”
靳睿摔傷是個意外。
去年冬天的事兒了,那時候室外滑雪場開着,到了一批新定制的單板。
閉館後,靳睿和曹傑帶着幾個滑雪教練留下加班,測試單板。
本來靳睿滑得挺好,曹叔叔帶着他的朋友李叔叔過來了,當時曹傑正在邊看靳睿滑雪邊吃關東煮,扭頭看見兩位長輩站在身後,吓了一條,張嘴就叫人“爸”“李叔”。
他嚼着脆骨丸子,冷不丁一嗓子喊出去,口齒不清。
靳睿把曹傑那聲破音的“李叔”聽成了“黎簌”,當即腦子一片空白,滑雪要領全忘了,直接從高階滑雪道上摔倒。
摔得挺狠,有那麽一個多星期,他的小臂都是發青發紫的。
也多虧了曹傑他爸從江城托人帶來的藥酒,确實效果不錯。
等曹傑把話題重新轉入正事兒,靳睿才舉着手機邊往屋裏走。
黎簌坐在沙發上,看見靳睿邊應着電話裏,邊弓身從抽屜裏拿出藥箱。
他翻了個挺精致的琥珀色玻璃瓶子出來,然後整個人靠在櫃子上,把玻璃瓶放在手裏把玩。
別的不說,靳睿的手長得是真好看。
他往那兒一靠,畫面還挺養眼。
黎簌眨了下眼睛。
挂斷電話,靳睿才說:“是藥酒,曹傑他爸托人從江城帶過來的,效果不錯。”
他對着她揚了揚下颌,“膝蓋怎麽樣?自己揉一下?”
黎簌穿了一條闊腿牛仔褲,毫無防備地把褲子撸到大腿,露出淤青腫起的膝蓋。
藥酒的味道不太好聞,但她膝蓋确實摔得很疼,只能堅持試着塗抹。
小姑娘對自己下不去手,拿指尖點了藥酒,磨磨蹭蹭半天,也只輕輕在腿上碰了碰,還一副疼得快要暈厥的樣子,鼻子都皺起來。
“我來吧。”
靳睿看不下去,從黎簌手裏拿回玻璃瓶,把藥酒倒入掌心,“要揉開才行,忍着點。”
“等等等等等等......”
黎簌叮囑靳睿“一定要輕一點”,然後深深吸氣,閉上了眼睛。
靳睿蹲在黎簌面前。
小姑娘的腿非常白,又細又長,顯得膝蓋上的傷觸目驚心。
他把手掌輕輕覆上去,黎簌馬上哆嗦着尖叫起來“靳睿不行我要死了”。
“忍忍。”
“你先別動,我真的不行。靳睿你這個狗,你騙人!怎麽不疼?!我快要疼死了......”
靳睿嘆了一聲。
這對話要是讓別人聽見,誤會就大了。
他就給她塗點藥酒,小姑娘叫得像怎麽回事兒似的。
搞得靳睿自己也有些不自在,掌心貼在黎簌膝蓋上,一時間也不敢動。
但他不動,黎簌也是不樂意的。
她側倒在沙發裏,抓了個抱枕把頭埋進去:“你快點啊,動一動,趕緊揉完得了,我太痛苦了。”
靳睿在黎簌的吱哇亂叫聲中,把藥酒揉開,收手,用目光去找藥酒的瓶蓋。
黎簌仍然趴在沙發上,藥酒的棕色小瓶蓋就在她身旁。
靳睿站起來,俯身去拿。但黎簌也在這個時候從沙發上爬起來,和他撞在一起,額頭磕在他下颌上。
小姑娘捂住腦袋,先一步控訴他:“你下巴是石頭做的嗎?!”
靳睿逗她:“還以為你練過鐵頭功呢。”
黎簌拎起抱枕沖着靳睿丢過去:“我怎麽沒撞死你呢!”
抱枕砸在靳睿身上,他覺得自己也是欠,被人砸了一下還挺想笑的。
比起她沮喪的樣子,小姑娘還是這樣笑着鬧着時更讓他安心。
黎簌的手機連着震了幾聲,她也就沒再和靳睿鬧了,打開手機看消息。
是楚一涵發過來的,說明天過來找她玩,給她帶面膜,還說要把自己的美甲機帶過來,給黎簌做個美甲。
黎簌回完信息,退出來,看見微信列表裏楚一涵和趙興旺挨着的頭像。
奇怪?
趙興旺怎麽也用楚一涵的照片當頭像啊?
她沒多想,還問楚一涵,是不是趙興旺和她打賭什麽的輸了。
屏幕上顯示了好一會兒“對方正在輸入......”,楚一涵才回了她一句:
【趙墩兒在追我呢[羞澀]】
靳睿不知道黎簌在和誰聊天,他擰藥酒瓶的瓶蓋時,正好聽見她在沙發上小聲尖叫,還蹬了兩下腿。
這會兒腿又不疼了?
靳睿看黎簌一眼,她滿眼都是興奮。
又是那個學長?
聊個天能樂成這樣?
手裏的藥酒瓶被他擰得“咔噠”一聲輕響,差點夭折。
靳睿把玻璃瓶往茶幾上一放,忍不住開口:“你那個學......”
“靳睿!趙興旺在追楚一涵!這事兒你知道麽?”小姑娘趴在沙發上,興奮地叫着。
“......知道。”
“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呀!”
靳睿看她一眼。
心說,他對她都喜歡成這樣了,也沒見她開竅。
還指望她能看出別人來?
趙興旺在追楚一涵的事情,分散了黎簌所有的注意力,連膝蓋都不覺得多疼了。她捧着手機,和和楚一涵聊了很久。
晚上,黎簌洗漱過後覺得時間尚早,她想了想,從床上爬下來,瘸着腿挪到卧室門邊,拉開一道縫隙,探頭往客廳看。
客廳裏開着一盞落地臺燈,靳睿也沒睡,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坐在沙發裏看資料。
褲子是棋牌格暗紋,上衣左胸側有個印了熊貓圖案的小兜,裏面插着一支筆。
可能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靳睿沒擡頭,卻忽然問:“睡不着?”
有人搭話,黎簌就很自然地扶着牆,一瘸一拐溜出卧室,坐在了靳睿身邊的沙發上:“是有點睡不着,才11點。”
“平時幾點睡?”
“有時候12點多,有時候1、2點。”
靳睿把手裏的資料放在一旁,黎簌随意瞄了一眼,忽然覺得他畫重點的筆有些眼熟,眨巴着眼睛問:“我以前是不是給你買過這樣的重點筆?灰色的,裏面帶小星星。”
“就是你買的那種。”
這麽多年,靳睿一直只用這一種重點筆。
但黎簌腦回路清奇:“說明我眼光好審美棒,随便一選,你就覺得好看,迷上了吧?”
靳睿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啊,這個顏色就是比那些什麽熒光黃、熒光粉的好看。”
“是,好看。”
靳睿斂起笑容,問黎簌:“睡不着是故意熬夜,還是失眠?”
“有時候是故意熬夜,有時候是失眠。像今天,其實是有點興奮,我都沒想過楚一涵和趙興旺會變成情侶。”
“我看到你放在床頭的安眠藥了,現在還吃麽?”
“現在不吃了,我不太喜歡吃安眠藥,吃完那個藥倒是可以睡着,但總覺得和沒睡一樣,打不起精神。”
黎簌抱着抱枕,手無意識揪着抱枕邊緣的毛穗穗完,“剛去帝都時候是失眠,總也睡不着,睡了也總是夢到不開心的夢。有那麽一陣子必須每天吃安眠藥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副作用,那段時間皮膚特別不好,還爆痘。”
說到這兒,她湊到靳睿面前,指着自己的臉:“我現在還有痘印麽?”
沙發統共也沒多大空間,小姑娘帶着她一身洗漱過的甜香,混合了一點點藥酒的苦澀,毫不設防地靠過來,眼睛又黑又亮。
靳睿後挪了一下,靠在沙發扶手上,看她。
黎簌的臉嫩得想讓人掐一把,哪裏有半點痘印的影子。
“沒有。”
“真的沒有麽?你再仔細看看,我記得有的。”
見她又要靠近,靳睿伸出手,用食指推着她的額頭,把人推回去:“壓到我資料了。”
“哦。”
黎簌和靳睿說,想要看個電影再睡,問他有沒有什麽推薦的。
“這種事,你得問曹傑。”
他這些年要忙的事情太多,上一次看電影,可能還是和黎簌他們去市中心商場電影院那次。
新投資的商場裏影院信息也不是他在管,對電影實在不怎麽了解,腦子裏關于電影的印象,仍停留在陳羽和他聊天的那幾部國外老片子上。
看黎簌這個樣子,也不像是能靜下心看老年代電影的。
靳睿給曹傑發了信息,問到幾部值得一看的電影。
黎簌其實有點沒意識到自己的“粘人”。
手機在卧室充電,可她沒回卧室,坐在靳睿身邊,借了靳睿的手機看電影,還問他要不要一起。
“不了,有點事情要忙。”
“那你忙吧,我可自己看啦。”
其實她也沒看多久,靳睿感覺身邊的人頭一歪,靠在他肩膀上,舉着手機的手腕也垂下去,電影才放了不到一半。
真的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麽?
也不是。
想要擁抱她。
想要撫摸她。
甚至想要親吻她。
但小姑娘這些年受的委屈太多,他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準備好,談一段戀愛。
或者說,他也不清楚,黎簌現在對他是否還是喜歡,也或者,是和對楚一涵和趙興旺一樣的戀舊和依賴。
靳睿嘆了一聲,小心地扶着她,自己起身,手臂穿過黎簌的腿窩,把她抱回卧室裏。
怕驚醒黎簌,動作放得很輕,單膝跪在床上,才把人輕輕放下。
還好。小姑娘沒有像他擔心那樣,變得過于敏感易驚。
她看上去睡得很熟,挨到枕頭的瞬間,主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側過身蜷起來。
靳睿幫她掖好被子,手沒來得及撤開,黎簌挨靠過來,額頭親昵地在他手腕上蹭了蹭。
溫熱的觸感。
月光下黎簌毫無防備的、恬靜的臉。
這不要命麽?
靳睿抽出手,從卧室退出去,直接倒進沙發裏。
過了兩分鐘,他又皺着眉起身,從冰箱裏拿了瓶冰過的礦泉水,一口氣喝掉半瓶。
曹傑打來電話時,已經是夜裏12點多。
靳睿正準備睡覺,接起電話時聲音都是懶洋洋的:“說事兒。”
“跟你說一聲,剛才查了你那個床墊的物流。”
“就這個?”
曹傑聽起來像是被他怼得運了一聲氣:“說得好像挺輕描淡寫的,您又忘了您挑床墊時那個事兒逼的架勢了?材質好的說手感不行,手感行的又說牌子不夠好怕不禁用,牌子好了又覺得顏色一般,我他媽都以為你是給老佛爺挑床墊呢。”
靳睿輕笑幾聲:“辛苦了。”
“明天床墊就能到,到了我就給你送過去麽?”
靳睿“嗯”了一聲。
送吧,再不送,他快把持不住了。
“那明天可真送過去了?”
曹傑聲音裏帶着欠欠的調侃,“說真的,小揪揪現在瘦是瘦,但還是非常可愛啊。那麽可愛的姑娘,同住一個屋檐下啊,你能忍住?反正我這人不怎麽紳士,要是我我就忍不住了,多好的機會啊,真不做點什麽麽?”
深夜,正是意志力薄弱的時刻。曹傑像個機關槍,在電話裏嘚吧嘚吧說了半天。
靳睿被他說得頭疼:“閉嘴吧,到了就送過來。”
“真的送?你可想好了,送到了再反悔可就沒機會了。到時候床墊一換,小揪揪就睡隔壁去了,再也不能......”
“曹傑。”
“啊?”
“閉嘴。”
挂斷電話,靳睿有點失眠。
手機某個界面裏還停留着黎簌看了一小半的電影,他幹脆把進度條拉到起始,戴上耳機,靠在沙發裏看完了整部電影,才睡。
睡得太晚,意識開始清醒時,最先聽到的就是廚房傳來的聲音。
客廳拉了窗簾,沙發這邊籠罩在黑暗裏,廚房那邊是亮的,靳睿眯着眼睛看過去——
開放式廚房裏,某個苗條的身影正拖着她不怎麽靈活的傷腿,在廚房明媚的陽光裏,緩慢移動着。像個小精靈。
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搓了搓臉。
黎簌正圍着他的黑色圍裙,站在湯鍋前,拿着湯匙從鍋裏舀出一點湯,放到嘴邊嘗了嘗。
然後壓低聲音,小聲嘀咕,燙燙燙燙燙燙......
剛從荒唐夢裏清醒,看見這太過于暖心的一幕,靳睿也是有點鬧心。
真的,對他自制力的挑戰有點過于大了。
黎簌似乎是感覺到他醒了,忽然回頭,揮着手和他說:“早呀。”
“早。”
靳睿頓了頓,“餓了?”
小姑娘顯得挺開心,樂呵呵地說:“沒呢,就是想給你露一手,我在帝都學會了做飯,給你嘗嘗我的手藝!哦對了,你家的調料瓶太高級了,又不貼标簽,這兩個裏面,有哪個是醬油嗎?”
黎簌拎着兩個黑茶色浮雕玻璃瓶,一瘸一拐地從廚房走到他面前。
她剛嘗過湯的唇色十分紅潤,靳睿廢了挺大勁兒才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她唇間移開,看向別處:“菱形圖案的是醬油。”
“這個呢?”
“醋。”
得到答案,黎簌又回到廚房去了。
靳睿手機裏有一條新信息,曹傑說床墊已經到了,正在送來的路上。
廚房隐約傳來湯沸騰的聲音,還有黎簌跑調的哼歌聲。
真的讓她搬回去住麽?
靳睿靠回沙發裏,閉上眼,手背搭在眼睑處。
幹脆讓曹傑把床墊扔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