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燈拿到了新身份證，姓名欄裏的“秦燈”兩個字讓他倍感親切，果然還是這個跟了自己二十九年的名字好聽。
他把這張小小的卡片收起，從江梓手裏拿過衣服走進更衣室，片刻後，他扯着領帶出來：“走吧。”惡作劇的笑容浮現，“去吓他們一跳。”
直到秦燈走出很遠，江梓才擡手在臉頰上拍了拍，他最近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自打老板醒來，總給他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氣質上，行事作風上，都和車禍前有微妙的出入，原先江梓還以為是錯覺，但這種感覺最近越來越強烈。
聽說人如果經歷巨大的打擊，有時候性情也會有所變化，難道老板就是這樣？可至于連名字都改了嗎，秦燈，這個名字真是夠奇怪的，也不知道有什麽用意。
“你還站在那幹什麽？”秦燈已經走到門口，見他沒跟上，回過頭一臉納悶地問。
“是，來了！”江梓連忙跟上。
坐在車上，江梓的小心髒砰砰跳，他們的計劃是一會兒直接殺到董事會上，吓那幫董事高管一跳，但是吧，江梓覺得這種驚吓未免太孩子氣，到時候那些大佬礙于面子可能不會責怪老板，但他這個助理大概會被追究知情不報的罪責。
車子開進同洲娛樂總部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停穩後，江梓率先下車走到後座為秦燈拉開車門，秦燈下車後對他笑了笑：“謝謝。”
江梓已經很淡定了，最近他從老板那裏收到的道謝可是很多的，已經從最初的詫異到現在的麻木了。
他們走的是專用電梯，直達會議室所在的二十八樓，在快要抵達樓層之前，秦燈對着電梯裏的鏡面看了下，把滑落下來的劉海撩上去，他歪頭問助理：“怎麽樣？”
“超級無敵帥！”江梓脫口而出這個早就回答過無數次的答案。
秦燈的神情微妙了一下，顯然是對這個回答很不适應，不過好在下一秒電梯到了，大門打開，他邁開長腿走出去。
對迎面的驚詫目光視而不見，秦燈徑自朝着會議室走去，終于有人反應過來急忙走上前來：“鳴少，各位董事正在裏面開會，我去替你通傳——”
秦燈舉起食指放在唇邊：“噓，不用。”
這位不知是哪家的秘書，紅着臉退到一邊。
沒了阻攔，秦燈很順利地握住會議室的門把，往下一壓，大門随後被用力推開，裏頭的喧嚣瞬間戛然而止，一位位西裝革履的商界大佬帶着不悅的目光齊齊看過來，在看清來人時，臉色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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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燈微笑着擡起手：“嗨！”
直到秦燈邁着悠閑自在的步子踱到主座，才有人回神：“鳴少，你什麽時候醒的？”
秦燈在江梓拉開的座椅上坐下，雙手交叉墊在下巴上，好整以暇地笑：“三天前。”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全場，在場的不愧都是久經歷練的大佬，短短時間便将情緒收斂起來，現在皆是一派親切喜悅之色。
左手邊第一位的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鳴少，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但是怎麽都沒知會大家一聲？”
秦燈笑了笑：“這不是想給叔叔伯伯們一個驚喜嘛，怎麽樣，驚不驚喜？”
“驚喜是夠驚喜，但驚吓也是實打實的。”另一位董事說，“鳴少你突然玩這一出，我們這些老頭子的心髒可差點被你吓停。”
秦燈聳肩，表情無辜：“陳叔，你看我都醒了三天，結果你們沒一個人來看我，我無聊嘛，不得自己找點樂子，這也是對你們一直對我不聞不問的懲罰。”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說這話可就沒良心了。”其他董事紛紛叫苦，“這哪是我們不想去看你，之前都去看過你了，後來是怕打擾你休息，才想着緩一陣子，哪想到你這就醒了，還不告訴我們。”
“是啊，而且你這突然一出事，整個公司都亂了，我們也得幫你穩住大局不是。”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是一副有苦難言的委屈，秦燈見狀呵呵一笑：“各位的苦心我都懂，我就是開個玩笑罷了，你們還能不知道我的性子嗎。這樣吧，一會兒等會議結束，我做東請各位去慶華樓吃一頓，就當是賠罪。”
他這一開口，其他人自然不會不給面子，紛紛答應。秦燈又說：“那我們就事不宜遲，趕緊把會開完好去吃飯——那個誰，你繼續吧。”
被點到的是某位高管，原先正在向各位董事侃侃而談，秦燈這一闖入打了個岔，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突然出現的他身上，倒是把這位老兄給暫時遺忘了，現在秦燈發話把場子交還給他，他卻沒有立刻繼續彙報工作。
雖然是董事長的命令，但高管還真沒當回事，視線向幾位董事看去，待得到其中一位的首肯之後，這才朗聲道：“好的，那我就繼續彙報了。”
秦燈坐在座首，把他們私底下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他懶懶打了個哈欠，這些人還真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江梓适時遞上開會用的各種資料，秦燈托着下巴随便翻看着，那百無聊賴的表情也不知道究竟看進去、聽進去了幾分。其他人對他這副樣子也是見怪不怪，這位董事長原本就是這德行，無能卻還喜歡充大頭，不過好在他足夠愚蠢也夠好哄，雖然行事是乖張了點，但還算好控制。
“……從之前兩個季度的市場表現來看，目前同洲實行的戰略方針是卓有成效的……”
高管站在臺前面帶微笑講述着公司美好的前景，底下各位董事看着手裏的財報也是面露欣慰之色，唯有坐在座首之人一臉懷疑。
秦燈把財報合上往桌上一摔，抱着手臂往椅背上一靠，神色不悅。
這一聲極為突兀，本來正專注聽彙報的董事們有好幾個都被吓了一跳，他們帶着驚異之色看過來：“怎麽了，鳴少？”
秦燈沒理會他們，死死盯着那位高管，冷笑：“你說目前的戰略方針有成效，可這財報上分明寫的是上季度盈利低于上上季度，還是遠低于，賺的錢都少了，這叫有成效？”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甚至有人擡手捂着臉以掩飾自己怒其不争的表情，這小子真的是個傻的，他就只認得那幾個數字嗎？盈利少那是因為支出多了，上季度開了那麽多新項目，投了不少錢出去，這麽一來就算總收入增加，那盈利可不得相應減少，而且市場前景這種東西，看的可不單是短期盈利，小學生都知道的事情，他居然在這理直氣壯地嚷嚷，在座的人都替他感到丢臉。
當然，在大家眼裏，這位是不知道丢人的，還在散發他的無知：“你為什麽不說話，是被我說中要害所以無話可說了嗎？哼。”他一臉不屑，在他人看來那副模樣分明是在說“你別想騙過英明睿智的我”。
高管把到嘴邊的髒話咽下去，臉上堆着憨厚的笑，解釋道：“不是，鳴少，上季度的盈利确實是少了，但是市場前景這種東西，它是需要綜合多方面來看的。”
高管口若懸河地說起來，他盡量說得淺顯易懂，好讓這個白癡聽明白，雖然心裏很不屑，但這貨畢竟是同洲最大的股東，面子還是要給的。
對方解釋了一大通，秦燈托着下巴貌似聽得很認真，高管不由心中一喜，這個白癡終于理解了嗎？他停下來，期待地看着對方。
秦燈點點頭，開口：“你說的這些我都懂。”
高管心中一喜。
秦燈的下一句話把他打回地獄：“可問題是錢還是少了啊。”
不止是高管，連帶着董事們的心中也滿是絕望，他們剛想說這小子看起來好像和以往有點不一樣，沒想到是更傻了，是那場車禍把他腦子撞壞了是吧是吧是吧！
不過也有人心裏開始發虛，錢少了，問題出在哪裏？自然是新開的那些項目上。那些新項目說是有前景，未來大有可為，可這種事誰能百分百保證，更何況這些項目裏，還有不少是渾水摸魚用來滿足某些人的私欲的，混這個圈子的，誰也不是那麽幹淨，手上總有幾個心頭好要捧，利用職權捧一捧，那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難道這白癡看出什麽了嗎？
心虛的人暗暗觑着秦燈，想一探他究竟是真傻還是裝瘋，但半晌下來，還是看不出端倪。
其他人有閑暇琢磨，但是那位高管卻沒有，秦燈是直直看着他發問的，勢必要他給出個回答，高管腦子轉得飛快，心想那些虛的沒有用了，還是得拿點幹貨出來唬人。于是穩定了下心情，微笑道：“鳴少你放心，盈利下降只是暫時的，在這個季度我們一定把少賺的錢賺回來。”
“哦？”秦燈揚了下眉。
高管說：“這季度我們将推出一檔全新的選秀綜藝《星光百分百》，現在選秀風盛行，雖然在剛開始我們落後一步，沒能趕上這股風潮，但憑我們同洲娛樂的實力，要制作出一檔風靡全國的選秀并不難。”
秦燈托着下巴聽高管滔滔不絕地介紹着這檔綜藝，總體來說，讓他這麽自信的原因有這麽幾點：第一是精良的制作，第二是強勢的宣傳，第三參賽的選手都是各大娛樂公司最優秀的練習生，以及等等等等。
秦燈只想打呵欠，誰都知道畫餅的時候是一個樣，等餅真的出來又是另一個樣，嘴上說得天花亂墜都是唬人的。
高管原以為這些足夠讓他心動，但是一看他的樣子好像反應平平，于是略一停頓，拿出殺手锏：“最最重要的是，我們這次請到的導師可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頂流、巨星——齊修昀！相信有了齊修昀的加盟，我們的節目一定能夠吸足眼球！”
說出這個名字之後，高管看到原本面無表情的青年神色略一動容，他在心中暗笑，果然上鈎了吧。
衆所周知，他們的董事長一直對齊修昀很是觊觎，但遺憾的是，這位頂流對他并不感冒，饒是他多次示好，齊修昀始終無動于衷。現在能請到齊修昀做節目的導師，應該正中他的下懷。
秦燈點頭：“聽你這麽說，還是挺有搞頭的。”
高管和一衆董事都松了一口氣，果然，對付這小子就該投其所好，哪怕車禍真讓他出了什麽毛病，但熱愛拈花惹草這一點還是沒變，就算沒有齊修昀這個大殺器，節目裏那些漂亮的小新人也夠讓他心動的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我親自坐鎮。”秦燈說着沉吟片刻，接着似是想到什麽好主意，“啊，幹脆我也去裏面當個導師好了。”
衆人一聽簡直要大喜過望了，他們本來的打算就是哄着這小子去負責節目，到時候節目就算翻車，也是他這個負責人的鍋，甩不到他們頭上。更令人驚喜的是，他居然還要在臺前露面，以他的名聲和作風，節目是翻定車了。
但裝還是要裝的，有人假裝遲疑：“鳴少，你去當導師的話，會不會有點小題大做了？”
“怎麽會。”秦燈笑了笑，“這可是公司未來的重點項目，再怎麽重視都不為過不是嗎。”
這話更是如一記強心針，這小子是鐵了心要插手節目，衆人竊喜，卻又不敢太明顯，以各種方式掩飾着自己的小表情。
“哦，對了，還有件事。”秦燈像是沒發現他們的異常，兀自開口。
衆人齊齊看向他，準備看他還有什麽幺蛾子要整。
秦燈手中把玩着一張小小的卡片：“忘了告訴你們我現在改名叫秦燈了，燈火的燈。”
他擡眼在會議室裏掃了一圈，大家聽到這話，臉色各異，不過大多都是茫然不解，好端端的，改什麽名字？
“這改了名呢，你們再叫我鳴少就不太合适了。”秦燈說，“但是叫燈少好像又奇怪了點哈。”
開了個小玩笑後，秦燈将新身份證輕輕拍在桌上，卡片與桌面接觸發出“啪”的一聲清脆聲響。秦燈擡頭看着衆人，笑道：“我想了很久，覺得在公司裏就不要搞特殊了，該怎麽叫就怎麽叫，所以你們還是叫我秦總吧。”
他又笑了笑，狀似不經意說道：“就像以前叫我家老爺子那樣，對吧？”
“是是是。”
董事們紛紛應和：“先前一直叫鳴少叫習慣了，都忘了改口，是早就該改口叫秦總的。”
“對對對，秦總，呵呵，秦總。”
聽他們仿佛表忠心般左一聲秦總右一聲秦總地叫，秦燈只是笑笑，不置可否，片刻後，他擡手一壓，所有人乖乖噤聲，他示意高管：“閑話就到這，你繼續吧。”
這次高管沒再和董事眉來眼去，咽了口唾沫，恭敬點頭：“是，秦總。”
作者有話要說：好的秦總，沒問題秦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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