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穿透肺腑的月亮
一輪皎月跟随着赤尾和沈星的步伐,慢慢向前游弋,他們拐進思南路那段綠蔭小道,兩旁茂密的梧桐樹下,偶爾看見幾對情人,乘着幽靜在呢喃中婆娑般扭動。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說話了,與婚宴上不同,兩人顯得非常的拘謹,可是他們都心照不宣,沈星知道,走出那一步實在太難了。她糾結的擡頭仰望夜空,看了一會,不由自主地感嘆道:“多麽凄婉的月亮啊,仿佛五髒六腑都被它射透了似的。”
“啊!”赤尾在走神,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沈星以為他覺得自己太煽情了,解釋說:“我很喜歡渡邊淳一的《失樂園》,文字特別優美,讓讀者有惺惺相惜之感。”赤尾敷衍道:“是啊,我也拜讀過,說來也挺滑稽的,我在日本根本沒有注意過這位作家的小說,反而在上海讀了中文版的,呵呵。”沈星傷感地說:“久木和凜子好可憐,想愛又不能持久,這是一種什麽力量讓他們如此結局?”
“不就是一個是婚外戀嘛,雙方喜歡的話離婚就是了,真想不開。”
“你說的輕巧,你知道對一個女人而言,離婚有多麽難嗎?有了家庭,就是一個小社會,他們是被他們的社會壓垮了。”
“也許你分析的正确,但我無法理解,要是我結婚後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就會很幹脆,絕不勉強生活下去,更何況有了心上人了。”
沈星望了望赤尾,她當然明白他的這番話未必是出自內心之言,而是一種含蓄的暗示,她有理由感到高興,因為抛開自己已經身人為婦的現實,其實她內心也隐隐的願意接受這個男人,赤尾外表具有男子漢的氣概,又事業有成,家境富裕,和他結為夫妻,今後的生活将充滿了陽光,這是淩亦飛所不能給她的。她不是因為愛現在的丈夫,兩個人從做同事到戀愛再結婚至今五年裏,多少有些感情的成分在其中,雖然,在婚後的一年裏,她對丈夫的所作所為越來越不滿,但真的要離開他,這門檻實在太難跨越了。
“我知道你結婚了,但你幸福嗎?”赤尾突然問她。
沈星很茫然,這個問題她常常自問過,每次都沒有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後來她似乎悟出了其中的矛盾所在,也許沒有答案本身就是種答案,所以她淡淡地反問:“什麽叫幸福?”
“懂了。”赤尾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他覺得身邊這個女人其實已經很好的回答了他,對此,他充滿了信心。
零點過後,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沙啞了,在思南路這條綠蔭小道的盡頭,沈星停住腳步說:“我們已經在這條路上折返了好幾回了。”
赤尾看了看手表故作驚訝道:“呀,居然第二天了,時間真快。”
“是啊,我必須回家了,他一定還沒睡在等我。”
赤尾尴尬地說:“那好,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打的很方便的,你也快回去吧,今天喝了不少了,注意身體。”
“我沒事,風一吹酒意早沒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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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我要趕回家洗個澡去,頭暈暈的。”沈星手捂額頭做了個誇張的動作。
“所以我一定要送你回家才放心嘛。”
沈星苦笑的搖搖頭,算是同意了,大凡女人遇到喜歡的男人對自己呵護有加,心裏是快悅的。
一陣風劃過,沈星深吸了口道:“好清涼。”
此時,一輛出租車從遠處疾駛過來停下,兩人鑽了進去。
正如沈星預料的那樣,淩亦飛并沒有睡覺,自從上個月妻子同好朋友康凝一起吃飯很晚回來,跟他說起有人介紹她去日本獨資公司上班後,他總覺得妻子變了,以前她說話雖然也霸道,但沒有現在那樣的透着居高臨下的神态,所以今天聽她說是康凝的婚禮,又是那麽晚還未歸,打她手機是關機,更讓他産生懷疑。
有一種感覺叫直覺,它不需要去證實,因為無法證實,他認為唯一能夠拴住妻子的,就是快點有個孩子。
在過去的一年婚後生活中,他們要個孩子的欲望不是很強烈,淩亦飛常常喜歡跟朋友一起打牌,有了孩子事多,就沒有那麽自由了,而沈星完全是考慮自己的身材,她單位有個苗條的小姑娘,生育後立刻成了肥婆,慘不忍睹,所以丈夫不急,她也無所謂,就這樣,前些日子丈夫提出要孩子了,準備算準合适的時間,而今天正是月初,是沈星的生理排卵期,所以淩亦飛今天一定要等她回來,完成他們神聖的使命。
出租車直接開到了沈星家的大樓下,赤尾送她到了大門口,站着沒有離開的意思。沈星回頭微笑道:“謝謝你送我回家,我安全了,你回去吧。”赤尾怪怪的表情,欲說還休,他的心緊張得仿佛快要跳出喉嚨。此時此刻,他正想不顧一切抱住面前的這個美麗的女人,這是他六年前和他日本妻子離婚後,內心第一次萌生愛的沖動。沈星不敢去看他,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思她如何會不知道,自己又何嘗不願意去接受他?但是今天答應過後,明天怎麽辦?不能兌現的承諾,到頭來還不是彼此傷痕累累,難道要去學《失樂園》裏的凜子與久木嗎?
赤尾見沈星默不作聲,鼓起勇氣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臂,想說喜歡你,卻又開不了口,懇求的眼神凝視着她。沈星禮貌地放開他的手說:“他在上面。”赤尾自知太失禮了,縮回手尴尬地換了個話題自找臺階下:“哦,是這樣,你讀日語的事情我明天就去聯系,好了我打你電話。”說完這話,他有些擔心,因為他剛才的魯莽,生怕她改變主意不想讀了,緊張地望着她,就像一個孩子做錯了事情等待父母教訓一樣。
“嗯,好的,盡量白天打。”
赤尾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她沒有表示反對,說明一切還有希望,連忙點頭稱:“是是,當然白天了。”
“如果我沒有及時聽你的電話,說明我是上班時間,車間聲音很吵可能聽不見,不過沒關系,手機有來電顯示,我會回電過去,你的名字已經在我通訊錄裏了。”
最後一句話赤尾聽了很溫暖,沈星羞澀的伸出手說:“那就握下手吧,我要上去了。”
赤尾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将手送過去,一剎那觸電的感覺,兩人會心而笑。
沈星上樓,蹑手蹑腳地打開房門,客廳關着燈,很安靜,公公沒有像往常一樣守着,想必他也有熬不住的時候。再一瞧自己房間的門縫裏依稀亮光閃爍,丈夫果然在等候她,不覺心虛的愧疚起來。
推門進屋,電視機禁聲仍然開着,淩亦飛在打瞌睡一下驚醒,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你來啦?”沈星心一慌,馬上又鎮定地回道:“嗯,去新房了,我要走,新娘子不讓,好不容易結束,出來又打不到車,呵呵,他們鬧得太兇了,好玩極了。”沈星自說自話杜撰了些鬧新房的情節,為自己晚回家佐證。淩儀飛根本沒興趣聽她扯淡,男人在男女事情上的敏感一點也不輸于女人,更何況他本身就是的疑神疑鬼的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他揉揉眼皮催道:“噢,那快上床吧,今天是月初,我們……”
“月初怎麽了?”沈星壓根都忘了他們之前說好的,選個她生理受孕期要個孩子的事了。
“瞧你,喝了點酒腦子就糊塗了,你不是說,月初你最容易懷孕嗎?”
沈星這才想起,她是說過,準備要個孩子,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好好的過日子,但她今天心裏莫名的産生了一種排斥,靈機一動說:“不行啊,我喝了好多酒了,白的黃的都有,不行不行,這樣要生出來小孩不健康的。”淩亦飛一聽确實有道理,不要說生的時候女方不能夠喝酒,連男的也一樣,這是對孩子負責,便說:“那就明天吧,今天不生,不過我們一樣可以親熱,只要最後……”沈星連忙打斷他的幻想說:“去,你就知道僥幸,萬一不小心,你以為這樣就沒事啦?醫學書上寫過,你這種方法也不可靠的。”淩亦飛很沮喪:“不讓生,也不能做了?”
“你急什麽呀,我們又不是做一個月的夫妻,這個月不行,就等下個月呗,我們要麽不生,生出來的一定要是最棒的,你說是吧,老公?”她俯下身親了他一口說,“我洗澡去了,頭暈煞了,再不睡覺要倒了。”說着拿起睡衣去了衛生間。
淩亦飛惘然若失地看着她匆匆出去的背影,聯想到上一次她晚回家,也是有意無意的冷淡自己,心中的疑惑又一次油然而生。
淋浴器灼熱的水,像針紮一般的刺激着她的周身每一個毛孔,她的血翻騰了,摩挲着光滑的肌體,翻越它的制高點,一股強烈的來自欲望的力量,從內心往外蔓延,水蒸氣彌漫了整個浴室,它融合在空氣中,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盯着門的方向,內心渴望這個人能夠風度翩翩的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