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靜默了半天，舒容德才緩緩地開口了：“我和前輩并不認識。在我家人知道我和小川的事情後，我一直被禁足在家，哪裏都不能去。後來，我母親告訴我，小川已經……已經去了。我不相信，半夜趁家裏人不注意跑了出來，一路跑到與誰同坐，果真聽到別人說穆川他……我傷心欲絕，生無可戀，便走到慕河邊，打算和小川一起死。”
穆川眼裏滿滿的都是心疼，關于這件事，舒容德從來沒有仔細地告訴過他。他緊緊握住舒容德的手，道：“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死，只是重病而已。”
“我知道。想來那也是母親騙我的法子。”舒容德喃喃道，“我水性很差，投河絕對是死路一條。可沒想到我醒來時，發現自己還沒有死。”
“是那個人救了你。”楚泉篤定地說。
舒容德點點頭，“前輩問我輕生的原因，我便告訴了前輩。沒想到前輩告訴我，他是個控靈師，能把穆川從那個地方帶回來。關于控靈師的事情，我并不了解，只是聽說過一二。我原本是不會相信的，可那個時候我已經走投無路，就算有一絲希望我都不能放棄。我先找人把穆川從與誰同坐裏贖了出來。小川病得很重，沒過多久就去了。我按照前輩告訴我的，保存着小川的遺體，又把他的靈體帶在身邊。這期間，前輩說他要去借幾件靈器。”
“那幾件靈器想必就是那三樣魂器了。”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沒過多久前輩就回來了，我把小川交給他。我只等了一夜，前輩就真的帶着小川回來了……”舒容德突然哽咽了起來。
楚泉拍拍舒容德的肩膀，“你們也不容易，我很同情你們。不過，不管怎麽樣，你們經歷了那麽多，現在能相守在一起，就已經值了。不過，那位前輩真的有那麽好心，無條件地幫助你們？你沒有用什麽和他交換嗎？”
舒容德愣了愣，眼神有幾分躲閃，“沒有。”
楚泉看出來舒容德的不正常，但也沒有戳破他。“那好，只要你告訴我們找到前輩的方法，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來打擾你們。”
舒容德猶豫了一會兒，道：“好。今夜你們就在這裏住下來，到了時間，我就帶你們去。”
入夜後，楚泉和燕熙潮都沒有睡意。兩個人相依地躺在床上，燕熙潮玩弄着楚泉的頭發，道：“初次見你時，你頭發還很短，現在已經這麽長了。”
楚泉笑道：“我還是喜歡短發，長發和女人似的。”
燕熙潮的手向下移動，輕輕撫摸着楚泉的背，“你覺得舒容德的話可信嗎？”
“舒容德那麽愛穆川，為了穆川，我想他不會騙我們。”想起那兩人的遭遇，楚泉又是一陣唏噓，“他們倒是挺可憐的。”
燕熙潮吻了吻楚泉的脖頸，“不要再想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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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想誰？想你嗎？”
燕熙潮淡笑一聲，“可以。”
離子時還有半個時辰，舒容德來房間敲門，“我們出去吧。”
楚泉剛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看看外面漆黑一片，疑惑道：“現在？”
“嗯，走吧。”
深夜的山路并不好走，舒容德提着一盞燈籠走在最前面，不時的磕磕碰碰。楚泉問：“穆公子呢，他沒有來？”
“嗯，我讓他在家好好休息。”
“燕熙潮，你去前面探路吧。”
燕熙潮有幾分不滿，“為什麽是我？”
“你不是更加适應夜晚嗎？”
燕熙潮走上前去，拿過舒容德手上的燈籠，“你去後面。”
楚泉和舒容德肩并肩跟在燕熙潮身後。楚泉輕聲地說：“想要把死人帶回來，還是需要一定代價的吧。”
黑暗中楚泉看不太清舒容德的表情，但是能感覺到舒容德的腳步一頓。“你上次不告訴我，是因為不想讓穆公子知道吧？”
舒容德無奈地笑了笑，“楚公子，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很聰明？”
“嗯，有很多。”楚泉絲毫不謙虛，“那麽，是要付出什麽代價呢？既然你不想讓穆公子知道，想必那個代價還不小。”
“楚公子，只要你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願意讓燕公子完全複活，你又何必問我？”
楚泉笑笑，“你說的也是。”
沒過多久，三人就走到了慕河邊。燕熙潮環顧四周，問：“現在往哪走，要過河嗎？”
舒容德點點頭，“的确。”
“可是這裏并沒有船。”
“叫來一艘便是了。”說着，舒容德從衣服裏掏出了一把短蕭，放在嘴邊吹了起來。蕭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悠揚。三人死死地盯着河面，只見一艘船撥開濃霧，出現在三人的視野中。船離他們越來越近，輪廓也漸漸變得清晰。不一會兒，船在河邊慢悠悠地停了下來。
燕熙潮道：“船上并沒有人。”
“這不奇怪。”楚泉解釋道，“應該是那位前輩用靈氣驅動這艘船來到這裏。”
“你們上去吧，這一艘船最多只能載兩個人，我也沒有辦法繼續陪着你們。你們放心，這艘船會帶你們找到前輩的。”
燕熙潮不再猶豫，拉着楚泉就上了船。楚泉對舒容德道：“多謝，舒公子，我們後會有期。”
舒容德搖搖頭，“我還是不希望再見到你們。我只想和小川好好過日子，不被任何人打擾。”
楚泉真誠地說：“祝你們幸福。”
兩人在船上做好後，不用他們劃，船就自動地向前飄去。也不知道飄了多久，楚泉開始覺得不對勁，這個時間天應該已經亮了，可他們四周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霧氣越來越重，除了離他們很近的水面，他們什麽也看不到。
燕熙潮皺着眉道：“我們該不會被舒容德騙了吧？”
楚泉深吸一口氣，“這裏應該不是真實的世界，而是一個幻境，我們肯定在無意識中穿過了那人設立的結界。我能感覺到強大的靈力，舒容德沒有說謊，我們離他很近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再等等吧。”
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兩人終于看到了一絲紅色的光芒。船向那光芒漸漸駛去，楚泉才看到了幾排紅色的燈籠挂在一艘兩層樓的大船上。
小船在大船邊上停穩，燕熙潮扶着楚泉下了小船，踏上大船的甲板。甲板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來人臉上帶着面具，看出來他的容貌，他正閉着眼睛撫琴，動作如行雲流水，可奇怪的是，那琴并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楚泉和燕熙潮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朝老人深鞠一躬，“晚輩楚泉，見過前輩。”
老人慢悠悠地睜開眼睛，聲音低沉而沙啞：“這地方已經一年沒有人來過了，你們是怎麽來的？”
“我們自有我們的辦法。”
老人也不強迫他們，輕輕點頭：“來者即是客，老夫別無他物，只能招待兩位幾杯美酒了。”
“多謝前輩。”楚泉和燕熙潮在老人對面坐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走上前替他們倒了兩杯酒。楚泉發現那位少年目光呆滞，一臉癡相，只是麻木地完成老人交付給他的任務。
楚泉喝了兩口酒，放下酒杯，“前輩不問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老人的目光落在燕熙潮身上，淡然道：“不必了，當我看到這位公子，就什麽都知道了。”
楚泉笑道：“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住神級控靈師的眼睛。想必前輩也看得出來，燕熙潮他複活的并不完整。”
“沒錯，你只是強行把他的靈體和肉身連接起來。而他還有一魂一魄，在忘川河的另一邊。”
“我們知道。所以我們這次前來，就是希望前輩能幫助我們，把燕熙潮剩下的一魂一魄帶回來。”
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楚泉一番，問：“你是個高級控靈師？”
“差不多是吧。”
老人轉向燕熙潮，“這位公子可否回避一下，我想和他單獨說幾句。”
燕熙潮看向楚泉，楚泉朝他點了點頭。“可以。”
老人揮了揮衣袖，在燕熙潮周圍做出了一個結界，燕熙潮在結界裏，只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卻聽不到兩人的對話。
燕熙潮一直看着楚泉，楚泉的表情似乎比較輕松，嘴角也一直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想來老人并沒有怎麽為難楚泉，燕熙潮放心了不少。
“不管是誰告訴你來這裏的方法，他應該向你說明了要複活一個人的代價吧？”
“沒有。”
老人有幾分驚訝：“你什麽都沒打聽清楚，就貿然前來？”
楚泉笑了笑，“反正不管是什麽我都會答應，打聽那麽清楚做什麽。”
老人沉默了片刻，道：“忘川河兩邊的陰陽兩界一直是處于一個平衡的狀态，你要把他的一魂一破帶回來，就必須在那裏留下平等的魂魄。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前輩是說，我必須把我自己的一魂一魄貢獻出來？”
“沒錯。”
“那多沒意思。”楚泉不假思索道，“我把他救回來了，我自己卻變成了一個活死人，我那是在作孽嗎？”
老人無奈道：“你不是說你什麽都會答應嗎？”
“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有。就是你們二人共享陽壽。任何一個人的命數都是上天注定，誰都不能多活一天。他的陽壽已盡，你不願把自己的魂魄貢獻出來，還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分給他一半。”
楚泉想了想，道：“這個不錯，若我能活到八十歲，分給他一半，我還有近三十年，是個不錯的交易。”
“你确定？若你把一魂一魄交出去，便不再是一個人，你會和那位公子一樣，永駐青春，擁有無盡的生命。”
“那猶如和？”楚泉聳聳肩，“對于我來說，永久而枯燥的生命還不如和喜歡的人厮守相守短暫幾十年。”
老人看楚泉的目光有些複雜，“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做這種選擇的人。”
楚泉笑了笑，不再廢話：“那麽，前輩可以告訴我怎麽去忘川河，忘川三途又在哪了嗎？”
老人指了指腳下，“我們現在就在忘川河之上。而所謂的忘川三途，不過是用強大的靈力化為的船槳而已。”
楚泉瞪大眼睛，“這就是忘川河？”
“沒錯，自從我成神以來，一直守在忘川河的路口，幫助無數癡男怨女達成他們的夙願。”老人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并不贊同他們違背天理把死去的人帶回來，只是看着他們痛苦的樣子……也罷也罷，你們選擇的路，不要後悔便是。”
楚泉毫不猶豫道：“我不會後悔。”
老人點點頭，“你們先回去罷，兩年後再來找我。”
“兩年？為什麽？”
老人解釋道：“忘川河死氣太嚴重，就算是我也會被侵染。兩次去的間隔必須在三年以上。一年前，我已經去過一次，帶回來了一個人的一魂一魄。現在我再去，別說那位公子的魂魄，我自己的魂魄估計都要留在那裏。”
楚泉的臉色沉了下去，“可是前輩，我們等不了兩年。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
楚泉考慮了一會兒，道：“前輩，你看這樣行不行，讓我去。”
“你？”老人難以置信地看着楚泉。
“抵抗死氣不是需要強大的靈力嗎？我再怎麽樣可是個高級控靈師，我想試試。”
老人突然轉移了話題，“你還記得剛剛那個給你們倒酒的少年嗎？”
楚泉想起了那張毫不生氣的臉，點了點頭。
“他是我的學生，一個中級控靈師，因為不慎掉進忘川水裏，七魂盡失，現在有如行屍走肉一般。”老人厲聲道，“你想和他一樣嗎？再等兩年又如何。”
“他不是只是中級控靈師嗎？我可是高級的。更何況，我知道他等不了。”楚泉故作輕松，“前輩，你讓我去便是，後果我自己的承擔。”
老人冷聲道：“你自己選擇的路，我不會強迫你改變主意，還是那句話，希望你別後悔。”
楚泉笑道：“知道了。對了，這件事，還請前輩不要告訴燕熙潮。”
“我自由分寸。”老人說完，解開了燕熙潮周圍的結界。燕熙潮立刻走到楚泉身邊，“你怎麽樣？”
“放心放心，一切都好。”楚泉笑盈盈地看着燕熙潮，“你等着完全複活便是。”
老人道：“你們遠道而來，先去休息吧。”
少年帶着兩人前往客房。楚泉看着少年面無表情的臉，心裏沉甸甸的。随意他又安慰自己，他一向運氣很好，不至于變成和那個少年一樣吧？
楚泉幾天沒好好休息，現在總算找到了那位神級控靈師，心也放了下來，一上床就沉沉睡了去。
躺在他身邊的燕熙潮突然睜開了眼界，小心翼翼地拿開楚泉放在他腰上的手，輕手輕腳下了床，走到甲板上，只見老人還在原處閉目撫琴。
“公子還有什麽事嗎？”老人問，“若是關于你複活的事情，一切都已準備好，你不必……”
“不，前輩。”燕熙潮彬彬有禮，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前輩。”
“請說。”
“傳說，只要留着一個人的骨灰，便可憑借此找到那個人的轉世。”燕熙潮的眼中清潮湧動，“這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這裏了~！
大家節日快樂，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