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入獄

睡到半夜,才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鬧聲,梅柳生掀開被子站起身,身後的蘇清朗也醒了。

“是蔡鈞來了麽?”

梅柳生回頭望去,見蘇清朗起身坐在床上,微微皺眉的望着他,齊整的墨發散落在肩頭,竟有些急切的意味。

他點了點頭:“聽這個動靜,應該是趙鄂落網了。”

頓了頓,又看了蘇清朗幾眼,道:“蔡大人應該還要盤問一些時間,我先出去看看,蘇兄暫且睡會兒吧,下半夜,你可能要受些委屈。”

蘇清朗奸邪一笑,将身上的被子掀開,撐着一條腿道:“不過是你我聯起手來唱出雙簧罷了,有什麽好委屈的?”

說着,看向了房屋外面,道:“你且去吧,蔡大人一個人,想必招呼不來。”

梅柳生嗯了一聲,邁步走向梨花木的衣架,将衣袍取下,又看向蘇清朗,遲疑道:“要給蘇兄安排些什麽嗎?”

蘇清朗默然片刻,才道:“刑部大牢,我又不是沒去過,既要演戲,就要演個徹底,梅兄若是有心,替我備條棉被好了。”

梅柳生聽此點頭,回答道:“好……”

将外袍穿上,邁步走出房間,只見外面火光一片,好似有幾百個官兵将尚書府團團圍住。

府內的下人也被動靜吵醒,一個個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也如臨大敵般的聚集在庭院內。一時間,犬吠馬嘶,人員攢動,熱鬧非凡。

他剛剛走出後院,就見蔡鈞匆匆忙忙的趕來,見到梅柳生也在尚書府,蔡鈞愣了一下,又見到梅柳生衣冠不整的出現在尚書府,蔡鈞更是愣成了傻子,望着梅大人還以為自己眼花。

梅柳生向他走過去,問道:“蔡大人,可是趙鄂有何動靜?”

蔡鈞尚未回過神來,愕然道:“梅……梅大人,這個時辰,你怎會在此?”

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嘴巴張的像銅盆,問道:“你和蘇大人,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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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蔡鈞的老毛病又犯了,梅柳生輕咳一聲,尴尬道:“蔡大人,這件事以後跟你解釋,目前趙鄂的事最為要緊。”

蔡鈞如受當頭棒喝,立即回歸正經,道:“沒抓住趙鄂,不過逮住了他府中的管家,已經讓人趕去圍住他的府邸了。”

梅柳生聽此,放下心來,又問:“蘇大人此次犧牲自己來成全我們,此事須做的利落些,可別将他牽連其中,被人懷疑。”

蔡鈞笑了笑:“不過是小王爺的巡防軍,在抓捕飛賊的時候,無意間撞見了趙鄂的好事,雙方争鬥之中,又驚動我們罷了,只有我們知道內情,蘇大人……自然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

兩人說話的期間,外面的官兵已經将尚書府團團圍住,蘇清朗站在自己的房中,覺着時間差不多了,于是也披上衣服出門。

管家這時,也心急火燎的向後院趕來,見到蘇清朗趕忙道:“大人,不好了,有官兵把我們的府邸圍住了。”

蘇清朗穿上外袍,施施然理了理衣服,最後才側目瞥了他一眼,道:“有我在,天塌不下來,你慌什麽?”

兩人一同走出後院,正好見到梅柳生和蔡鈞,以及他們身後的官兵,和趙鄂府中的管家。

管家見到梅柳生,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你……”

蘇清朗眼疾手快,拿折扇啪的一聲敲在了他的胳膊上,管家立即會意不言了。

又見蘇清朗滿面春風的走過去,向他拱手道:“梅兄不在後院好好歇着,怎麽在此?”

說着,又看向蔡鈞:“還有蔡大人,不知找梅大人有何事?這半夜三更的,商量案情的話,只怕還有些早。”

梅柳生見此,回答道:“我在後院聽到動靜,不知發生了何事,所以出來看看,聽蔡大人說,抓了幾個晚間行動的毛賊。”

蘇清朗哦了一聲,問道:“但不知蔡大人抓的是那方的毛賊,怎麽抓到我的府中了?”

蔡鈞抖了抖臉皮,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為國盡忠的樣子來,盡量不讓自己穿幫。

回答道:“是小王爺的巡防軍,正在城中巡邏的時候,無意中撞見幾個趁夜偷運東西的毛賊,有人認出其中一人是趙鄂趙大人府中的管家,看在趙大人的面子上,本想放行,卻從他們的箱子中,發現了不尋常的東西。”

蘇清朗站在原處,淡淡問:“什麽東西?”

“銀子……”蔡鈞極為簡短的回答:“好幾萬兩的銀子。”

話雖然說得輕巧,但蔡大人此時,可謂是心情激潮澎湃,都快跳出胸膛了。

朝廷官員,雖表面風光,但以他這個職位的,每月的俸祿也就那麽一點兒,想要見到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比見到後宮裏的娘娘還難。

這麽多銀子,會是多少老百姓的辛苦血汗,以趙鄂的作風,又會讓多少人家破人亡無處伸冤,每當想到這些,他的心裏就又酸又疼,悲憤之中,又會生出一陣陣壯氣淩雲的觸動來。

蘇清朗見蔡鈞神情激動,一副快哭了的模樣,無言笑了笑,繼續裝模作樣的道:“哦,這趙大人發了大財,你們想要慶賀,也該去他的府邸才是,怎麽跑到我這兒了,難道蔡大人幾日不見,連戶部和禮部都分不清了?”

蔡鈞故意哼了一聲,挑聲道:“蘇大人既想狡辯,今日便讓人把話說清楚,你我同僚一場,下官感激蘇大人長久以來的照拂之情。

但感激歸感激,下官如今身負皇命,與梅大人一起調查颍州官礦坍塌傷及人命一案,還請大人見諒。”

身後的官兵見此,将趙鄂的管家押上來,此時管家的身上綁着幾道繩子,跟個死豬一樣,被人往地上一丢,臉先着地,啃了一嘴泥。

他雙手被縛着跪起身,只顧喘粗氣,掙紮幾下,最終沒能站起來。

蔡鈞站在他的跟前,問道:“我且問你,那些銀子,是送到誰府中的?”

管家擡眸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蘇清朗,哼了一聲,回答道:“不知道……”

官兵一見他不配合,于是走上前去,拎起縛着雙手的繩子,讓他擡起頭來看着蔡鈞。

管家疼得龇牙咧嘴,又掙紮幾下,再聽蔡鈞道:“你方才在外面,可不是這麽說得,如今證據确鑿,別以為找到了靠山就可以逃過罪責,奉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代出來,說不定還能争取到從寬處置的機會。”

管家擡了擡頭,看了看蘇清朗,好似在試探他的态度,但見蘇清朗神情嚴肅,一張臉繃得像雕塑,頓了頓,還是低下了頭。

“不招是吧……”蔡鈞踱了幾步,剛想說些什麽。

卻見一個官兵從外面跑過來,向他拱手道:“大人,外面有個小奴才招了。”

蔡鈞哦了一聲,看向他,又見官兵遲疑了一下,瞥了一眼蘇清朗,道:“他說,那些銀子,是送到蘇大人府中的。”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苦肉計用到這個地步,蔡鈞都不禁嘆了口氣,向蘇清朗道:“蘇大人,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解釋?”

一出戲演的極好,該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于是,蘇清朗故意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就是刑部大牢麽,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便是跟你們走上一趟,又能如何?”

當夜,當朝大紅人蘇清朗,就這麽被當成罪犯押出了府門。而且,以防萬一,那些刑部的官兵仍守在府邸外,并沒有撤走。

管家任職至今,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頓時沒了主心骨,追着蘇清朗道:“大人……”

剛追出去幾步,又被官兵持刀擋了回去,梅柳生轉身望向他,嘆了口氣,低聲安慰道:“管家不必擔心,有我在,蘇兄不會有事。”

刑部大牢中,蘇清朗被官兵們押着,正好遇到了同樣被押的趙鄂,趙大人見到他,愣了一下,腳步漸漸的,也放緩了不少。

蘇清朗面色如冰,路過他的時候,還頓了一下,緩緩說道:“趙大人,你這臨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絕招,用得可真好。”

見救命稻草也被抓了起來,又見他在誤會自己,趙鄂委屈至極,剛想解釋,又見蘇清朗邁着腳步,朝向大牢的另一端走去。

陰寒濕冷的大牢內,地上鋪設着發黴的稻草,到處都是腐爛酸臭的味道。

蘇清朗朝向裏面走了走,只見一個土榻設在牆邊,寬度不過丈餘,上面鋪着一層幹淨的棉被,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回過身去,只見梅柳生和蔡鈞站在外面,蔡鈞有些不忍心:“蘇大人……”

蘇清朗笑了笑,道:“我平生最是畏寒,棉被很好,多謝。”

頓了頓,又道:“計劃進行到這裏,才是最關鍵的部分,經此一事,我的嫌疑已經洗脫,相爺定會更加信我。

接下來,就請梅兄與蔡大人,無論如何也要頂住壓力,好生看管着趙鄂,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見到他。”

蔡鈞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是,又問道:“大人接下來,打算如何?”

蘇清朗轉過了身,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唇角勾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危險——

“沙漠中的人們,往往會因為絕望而死,被眼前的黃沙所欺騙,以為自己失去水源不可能獲救,殊不知,其實在自己的不遠處,就是一片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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