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演戲

第二日,由于老皇帝病重取消了早朝,秦相爺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

剛從後院中出來,就見管家心急火燎的走來,向他道:“相爺,不好了,蘇大人被抓了。”

秦翦一怔,反應到他口中的蘇大人是何人,立即沉下臉問:“怎麽回事?”

管家繼續說道:“聽說昨天晚上,趙大人送了一些東西到尚書府,不料被小王爺巡防軍發現,巡防軍見被抓的人,是趙大人府中的下人,于是命人通知了蔡鈞蔡大人,如今蘇大人已被當成同黨抓入刑部大牢了。”

秦翦奇怪道:“巡防軍向來只巡防西城,蘇清朗則住在東城,即便趙鄂想要送東西給他,又如何會招來巡防軍?”

管家回答道:“聽回禀的奴才說,趙大人府中的下人,是在西城被抓住的。”

秦翦更是奇怪:“既是在西城被抓,如何證明那些東西是送到禮部尚書府的?”

管家呃了一下,神情間似乎有些難堪:“據說是趙大人的某個屬下……經不起審問,将蘇大人供出來了。”

秦翦這下沒話可說了,本來麽,貪財誤事,戳了個大窟窿,被徐靖褀死死咬住的人是趙鄂,暗中送東西不小心被巡防軍發現,直接落實罪名的人也是趙鄂,現在自己出了事,手底下的人不争氣,拉同伴下水的還是趙鄂。

像這樣本該成為棄子的人,他能好心出謀劃策,讓蘇清朗出手救他一命已是不錯,現在倒好,趙鄂自己陷在泥窩裏出不去,還反倒害他折損了手中的一員大将。

更別說,那些東西,本來是要送到他府上,是蘇清朗未雨綢缪,擔心其中的風險,現在出了事,實則是在代他受過。

他氣得咬牙切齒,良久,才怒道:“這個蠢貨……”

管家有些憂心,道:“相爺,蘇大人的府邸已被官兵圍住了,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想到蘇清朗入朝多年,與自己聯合在一起做的壞事何其多,兩人一同共事,難保這蘇清朗的手中不會有他的什麽把柄。

若是那些把柄,被蔡鈞的人發現了,即便無法動搖他的根基,也能抓住時機重傷他幾分,又想到蘇清朗的府中,那些藏在後院裏的東西。

一旦被朝廷發現,只怕自己的這位左右手性命不保,秦翦心中更加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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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惱怒了片刻,又冷靜下來,問道:“桓兒去哪兒了?”

管家一怔,反應有些不太自然,遲疑的道:“少爺已經趕去刑部大牢了。”

秦翦沉默下來,臉色不大好看,道:“等他回來,讓他去書房見我。”

随後,轉過身,不再過問蘇清朗的事,只朝着自己的書房走去。

管家仍是有些擔心,于是追問了一句:“相爺,那蘇大人……”

秦翦停住腳步,片刻後,才道:“先讓人留意着,若實在不行,只能兩選其一了。”

管家聽此,頓時會意,向秦翦道了聲是。

現在趙鄂和蘇清朗同時被抓,其中的矛盾點在于,趙鄂府中的下人,指證他們所送的東西是給蘇清朗的。

所以如果想救蘇清朗,便只能讓趙鄂手下的證詞,變成不可信任的僞證。

趙鄂先前已被徐靖褀盯上,朝廷想要查他,但是一直沒有證據,現在抓住他手底下的人,又發現了大量的銀子,人證物證俱在,想要給他脫罪已經不太可能。

所以,秦翦口中所謂的兩選其一,只是單方面的犧牲趙鄂,把蘇清朗救出來而已。

到時候在皇上跟前,說趙鄂對蘇清朗懷恨在心,知道朝廷在調查自己。

于是在轉移贓銀的時候,吩咐手下,一旦被抓住就把一半的罪過栽贓到蘇清朗身上。這樣一來,不僅能為蘇清朗洗脫嫌疑,還能跟趙鄂劃清界限。

管家領命下去,在府中等了良久,才等到秦桓回來,只是秦少爺的臉色不太好。

聽聞自家老爹的吩咐,想到蘇清朗現在的情況,秦少爺沒做遲疑,便去到了書房之中。

秦翦坐在書案前,見到秦桓同樣臉色不好看,陰沉問道:“見到他了?”

秦桓低下了頭,答道:“沒有,刑部的那些人,守得很緊,不讓任何人見到清朗。”

秦翦又問:“那趙鄂呢?”

秦桓一怔,随後回答道:“抱歉父親,我一直想着清朗的事,沒注意到此人。想來……應該也是見不到的。”

秦翦沉默下來,良久,才問:“桓兒,你覺得這件事,你辦得可好?”

秦桓聽此,面帶愧色道:“爹,孩兒知道錯了,只是清朗……我不能看到他出事。”

秦翦微微擰眉,道:“大丈夫行事,須要顧全大局,豈能如此感情用事?”

他頓了頓,又道:“你只想着,要救蘇清朗出來,可曾想過,若此人陷落,你這樣冒冒失失的跑去,豈非不打自招自投羅網,讓人懷疑此事與丞相府亦有關系,将火引到我們自己身上?”

秦桓一直低着頭,沒有吭聲,不過從他的神色中,卻看出了一絲愧疚之色,顯然這些事情,他先前只顧着蘇清朗,當時并沒有想到。

秦翦嘆了口氣,才語重心長的道:“罷了,你也不必擔心,那個人的事,爹已想到對策,若實在不行,只能進宮面見聖上了。”

秦桓聽此,才擡起頭,低聲說了一句:“謝謝爹……”

秦翦又打量了秦桓幾眼,最終,又沉重的嘆了口氣。

而此時,刑部大牢中,本該被人嚴加看管的蘇大人,正站在趙大人的牢房前,四周空無一人。

趙鄂見到蘇清朗,愣了一下:“蘇大人,你……”

蘇清朗很是憂愁,向他道:“本來是要将我問罪的,但在皇上跟前,又有相爺說情……”

趙鄂頓時會意,浸淫官場多年,自然知道發生了何事,苦笑一聲道:“這件事,是我連累了蘇大人,哪裏能想到,那些奴才……”

如果沒有那個小奴才的指證,京中官宦府邸多得是,誰能判定那些東西,是送到蘇清朗府上的,蘇大人自然不會因此遭罪。

即便趙鄂的罪責已經洗脫不了,但有蘇清朗和秦翦在皇帝跟前說情,最起碼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但在倒好,被自家府邸中的下人坑害,秦翦為了保住蘇清朗,蘇清朗為了避嫌,兩個人都不能再參與此事,趙大人只能自認倒黴了。

趙大人心中發苦,覺着自己時年不利,卻不知道所謂已經招供的下人,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趙鄂聰明,他府中的人自然也不笨,知道供出蘇清朗以後的後果。

于是一個個全都咬牙抵死不承認,只是蘇清朗早就料到了此事,所以讓蔡鈞将那些下人分開審問,最後說其中一人招供了,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蘇清朗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向趙鄂道:“趙大人,是那些奴才不懂事,豈能怪你。只是……清朗以後雖有心幫你,也沒有辦法了。”

趙鄂此時心如刀絞,可謂五味雜陳,雖說先前做了殺頭的事,早就做好了殺頭的打算。

但當那柄懸在頭上的長刀終于斬落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其實什麽都沒準備好。

這些年來,在官場中積累下無數人脈,以為有了權力,就可以高枕無憂,與蘇清朗針鋒相對,認為終有一日他會搶了自己的地位,到頭來卻發現。

當自己出事的時候,那些所謂的朋友,連一個來看望他的人都沒有。

最後,真正站在自己這邊的,一直不離不棄幫助自己的,卻是一直當做敵人的蘇清朗。

趙鄂抹了一把眼淚,還是不死心的問道:“相爺,也是這樣打算的麽?”

蘇清朗遲疑一下,似是不忍心的點頭,道:“趙大人,你有何交代,清朗一定辦到。”

趙鄂沉默片刻,才嘆了口氣:“人活一世,為財而死,最後才發現,原來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蘇大人,你我相識多年,我心胸狹隘,做過許多對不住你的事,只是如今,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我還鬥膽提出一個請求。”

他頓了頓,又道:“我家尚有八十歲的老母,兒子病弱無力承擔家事,孫子又在襁褓之中,經此一事,恐怕對趙家打擊嚴重,還請蘇大人有空多加照拂他們,不要讓人欺辱了去。”

蘇清朗點了點頭,回答道:“好……”

趙鄂勉強撐着身體,咬了咬牙,向蘇清朗拱手道:“蘇大人放心,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那名奴才,亦是受到我的指使,一切都與蘇大人無關。”

蘇清朗亦向他拱了拱手:“趙大人也可放心,你我同僚多年,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清朗自當竭盡全力照顧他們。”

趙鄂聞言,深深嘆氣,向蘇清朗低下了頭:“如此,多謝蘇大人了……”

兩人正說着話,又聽外面鬼鬼祟祟,傳來細小的聲音:“蘇大人,時間快到了,趕緊的吧,別讓人發現了。”

蘇清朗随後又看向趙鄂,生死兄弟千裏送別似的,拱手道:“我要走了,趙大人,保重。”

轉身離開,風蕭蕭兮易水寒,跟個壯士一樣,走到天牢的土牆外。

在趙鄂看不到的地方,有兩個人正站在那裏,一個蔡鈞,一個梅柳生。

蘇清朗打着手勢,示意讓他們出去,三個人一同走出了天牢,站在門口,此時,周圍并無一人。

只聽蘇清朗氣定神閑的道:“兩位大人,清朗的演技還算不錯吧?”

梅柳生淡淡微笑:“能以家人為條件,令趙鄂感恩戴德,主動認罪,确實不錯。”

蘇清朗哼了一聲,回頭望了天牢一眼,道:“接下來,就要有勞蔡大人和梅兄,令趙鄂盡快認罪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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