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太子

上書房中,一陣歡聲笑語,即便隔着門窗,也能想象到裏面鬧騰的場景。

蘇清朗走到門口,聽着書房中的動靜,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避開門口倒着香油的地方,伸腳輕輕地推開房門,擱在木板上的水盆穩穩當當,并沒有傾倒下來。

此時,幾個小內侍被人壓在地上當馬騎,還有幾個小內侍,頭上頂着布條,濃妝豔抹,被人扮成了花臉婆。

聽到有人進來,立馬噓了一聲,轉過頭正打算看人笑話,卻見來人是蘇清朗,當即愣了一下。

為首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看了蘇清朗一會兒,立馬将一張呆臉轉化為笑臉,向他走過來:“清朗哥哥!”

這人正是當今皇帝的兒子,南唐的太子殿下李承懿,而跟在他身後的,則是太子的孿生妹妹,樂陽公主李徽媛。

他們走到蘇清朗身邊,一人抱着一只胳膊,生怕蘇清朗長翅膀飛了似的。

李承懿踮着腳尖,跟他撒嬌道:“清朗哥哥,你真是好看,幾天不見,更好看了……”

說着,嘟着嘴,對着蘇清朗的俊臉湊上來,卻被蘇清朗拿折扇一擋,親了個空。

蘇清朗微微挑眉:“男女授受不親,男男授受也不親,離我遠點兒。”說着,一折扇把他敲了下去。

另一邊的李徽媛,使出渾身解數,抱着蘇清朗的胳膊搖啊搖:“清朗哥哥,你可是好久都沒來了,我們都快憋死了,你看看這些個奴才,一個中用的都沒有,還有那些太傅,整天就知道欺負我們……”

蘇清朗被她搖得頭暈眼花,連忙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啪的一聲,又拿折扇敲了她一下,道:“無法無天,你看這個皇宮裏頭,誰能鎮得住你們,他們不被欺負就不錯了,還有那個本事欺負你們?”

李徽媛立馬站直身體,舉着小手做出一個發誓的模樣兒,道:“清朗哥哥,我敢發誓,發毒誓都可以,他們都是自己受傷的,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蘇清朗挑着眉,搖着扇子道:“這麽說,宮裏還有太傅受傷了……”

“呃……”李徽媛頓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于是趕忙解釋道:“朱太傅,是自己走路時跌倒,林太傅,是被東西打了頭,至于秦太傅,一不小心被馬蜂叮到,這些都是意外,跟我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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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朗聞言,哦了一聲:“朱太傅,年輕力壯,去年還在蹴鞠比試中拔了頭籌,走路無緣無故的居然會跌倒,林太傅,行在禦花園裏,那株長了十幾年,碗口粗的老槐樹居然突然倒下來,還好巧不巧的砸在他的腦袋上,還有秦太傅,委實更不幸了一點。

喝茶的時候,杯蓋子底下居然藏了一個馬蜂窩,這幾件奇葩事情加起來,千年難遇,卻是令人意外許多。”

聽到他的奚落,李徽媛頓時被打擊的擡不起頭來,旁邊的李承懿很不好意思,扯着臉皮:“清朗哥哥,原來你都……”

卻被李徽媛暗地裏猛掐了幾下,立馬停住接下來的話。

李徽媛眼珠一轉,笑了笑:“就是啊,那些太傅,可真是太倒黴了!”

頓了頓,又扁着嘴做出一副無比委屈的樣兒,道:“我們這些天,沒人管沒人問,所以清朗哥哥,你以後可要經常來看我們。”

做賊的喊捉賊,都把人欺負成那樣了,現在卻來裝可憐扮委屈,撒渾打潑,任性胡鬧,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他無奈嘆了口氣:“那他們呢?”

拿折扇指着不遠處的內侍們,一個個衣冠不整,臉上的油彩,一個比一個好看。

“他們……”李徽媛遲疑了一下,眼前一亮,立即想到對策。

指着那群奴才,誓死裝傻道:“哎,你們,你們是哪個宮裏的,怎麽跑到這兒來了,耽誤我和皇兄讀書,還不快出去!”

于是,小奴才們立即會意,抱着書房裏的玩鬧東西,屁滾尿流的跑了。

這時,李徽媛看向蘇清朗,讨好的道:“清朗哥哥,你看,他們也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蘇清朗扯了扯唇角,不是滋味的道:“是,這天底下,沒有比你們更乖的了……”

得到少傅的誇獎,兩位殿下歡天喜地,李徽媛拉着蘇清朗,坐在書房的臺階上,道:“清朗哥哥,你都好久沒給我們說故事了。”

李承懿也接聲道:“是啊,還是清朗哥哥的故事好聽,孫太傅,一聽他說話我就頭疼!”

蘇清朗嘆了口氣:“所以,你們就在孫太傅的書上畫烏龜,氣得太傅生了病?”

李承懿啊了一聲:“清朗哥哥,你都知道了啊……”

蘇清朗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就你們的那點事兒,還想瞞得住我?”

頓了頓,又道:“孫太傅年紀大了,又是三朝元老,你們即便不喜歡,也該對他尊重些,你看,他身體那樣不好,被你們氣一氣就病了,萬一有個閃失,該如何是好?”

李承懿苦着臉:“可是,他老是訓斥我,我确實不喜歡他,不想讓他教我嘛!”

蘇清朗看了他一眼,神情間隐約有些嚴肅:“殿下每當生病時,會如何做?”

李承懿唔了一聲:“讓禦醫來,診病,吃藥。”

蘇清朗又問:“藥那樣苦,沒有人會喜歡,為什麽還要喝?”

李承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因為對身體有益。”

蘇清朗聞言,停頓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釋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殿下既能想到這些,為什麽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倘若太傅們不負責任,拿着朝廷的俸祿,放任殿下胡作非為,你輕松,他們也輕松,更不必得罪殿下,憑白給自己招罪,可是他們為什麽沒有這樣做?”

他皺着眉,望着李承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将來,殿下執掌朝政,在你面前說話的人有許多,真真假假,有些好聽的,只是為了哄你高興,并不是真的為你好。

反而,一些讓你生氣的,才是真正設身處地的為你着想,此乃為君之道,很容易,卻也很難,殿下,你可要記清楚了。”

李承懿輕輕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蘇清朗的話,他到底聽進去多少。

片刻後,又揚起笑臉,滿不在乎的道:“沒關系,到時候,我聽清朗哥哥的就行了,清朗哥哥,你讓我信誰,我就信誰。”

蘇清朗一時怔住,唇角勾起些許苦澀,無奈道:“微臣不可能永遠陪在你身邊的,殿下,要快快成長起來啊……”

當年,劉貴妃忌憚皇室子嗣,對大皇子儲君之位的威脅,對其他皇嗣,尤其是有可能承襲皇位的皇子大加迫害。

很多皇室子孫,還未出生,便連同母親被劉貴妃陷害致死,就連張淑妃的三皇子李承璘,也沒逃得過她的毒手。

齊美人當年,剛剛受到皇帝的臨幸,便被劉貴妃以莫須有的罪名打入冷宮,并在冷宮中,生下了一對雙胞胎,也就是現在的太子和公主。

只可惜,冷宮環境惡劣,齊美人生下孩子不久後,便撒手人寰,留下一對嬰兒無人照看。

追随齊美人的宮女,忠肝義膽,暗暗将孩子撫養在掖幽庭中,又在宮中內侍的幫助下,瞞天過海,将孩子的身份瞞了過去。

掖幽庭的人,以為這宮女與人私通,暗結珠胎,于是也沒做追究,只會沒日沒夜的使喚她幹活,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

輕則辱罵,重則毆打,因此在沒回到宮中,與皇帝相認之前,兩位殿下在掖幽庭中受了不少的苦。

後來,劉貴妃迫害皇嗣的事,東窗事發,劉氏全族遭斬,宮女與一直暗中相助他們的內侍,才敢将兩位殿下送回來。

皇帝本以為自己已經斷子絕孫。沒想到,從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居然跳出來一對可愛的兒女,不由喜極而泣。

當即将李徽媛封為公主,更是将李承懿封做了太子,只是那位忠肝義膽的宮女,由于多年勞苦,心力交瘁,沒過多久便已離世。

可能是幼年時受過虐待,再加上長期沒有母親疼愛,兩棵小樹苗,長着長着就長歪了,發展至今,變成這副模樣。

蘇清朗每每思及,心中的罪惡就會加重一分,覺着是自己無德無能,将兩位殿下教成這番懵懵懂懂的樣子。

“清朗哥哥,今天,再給我們講故事,好不好?”

面對李徽媛滿懷期待的表情,蘇清朗又嘆了口氣,妥協道:“好,你們想聽什麽?”

“我想聽三俠五義,江湖中的快意恩仇!”李徽媛眼睛發亮,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李承懿看了看她,又看向了蘇清朗,遲疑道:“我想聽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姻緣情事。”

蘇清朗聞言,側目看了看李承懿,唇角不由微微抽了抽,心想道:你小子還真是有出息……

片刻,他坐直身體,道:“三俠五義沒有,花前月下也沒有,這些故事,你們聽不煩,我也說煩了,不如,今天來個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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