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

▍朕就是要洗!

路上羽林衛開道,馬車飛馳,春祭遇刺,很難瞞住百姓,魏堇歆眉心深鎖,細思着刺客可能是誰。

首先,皇室宗族之人已全部被她誅殺殆盡,絕不可能是魏氏人。

其次,在位這三年,魏堇歆以安撫民心為主,并未做過什麽出格之事,那刺客便是她奪嫡那段時日了舊人了。

魏堇歆緊緊攬着宋雲修,心中一團亂麻,她令文莺也上車一同回宮救治,便問她道:“今年春祭之前,女娲廟可有細致檢查過?”

文莺面色微白,點點頭道:“臣帶着蛇門的人秘密檢查過,明明沒有什麽問題,不知怎會出這樣的事。”

“即刻查清速來報于朕。”

“是!”

馬車一路駛進皇宮,停在鳴鸾殿前,魏堇歆并未讓她人沾手,親自抱着暈厥過去的宋雲修下了馬車,太醫早已在鳴鸾殿恭候。

“看看他。”魏堇歆言語阻止了太醫想要行禮的舉動,将懷裏的宋雲修輕放在床上,使他趴伏過來。

“順便檢查一下他還有什麽地方傷着。”魏堇歆口吻冷靜,雙目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宋雲修。

方才那一瞬太快了,她都沒有反應過來,連文莺都沒有宋雲修快,他就那麽沖了上來護住她。

魏堇歆雙目沉沉,在宋雲修的夢境中,可有預測到今日的爆炸?他這般以身犯險,是想借此搏得她的信任,還是他真的......

太醫小心地剪開了宋雲修的後背,看着他背上血肉模糊的那一片,魏堇歆止住了自己不善的想法。

也許,她不該以最惡意的想法去揣測宋雲修。

“如何?”魏堇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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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太傅傷得有些嚴重,恐怕要靜養上好一段時日,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只是皮肉外傷,但是......恐怕會留疤。”

“無妨,你盡心醫治便是。”魏堇歆深吸了口氣,袖袍中的手暗自握緊。

究竟會是誰呢?

一側,文莺已經包紮完畢,她來到鳴鸾殿中對魏堇歆道:“陛下,靜慈師太......未能救得過來,已仙去了。”

“朕知道了。”魏堇歆雙目幽深,“你休息一番,讓蛇門的人去查罷,朕在這裏等你的音信。”

“是。”文莺領命而去。

魏堇歆就站在一側等着,她親眼看着太醫是如何為宋雲修的傷處清洗、縫合、塗藥、包紮。

過程一定很疼,她見就算宋雲修昏迷過去,也已然緊皺着眉頭。

半個時辰後,太醫終于處理完畢,她盯着陛下威壓的視線壓力甚大,暗自籲了口氣,擦了擦冒汗的額頭。

“陛下,太傅這幾日的傷處不能見水,每日都要換兩次藥,還有就是......”太醫話語微頓。

“直說。”魏堇歆道。

太醫面露尴尬,她還是第一次當着陛下的面說這個,道:“老臣方才發現,太傅......似是來了月事,若、若太傅不能及時轉醒,還是換一換的好。”

“...哦。”魏堇歆應下,皺眉算着日子,這麽快就一個月了?

她還想再問些什麽,可太醫已經拎着箱子下去了。

魏堇歆怔了怔,換什麽?換衣服嗎?

她緩緩走至宋雲修身側,輕易嗅見血味,她目光游移,來到宋雲修身.下。

換褲子?

魏堇歆皺緊了眉,他來了月事,背上又傷了,這樣一來豈不是會失血過多。

魏堇歆輕輕伸出手,面色猶疑,不會要由她來給宋雲修換褲子罷?難不成叫個随便什麽宮人來,這......魏堇歆想想,覺得不大情願。

那是私密之處,即便同為男子,怎可給別人看了去。

魏堇歆下意識咽了下,她又不是沒看過。

她早就看過宋雲修的了,由她來換,又沒什麽。

他本來就是她的,何處不是她的。

魏堇歆心中篤定,便不再猶豫,她連眼神都堅定起來,一把将宋雲修正對着自己攬入懷中,帶到盥洗室去。

想起宋雲修上回來月事的模樣,好像是流了很多血,到處都是,不知道疼不疼。

若是一會兒他又弄得到處都是,她是不是還得給他洗一洗?

走在路上,下巴搭在她肩頭的宋雲修忽然輕吟一聲,吓得魏堇歆瞬間僵住了身子。

她僵了半晌,懷裏的人沒動,才敢繼續向前走。

半晌,魏堇歆暗罵自己,她為何要心虛?理所當然、光明正大之事!她現在可是在替宋雲修換褲子,她親自來換,這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尊榮!

魏堇歆心間将這幾句話默念幾句,終于平穩了呼吸,面無表情地帶着宋雲修去了她的湯池。

水是熱的,她一手托着宋雲修,一手在他腰間摸索,去尋他的腰帶,然後一件件地幫他脫掉褲子。

他只穿了兩件,脫到只剩下底褲時,魏堇歆又猶豫了一瞬,她這樣抱着人動作實在不便,于是她又将宋雲修放了下來,将他放在池邊,然後見他雪白的底褲上滲出幾點血點。

果然又流了血,魏堇歆不再遲疑,她平心靜氣地脫掉宋雲修的底褲,還不曾一瞧,就看到一個怪異的東西。

此物呈長條狀,軟的,四角都系着帶子,長條的中間染着血跡。

這是什麽?

魏堇歆眉頭一跳,忽然想起方才她在宋雲修的外袍裏,好像也發現了一件這樣的東西。

這個已經用過了,那個怕是新的,要換在這裏。

魏堇歆又折回殿中,将那個新的拿了過來,然後任勞任怨、目不斜視地給宋雲修清洗血跡。

她呼吸輕了輕,她呼吸重了重。

她忽然想起今日在女娲廟靜慈念的心經,此刻竟能清晰映在腦中。

......

半晌,魏堇歆忍不住想,他身上真是溫暖又柔軟,她洗的時候還特意摘掉了自己的護甲,怕傷着了他嬌嫩的肌膚。

魏堇歆抿緊了唇。

就在她終于清洗幹淨,擦拭完畢,要給宋雲修換上新的那一條時,外面忽然傳來了一個不長眼的東西叫喚的聲音。

“公子!公子你在哪兒啊!我聽說你傷着了,公子?”

魏堇歆臉色黑了黑,不知是誰放他進來的,她提聲對外道:“讓他滾!!!”

外面即刻安靜了下去。

魏堇歆冷哼一聲回過臉,正想繼續,一擡眼,見宋雲修輕輕眨了兩下眼,醒了。

......

魏堇歆像被燙了一下似的收回了手,她強忍着沒有站起來,因為那樣顯得她很心虛,好像成了她做錯事一般。

于是她目光淡淡,就這麽直直看着宋雲修。

起初的時候,宋雲修腦袋還懵着,他緩緩回憶着發生了什麽事,他好像去了女娲廟......

“陛下!”宋雲修緊張地渾身顫動一下,坐了起來,然後他發現自己正與陛下四目相對。

......

不知道為什麽,宋雲修覺得自己下.身有些發涼。

啊,他的月事,不會又漏出來了罷?

宋雲修苦惱地下意識往腿上看去,瞧見兩條光裸的小腿正浸在湯池裏。

宋雲修呆了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了,他努力感受着自己的褲子,可他好像什麽也感覺不到......直至宋雲修目光微轉,瞧見了原本該待在他身上的褲子,以及放在最上面的,他的亵褲。

宋雲修微微張開了嘴,吃驚地回過了頭,又與魏堇歆平靜的雙目相撞。

他一點也發不出聲音了,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魏堇歆抿了下唇,用盡量正常的口吻道:“太醫說,你那個帶子需要換一換了。”

宋雲修飛快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而在這間屋子裏,除了陛下,他沒有發現任何人。

那是誰給他換的?

然後宋雲修的目光又落在魏堇歆手中拿着的他的月事帶上。

只一眼,宋雲修覺得自己腦子都開始不清楚起來,他渾身像被火燒起來,張了張口,鼓起莫大的勇氣,他才道:“陛下,那東西......不好拿在手裏。”

宋雲修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他心中一遍遍問着自己,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現在該怎麽辦?

見他尴尬無措成這個模樣,魏堇歆覺得自己好像不那麽尴尬了,她氣定神閑地将手裏的月事帶丢給宋雲修,道:“既然太傅醒了,朕便不予以代勞了,記得你後背上的傷沾不得水。”

她說完,神色如常地起身離開了,留宋雲修一個人在盥洗室望着自己的月事帶發怔。

什麽!??

宋雲修才感覺到自己背上火辣辣地疼着,可現在他暫且顧不上那陣疼痛,而是飛快地拉開自己的衣擺查看,果然空無一物,可是他身上又沒有一絲血跡,難道......

他被洗過了?

陛下給他洗的?

一時之間兩人從點頭清談之交飛速發展成如此這般,宋雲修難以接受。他引以為羞恥的東西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陛下翻了個遍,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千不該萬不該,他怎麽偏今日來了月事!

宋雲修飛速系好了自己的月事帶,然後看着被自己弄髒的褲子又陷入沉思。

他橫不能,再穿着這個出去罷......

“怎麽還不出來?”魏堇歆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

宋雲修喉間哽咽着,又是鼓了半天的勇氣,才輕輕道:“微臣......沒有褲子。”

哦。

魏堇歆反應過來,她很快去自己衣櫥裏翻找一陣,找了幾件和宋雲修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顏色的褲子丢了進去。

至于他的亵褲......

魏堇歆遲疑一陣,面色難堪地在那堆褲子裏卷進她自己一條嶄新的。

希望尺寸合适。

她暗想,然而怎麽都覺得大約是合适不了,只能勉為其難地将就一下了。

等宋雲修再度穿戴整齊出來時,兩個人面上都帶着莫名其妙的神情。

魏堇歆飛快地掃了眼宋雲修似乎有些緋紅的面頰和眼角,心想他不會偷偷在盥洗室哭過了罷?他以前就給她看過了呀,魏堇歆不管,她的态度強硬起來,冷淡淡睨着宋雲修,大有一種:朕就是洗了,你待如何的氣勢在。

宋雲修羞恥得無以複加,他連簡單地站在這裏都要做不到了,頭也不敢擡,更沒有閑心去觀察陛下的神情,只是沉默了許久,悄聲道:“陛下無事罷?”

“朕無事!”魏堇歆飛快地回答了一句,然後等待着宋雲修再問她一點什麽。

“哦......”宋雲修想開口問問刺客查得如何了,想了想,這個時候怕是還沒有查出什麽結果來,只好溫吞道,“那微臣先告退了,陛下好生歇息。”

“不行。”魏堇歆見他竟是要走,毫不猶豫地喝止了他,“刺客尚未落網,要是追到宮裏了怎麽辦?朕這鳴鸾殿是最安全的,你就待在這裏。”

“微臣......”宋雲修抿緊了唇,眼巴巴地擡眼看着魏堇歆,他裏面那條褲子緊繃着,實在不算好受,就算這個可以忍,但是他的另一條月事帶已經髒了,又還沒有洗,其餘的還在福子居放着呢......

魏堇歆掃他一眼,作出了一點點讓步:“你想要什麽,寫個條子裝在信封裏,朕讓福安送來。”

眼見無果,宋雲修小聲地“喔”了一聲,便去研磨寫東西,只是他的雙手一直發着顫,落筆好久,才寫完自己需要的東西,然後飛速将墨吹幹折疊了起來,撞進信封裏封好。

鳴鸾殿內安靜得有些詭異,兩個人不遠不近地就這麽坐着,宋雲修幾次動身想再去盥洗室把自己的褲子洗了,但是迫于羞恥不敢。

直至正午,魏堇歆忽然出聲:“餓了嗎?”

“微臣......”宋雲修本想說自己不餓,可又想到今日他怕是走不了了,若是現在忍着,還不知要忍到什麽時候去,于是又輕輕道,“是有些。”

然後仿佛響應他的話,宋雲修腹中響起咕嚕一聲響。

宋雲修又唰地紅透耳根。

今日他真的太丢人了。

魏堇歆坐着,聽見那一聲彎了彎嘴角,然後吩咐人上菜。

因着是兩個人,今日的膳食比之前豐富不少,宋雲修別別別扭扭地來到桌前坐下,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發現今日的菜食都十分清淡。

兩個人一言不發地食用午膳,半晌,魏堇歆覺得有些悶,于是睨了眼一直默默夾着素菜的宋雲修道:“那盞雞湯是專門給你熬的,你不用?”

“啊......是。”于是宋雲修又委委屈屈去盛雞湯,又沒有人告訴他,他如何知道......

看着他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魏堇歆心情好了不少。

于是用過午膳後,魏堇歆說話的口吻難得地溫和下來,瞧着宋雲修道:“你下午歇一會兒,不要壓着背,知道嗎?”

看陛下的樣子,竟是要讓他在陛下的床上歇着了,宋雲修有些猶豫。

“怎麽?你不聽話?”魏堇歆擰眉。

“沒有,沒有的陛下。”宋雲修心中嘆了一聲,只好乖乖過去,脫了鞋襪躺好。

他縮着身子睡,只睡在外側,好像是怕弄髒了她的床一般。

魏堇歆瞧他連個被子也不蓋,親自給他撚好了。

鳴鸾殿內浮着股鳳尾香的氣味,淡淡的,這香安神效果十分顯著,宋雲修躺了一會兒便來了睡意,饒是他起初還強撐着,很快便撐不下去,輕輕阖上眼,呼吸也漸漸綿長起來。

自己殿內睡着一個人,魏堇歆批折子批得心猿意馬,一會兒就把筆丢了,悄無聲息走到床前查看。

人已經睡着了,乖巧地縮着身子,好像一只胖乎乎的小雀,把腦袋縮進自己的毛茸茸裏。

魏堇歆看了他一會兒,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靜慈死了,她雖站得略遠,但若不是宋雲修,她今日恐也不能幸免,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一點事也沒有。

想起宋雲修背上那血淋淋的一片,他一定是很疼的,只是一直強忍着。

魏堇歆沉思,或許,他沒有她想的那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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