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
▍宋雲修受傷
承光殿內靜悄悄的,魏堇歆心中不豫,但也并未表露在外,越入殿門,見宋雲修還坐在他慣坐的位置上,古婉清與他相隔十數步,魏堇歆的不快這才散了幾分。
魏堇歆低低掃了眼古婉清,見她着一身素衣不染纖塵,面容清秀柔婉,瞧着是個很是幹淨的女子。
“臣女古婉清拜見陛下,叩謝陛下救命之恩。”
最初的打量過後,魏堇歆便收回了目光,回道:“舉手之勞,你不必挂懷,起身入座罷。”
“謝陛下。”古婉清十分知禮,整個過程目不斜視,魏堇歆本就對古蓮頗有好感,她教出來的女兒果然不錯。
魏堇歆道:“聽聞你是失足落水,是否身子骨不甚健朗,春水雖寒,倒也不至刺骨。”
古婉清道:“有勞陛下記挂,陛下不知,臣女幼時便曾墜入冰窟險些淹死,這回故事重演,驚吓過度,讓陛下見笑了。”
“如此。”魏堇歆點了點頭,已無意再與其攀談。
古婉清也不多留,重新起身跪于殿中道:“陛下,臣女今日貿然叨擾,除卻拜謝天恩,還有一事想相求于陛下。”
“講。”
“家母此番瀝陽受困,死裏逃生,讓臣女心驚不已,臣女想向陛下求一個京中職位,不在大小,想慢慢接手府中雜事,好讓家母頤養天年。”
魏堇歆細想一番,道:“你有此孝心實屬難得,待朕考慮之後會拟旨送去府上,若無餘事可以走了。”
“是。”古婉清拜下叩首,又謝了兩句,才轉身離開。
魏堇歆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安安靜靜着的宋雲修,輕聲問:“病如何了?”
“微臣已好全了。”宋雲修答着,模樣乖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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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堇歆便順着問他:“你覺得讓她做個什麽官好?”
古婉清提前三年入朝,讓宋雲修有些意外,不過前世前往瀝陽的乃是劉桐柄,這一世在他的推波助瀾之下,人換成了古蓮,後續事宜發展得也順利良多,古婉清是後來位及左相的能臣,她能提早為官,只有裨益。
想了想,宋雲修道:“不如任她為水路轉運使,官在五品,轉運使十分考察個人能力,不妨試試她。”
魏堇歆也覺得這個職位頗适合古婉清,在很多方面,宋雲修于朝政之見總能令她十分滿意,她與宋雲修的賬是情賬,魏堇歆不會因此便故意打壓他。
反而,男子為官諸多不易,魏堇歆一直覺得宋雲修似乎不甚自信,但凡能有誇他的地方魏堇歆絕不會吝啬。
“太傅的提議非常不錯,便依你所言。”
宋雲修聽見,悄悄眨了眨眼,連耳朵也要動一動。
魏堇歆發現,每次她誇完宋雲修,他都會露出這副模樣,好像是很高興,卻又不敢明着高興,只能寄心情于這些小動作。
“昨日給你看的那兩個案子,可有對策了?”魏堇歆道。
“有了。”宋雲修從袖中摸出一個條子,起身雙手相遞,魏堇歆從他手中接過,見案中疑點和後事料理他都做得很好,便滿意點點頭。
“做得都不錯,很多想法,比刑部多年的官員都要更佳,”
“謝陛下。”
應着魏堇歆所想,宋雲修又低下頭去,他似乎十分受不住她的誇,每次被誇,都會露出一抹不相宜的愧色。
魏堇歆對他道:“把臉擡起來。”
宋雲修很快照做,魏堇歆道:“若能一直做得不錯,朕許你兼任翰林院大學士之職,如何?”
“陛、陛下.......微臣如今還不夠格。”宋雲修惶恐起來。
這是前世他做了五年的閑職太傅才得來的一個位子,這才第一年,若是就給他了,那天下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非議。
“眼下确實不夠,再等一段時日。”魏堇歆揉了揉眉心,道,“不過馬上迎來的春祭,你總該在朕身側,與朕一起。”
在她身側,與她一起。
聽着這兩句話,宋雲修心尖上跳了跳,輕聲回了句:“微臣遵旨。”
春祭之禮只需交由禮部去辦,這是幾代女帝傳下來的規程,并不必請示過魏堇歆。
尚服局又送來了新制的鳳袍,是件勾着金絲的朱色鳳袍,兩只袖子皆作鳳翼狀,衣擺乃孔雀羽所致,染成一色朱紅,齊胸處繡着精致的雲紋。
魏堇歆長相本就明豔出挑,不怒自威,尚服局做衣服經常是以華美為主,是以魏堇歆的衣物之中少有輕便常服,經常是以盛裝出面。
春祭之日魏堇歆需乘華蓋鳳辇前往女娲廟,魏朝供奉最頂級的神明便是女娲,女娲像雕得精美絕倫,是一尊晶瑩剔透的玉像。
鳳辇沿途經過的地方,百姓皆紛紛下跪,不敢直視聖顏,只是今年,人們發現在随行大臣的隊伍中,多了一個男臣。
當年宋府之事鬧得也算滿城風雨,不少人都知道這位男臣的身份。鳳辇駛過,不少百姓擡眼,便會看見他身穿煙青鶴紋服,正冠束發烏如傾墨,雪面出塵雙目清明,是人人都會稱嘆一句的人間絕色。
“啊,他便是太傅宋雲修宋大人嗎?”有人輕聲詢問。
“果然姿色不凡,怪不得能被擇在陛下身邊。”
“你這是什麽話?誰人不知今年殿試,這位宋大人高居榜首!”
“他那榜首是怎麽得來的還不知道呢......”
這些話語,或許有一絲一毫,傳入宋雲修耳中,不過他絲毫不曾在意,雙目只管追随着前方正襟危坐的陛下。
“今年不是說要準備采選嗎?我哥哥去年就眼巴巴盼了一年,怎的沒消息了?”一年輕女子道。
陛下身側空空如也,在位三年了,後宮連個侍君都沒有,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立一位國父。
“陛下已是風華絕代,不知要如何尋得一位配得上她的男子。”
“我聽聞相府齊如玉乃是京都第一絕色。”
“真的嗎?”有人不信,“我看今日太傅便已足夠驚絕,齊如玉能比得上太傅嗎?”
這樣一句話問出來,很多聲音都小了下去,畢竟傳聞只是傳聞,卻從未有人見過這位人如其名的如玉公子,相府管教甚嚴,這齊小公子究竟是什麽模樣,無人見過。
一邊的話說絕了,話題只能往另一邊領。
不少人看着群臣之首風姿綽約的太傅,很難不生遐想。
“聽說太傅是新婚之夜死了妻主,守寡至今,已有七年了。”
“唉,都說男子容貌過豔則妖,想必這宋雲修,克妻啊,我可是聽說,宋雲修當年出嫁之前,就已經有了婚約,那戶人家突然出事,他才改嫁的。”
“真的嗎?”平民百姓對官宦貴族的家事總是分外好奇,都伸長脖子前去打聽。
“哎呀,那看來他真的克妻,男人克妻怎麽行?怪不得這麽多年嫁不出去。”
“是啊,否則我早娶他了。”
這些交談聲都是竊竊私語,皆被淹沒在儀仗隊伍奏響的恢宏號角之中待號子吹到一半,魏堇歆的鳳辇也被輕輕置下,站在一側的文莺即刻遞手前去扶她。
春祭一祭天、二祭社稷,三祭祖,整個過程十分漫長。
然今日與上回宋雲修來月事剛好有二十多天之隔,早晨宋雲修便覺得渾身不自在,他雖已提前放好了月事帶,還額外準備了一條新的,心中卻很是沒底。
而且從皇宮走到女娲廟,已累得他腰酸背痛,不知一會兒要如何熬過春祭大禮。
祭天需要由魏堇歆親手點燃禮部制作的那盞朱色祈福天燈,天燈足有三人之高,需四人托舉起來,等陛下點燃後,再由天燈自然升往空中。
整個祭天過程都要由白馬寺中聲望最高的師太念誦心經。
祭天之禮後便是社稷,女娲廟正中央放着一口圓形大鼎,鼎內裝着是高峰上掘來的新土和一把今春最早剝出的一批精米,鼎內插着九支沉香木,均要由魏堇歆親自點燃。
做完這一切,便是祭祖,魏氏的列祖列宗都被供奉在女娲像之下,需要進女娲廟中再行參拜。
魏堇歆率先行去,群臣緊随其後,再走入女娲廟的那一瞬間,魏堇歆不由皺了皺眉。
她似乎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只是眼下祭禮要緊,她并未深想那是什麽。
白馬寺的靜慈師太開始朗誦心經,魏堇歆便靜候在側,目光卻落在女娲廟內點燃的燭光上。
耳畔傳來誦經聲陣陣,魏堇歆正待細想,靜慈師太便轉身來對她說話。
“陛下,請上前燃香。”
魏堇歆略作一禮,從靜慈師太手中接過鳳尾香燭,去引燃埋在女娲像下的香壇。
她剛剛引燃,那段香竟肉眼可見地消下去一段。
引燃三支後,魏堇歆便推了一步,正欲随靜慈師太拜下,就在這聲,忽聞異響。
“陛下小心!”
“陛下當心啊!”
魏堇歆尚來不及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麽,一個身影忽然将她緊緊抱住往外一撲,緊跟着耳畔傳來一陣轟天巨響,那尊女娲玉像被炸得四分五裂。
這一聲炸得魏堇歆耳鳴陣陣,眼前只見那些大臣慌亂奔走。她看清懷裏的人,反應極快地抱住宋雲修往身下一護以身擋住了飛射而來的殘片。致命一擊已被她躲過,只是女娲廟似乎是要塌了,魏堇歆剛要抱着宋雲修往外去,手上一濕,就瞥見一手的猩紅。
“宋雲修!”魏堇歆咬牙叫了他一聲,方才那一下文莺也在魏堇歆身側,幫着擋了不小的沖擊力,左臂也受了傷,魏堇歆打橫抱起宋雲修疾步走出女娲廟,囑咐文莺跟上。
待轉到安全地帶,魏堇歆再往懷中看時,宋雲修已面色慘白,他後背一片傷得不輕,那一炸實在太快了。
“文莺,即刻準備回宮,徹查今日之事。”
“是。”
很快,羽林衛封鎖了女娲廟,魏堇歆将宋雲修抱上馬車,神情肅穆,兩手卻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