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楚策安卻也不是只那麽守着,他坐在牆的另一面,也将堆積的案牍搬了過去。
半晌後,他輕輕地合上了眼眸,他這三皇兄到底也稱得上是個人物兒。
他竟是不光和北狄聯盟,竟是連南方的海盜也是不放過,怪不得那宋靜允在此刻也不辭辛苦的來到這淮揚。
楚策安眉目冷峻,即便是帶着不輕的傷,坐在簡陋的室外,但絲毫不掩那渾然天成的威儀。
大顯在陛下的統治之下,國泰民安。
楚策安閉眸良久,即便是內心再不舍,但他始終是這天下的帝王。
“勒雲,傳令,着即可前往雲海縣。”楚策安腦海中浮現出早就爛熟于心的輿圖。
雲海縣是整個大顯海線最容易被海寇所侵犯的地方,他如今既然是在淮揚,那麽他必定是要親自去一趟的。
只是怕是又是幾日要瞧不見她了。
夜間的時候,宋靜嘉心中頗是有些厭倦隔壁一直住着的楚策安,正想着不若換個地方住兩三日的時候,秋月引着一個掌櫃進門來。
那掌櫃的約莫四十來歲,留着山羊胡,目光清涼,瞧見了比他小女兒還小幾歲的老板時,神色卻不見絲毫的怠慢,反而是很恭敬。
行禮之後,那掌櫃的也不廢話,直接說道:“真如姑娘所猜測的那樣,那雲海真的有海寇在販賣火器!”
宋靜嘉猛地直起身子,她失聲道:“可是和我們在淮揚黑市裏看到的一般?”
那掌櫃搖了搖頭,說道:“威力大了許多。”
宋靜嘉目光一頓,随即陷入了沉思。
去歲淮揚私底下就流傳着有人在黑市帶了個比西北的軍隊還厲害的火器,當日聽聞了這個消息,她掩去了面容和掌櫃的帶着幾個侍衛進了淮揚最大的黑市,果然在交了一大筆所謂的門票費之後,她終于瞧見了那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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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讀過火器書,自是一眼就瞧得出來這火器若是流入大顯敵軍手中,會對大顯造成怎樣的威脅。
她當即舍了一半的身家将此火器買了下來。
并且再三的向賣家确定了,這火器雖厲害,但卻是當初海寇自海外帶來,器物十分重,不易運輸,且那産這火器的國家并不願意将這厲害的火器賣給他國,這唯一的一個火器都是盜竊而來的。
當時宋靜嘉雖放了心,可卻對這商人的話并非全信,于是便派人注意着那私販海運的海寇。
果然,她現在得到了消息,宋靜嘉沉思了半晌,她說道:“忠叔,咱們現在的市場不要局限于淮揚,日後逐漸擴大,即使如此,那麽和官家的關系就必須打好。”
那掌櫃兩眼一亮,即便在商場老練如他,也不禁聲音帶了絲興奮:“主子怎麽說?”
當初他只是知道自己經營的商鋪主人在帝都,确實不知是個小丫頭,三年前聽聞主子來了淮揚,于情于理他都應該上門求見,他甚至打了一路的腹稿,誰知道被人引着進門時在亭子裏瞧見的竟是個長相嬌媚的小丫頭。
雖說輪不上輕視,但他心下一松,态度卻是算不上緊繃和恭敬。
只是那女子似乎是沒感受到他态度的變化,開口就是問他的不是鋪子收入,而是問這淮揚有多少類似的鋪子,背後有何人,如何經營,優缺點是什麽。
這一連串的問話,那原本松懈的心一步一步的就開始緊張了起來,他知道,是自己目光狹隘了。
至此之後,姑娘雖不直接插手掌管商鋪,但她的每一次決策都會直接或者間接地推動商鋪更上一層樓。
而她手底下的這些人更是收入翻了幾番,日子過得好了,那更加具有幹勁了。
況且,雖見得不多,但他上次來的時候還瞧見姑娘似乎在指導這今年那位探花郎的文章,往日裏若是有人說一位剛滿雙十的姑娘既是可以一手在商場翻雲覆雨,一手又在指導出這大顯王朝的探花郎,他定然是恥笑不已。
可這件事情活生生的發生在了他的眼前,忠叔的目光盯在了地上。
他也是有一個兒子,原本想着子成父業,但自那日瞧見那阿勇兄弟竟是做了探花郎之後,他幾個日夜睡不着覺,終于在瞧見姑娘那日帶了幾個小孩兒在院子裏朗誦四史之後,将兒子過繼到一個秀才的遠方親戚門下,一心等着他長大了些就求姑娘給他啓蒙。
宋靜嘉那裏知道自己手下的忠叔會因為她想了這麽多,她心中只顧着盤算如何擴大自己的商業。
往昔她心中的一番溝壑只能幻化做一股股的溪流交與楚策安和阿勇,如今她卻是坐在後方,可以盡情的施展自己的謀劃,這樣的成就感是她以前沒有體驗過的。
她思索了半晌,告訴忠叔:“今日起在所有的商鋪上都挂上這個标志和稱呼。”
說罷,她立即起身,秋月機靈的着人鋪好了宣紙,宋靜嘉素手拿起狼毫,添墨描筆。
淮揚的窗戶總是愛全都打開,滿地鋪滿了格子形狀的日光,光線裏隐隐約約瞧見的是漂浮的塵埃。
在厚重的紅木色案桌前,明明長相嬌媚的女子,那雙明眸卻是格外的沉靜,纖細而修長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狼毫,一筆一劃間那宣紙上就出現一個規整而好看的圖案。
周圍只有懵懂的春華,安靜的秋月,還有老練的忠叔,他們誰都不知道他們将見證了日後遍布整個大顯商業帝國的标志的誕生。
而姜蘇氏産業就在宋靜嘉那帶着淩厲筆鋒的字跡間逐漸現世。
她将宣紙遞給忠叔,聲音溫婉:“忠叔,日後你就代表咱們姜蘇氏出門。”
忠叔渾身一震,接着緩緩地行了個鄭重的禮,這是謝姑娘對他的信任,他不知道姑娘要将産業發展到何種境地,但絕對不是他短淺的目光可以估量的。
“你現在就着人告訴這淮揚的知府,就說自己在黑市裏瞧見了這火器,心中恐懼流落世間,于是舍了半個身價将其買下,如今将它無償的呈給陛下,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忠叔卻是有些猶豫,他問道:“這樣的話,那知府敢往上報嗎”
宋靜嘉聞言竟是說道:“這我也不知道。”
那忠叔神色一苦,聲音也低了幾分:“那若是那知府..”
宋靜嘉自是知曉他在擔憂什麽,此時在隔壁院落裏住着的楚策安倒是成了她的保障,她說:“忠叔,他若是敢拘禁于你,他這烏紗帽怕是保不住了。”
那忠叔聽到他的這句話,心中那猜測已久的關于姑娘背景的想法在這一刻得到了驗證,心中一定,也不多耽擱,立馬就要出門去辦理。
宋靜嘉在送走忠叔之後,目光朝着那緊閉的紅木色大門瞧了一眼,她自是知曉這江南自古便是朝廷的後倉,可越是富庶,朝廷越是重視,偏偏財帛動人心,在這江南一片富庶歌舞升平的表面之下,則是無數的肮髒和黑暗。
那知府表面上瞧着是個能幹的,但那黑市能大張旗鼓的開這麽久。
宋靜嘉目光微垂,只看他是天生瞎了眼,還是那心就是黑的!
就在她準備進門之時,那原本緊閉着的門卻突然打開。
宋靜嘉毫無準備的就對上一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即使在外,她也不好稱呼陛下,只是依着規矩行了行禮,就打算回府。
“姐姐。”楚策安一雙星眸瞧着他,如今倒是不見他心口受了傷的模樣。
宋靜嘉腳步一頓,心中卻是毫無波動,轉過身那清冷的眼眸盯着楚策安,聲音溫婉而決絕:“公子不必這樣稱呼民女,民女惶恐。”
楚策安心口一疼,他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她,說道:“我明日就要走了。”
他緊緊的盯着她的雙眸,心中祈求自己能瞧見一絲一縷的波動。
沒有...什麽都沒有。
甚至于她開口的嗓音都似那陌生人般的疏離。
“那就不送您了,祝您一路順風。”
她說完這話,就徑直進了門,只留下他一人吹着這巷子裏的冷風。
那淮揚知府自收到了那什麽姜蘇氏的帖子,心裏一直就墜墜不安,那姜蘇氏想背靠着管家來謀求財源,卻意圖拿他當做踏腳石!
他自是知曉那黑市開的極是熱鬧,他素來将這天下魚米之鄉的淮揚當做了自己的土地,雖表面上未說,但心底裏早就将自己當做了土皇帝,如今不知哪裏出現的小商販,竟敢挑釁與他!
羅知府心中冷笑,他倒是要看看那個有眼無珠的賤畜敢挑釁他的威儀。
“知府大人,春宵閣的花魁允兒姑娘求見。”一個侍衛跑進來,跪在地上,聲音恭敬地說道。
那知府雙眼一亮,心中竟是一下就蕩漾了起來,雖早就被那萬人qi過,但那也可曾經是侯爵嫡女。
羅知府面上卻是不顯,只是略咳了咳,吩咐道:“去,讓她在哪依羅院子裏等着!”
宋靜允如今再也不是那個侯爵之女,但在春宵閣裏那些男人為了博她一笑,也是在她面前沒什麽架子,如今到了這淮揚一個小小的知府如此輕待她,她也是沒有想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卡了一天,嗚嗚嗚嗚,終于是卡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