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人

輕微的咳嗽聲之後,是微弱的悶哼聲。

蘇半夏熟知醫理,從聽到那聲音的一剎就知道,對方怕是傷得不輕,人唯有在疼得無法忍受之時才能發出那樣的悶哼聲。

恐怕他也是忍了許久,等那些人退去才敢發出聲音的吧。

這麽說來,剛剛那些殺手極有可能是沖着他來的。

蘇半夏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但是前世剛剛遭遇了一場追殺,多少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所以便回頭看了一眼。

她發誓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可誰知道那一眼差點吓死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讓她誤以為是一只惡鬼躺在了她身後。

蘇半夏咯噔一下,她自是不信鬼神的,但被這樣醜陋的面具一吓,還是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等定了定心神,再次打量這人,卻發現,他的身材倒是極好,勻稱合度,不知摘了這面具,會是什麽樣的容貌。

那人顯然還有意識,看到蘇半夏時,朝着她微微地擡起了手。

蘇半夏不知道是何意,疑惑着上前去。

看他那落魄又恐怖的模樣,說實話她有些不想救,他的傷勢很嚴重,衣服雖是黑色的,看不出鮮血的模樣,但他身邊的草叢全是血污,若是再不止血,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她自己也是落難之人,可真沒有實力救這麽個累贅啊。

她想獨自撤退,只是眼睛掃過男人緊握的右手時,眼睛突然眯了眯。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他手中握的那是——

七葉煙淩花。

她的目光眯了眯,心中思緒萬千,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七葉煙淩花了,因為這株絕世的藥草,正是她親手培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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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敢保證,除了她,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培育地出來。

這種藥草,是她用初步研究的一個成功,所謂七葉煙淩花,其實并非是一種植物,而是她将不同藥性的七種植物融合在了一起,揚長避短,經過多方努力,這才成功培育出了一株,這些年,她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卻沒料到,這株七葉煙淩花怎麽會到了他的手上。

他到底是誰,跟神醫谷又有什麽關系?

她心中思緒紛亂,眼珠子不斷的轉着,倒地的那人又朝她動了動嘴唇,但是那發白的嘴唇裏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蘇半夏此刻滿是戒備好奇,看着男人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的味道。

我倒要看看你這鬼面之下是一張什麽樣的臉。

蘇半夏走過去,定了定心,便要伸出手去取下男人的面具,今日她不弄清楚這七葉煙淩花的來歷誓不罷休。

她本以為那人依然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卻不曾想,她剛靠近那人,那人便本能似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掀翻在地,蘇半夏疼地悶哼一聲,氣怒交加。

也就一瞬的爆發,那人便倒地不動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每回蘇半夏想要去掀他的面具,或者搶他的七葉煙淩花時,那人就會立馬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看來今日想要從他嘴裏得到些什麽是不可能的了。

蘇半夏最後還是決定先救醒他,說不定人家是因為需要這七葉煙淩花,才去醫谷行了一回偷盜之事呢?

自己在這裏瞎猜總是不合時宜的,她還是決定先把人救醒再說。

所幸的是山中雖然偏僻荒蕪,倒也有很多的草藥,她随意采了些穿心蓮、九裏香之類的藥草給他敷上,然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附近的一處山洞落腳。

那男人發了半夜的高燒,迷迷糊糊地說了很多話,但奈何蘇半夏一個字也沒聽清楚。

蘇半夏本能地覺得他很危險,除了那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之外,這個男人身上還散發着一種攝人的氣勢,令人親近不得。

她看這男人身上的傷勢,沒有個三五天,恐怕是醒不了,可她又實在是等不及,大約到夜半的時候,洞外傳來腳步聲,一隊人有條不紊地在附近搜索,眼看着就要靠近這裏,帶這個傷員多有不便,蘇半夏咬咬牙,只得先行離開。

一日後,盛京城蘇府門前。

蘇半夏穿着半舊的羅裙安靜地站着,雖然她的打扮寒酸,可這絕色的容顏卻令無數人駐足觀看。

“這姑娘長得可真俊啊!”

“這麽俊的姑娘大早上站在蘇大人門前做什麽?不會是蘇大人在外面惹的情債吧!”

“要是在二十年前,蘇大人的容貌在這盛京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不會是那時招惹的桃花,如今私生女回來尋債了吧!”

那些駐足的行人似乎對這些個八卦尤其關心,捕風捉影地便說開了。

蘇半夏絲毫沒有将行人的議論聲放在心上,在她心裏,蘇宏不過是個靠顏值上位的渣男罷了。

是的,蘇宏當年也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也是憑着這份容貌,才使得他先後騙得了柳氏跟陸氏這兩棵搖錢樹,一個給了他金錢,一個給了他權利。

蘇半夏對這種人一向嗤之以鼻,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大約是因為随了蘇宏,她如今的容貌也着實出衆,不久前從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可是足足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這嬌俏玲珑的臉竟然是她的。就是身為女子的自己,也為之驚豔,更何況是這些行人呢?

“這姑娘要是好好打扮,那京城第一美女蘇家大小姐可要換人了!”

“是啊是啊!”衆人紛紛表示認同。真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若不是怕見官,真想擄回家去,就是什麽都不做,看着也舒心啊!

有的還只是欣賞,有的已經兩眼放出光來了。

過了許久,這莊嚴的蘇府大門才緩緩地打開了。

一個穿着暗紅色襖裙,頭戴芙蓉金釵的女子走了出來,看上去像是管事的模樣。

那人一見蘇半夏,眉頭微不可聞地皺了皺,只是極快的一瞬,但也沒能逃過蘇半夏的眼睛,她心頭冷笑。

想必這便是那陸氏手下的人吧,不知此番又會給她設什麽套?

她本不打算上京城來,在路上多番打聽了醫谷的情況,卻聽說,近日裏醫谷谷主将趕赴京都,面見宣武帝,而這負責接待的大臣竟然就是丞相長史蘇宏。

醫谷谷主,爺爺跟父親相繼遇害,這能繼承神醫谷谷主的除了她二叔雲槐,還能有誰?

爺爺剛去,雲槐就如此迫不及待地違背祖訓,要出世謀取官職了,野心不可謂不明顯。

既然她來了這裏,便絕不會讓雲槐稱心如意了。

蘇半夏擡頭,只見來人三十歲上下,眉眼淩厲,下巴極尖,不像是好相與的樣子。那是陸氏身邊的大丫鬟,名叫雲珠,平時管着蘇府的事務,實際上也相當于蘇府的女管家。

不過蘇半夏也不會怕她,睜着眼睛,毫不避諱地打量着她。

大概是被蘇半夏打量地有些惱怒,她不耐道:“夫人讓你進去!”

蘇半夏心中冷笑,目光卻裝得單純,眨了眨小眼睛,怯怯道:“爹爹他不親自來接我嗎?”

“大人是你這種人配叫的嗎?”雲珠極怒,她是從小跟陸氏一起長大的丫鬟,本就不忍看自己小姐下嫁給蘇宏這要背景沒背景,要官職也沒什麽官職的人。

蘇宏要是能對小姐好,那也就罷了,可誰知道蘇宏竟然騙婚,原來他在鄉下早就有了發妻,連女兒都生了。

可是那時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堂堂榮國公府的小姐怎麽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若是退了親,合離,她以後怕是再難以找到婆家,索性只能咬咬牙,忍了下來。

這些年陸氏受的委屈,雲珠是看在眼裏的,此時看到蘇半夏找上門來,自然忍不住要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就算不能要了這小妮子的命,也得給她個難堪。

“這位大媽,我能不能問一下我是哪種人吶?我爹爹又是哪種人呢?”蘇半夏假裝天真地問道,話落,還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大媽!她竟然叫她大媽,雲珠險些背過氣去,還好多年的修養讓她忍住了。

“你個小賤婢!”

“賤婢?”蘇半夏疑惑地反問道:“我是賤婢,那我爹爹是什麽?我繼母又是什麽?”

雲珠被她問得沒法回答,看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她心中也怕這件事鬧大。

夫人要不是因為小姐的婚事,是死活不會捅出這件事讓自己難堪的,今日若是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把事情說開了,夫人以後不知道要受多少的白眼。

她自是急得團團轉。

“夫人請你進去!”她的面色緩和了些,但眉目間盡是不悅。

蘇半夏存心逗弄,偏是不進。

“繼母她真的不來迎我嗎?夏夏第一次回家,他們都不來接我,可見對我有多不重視了!那兩個派來接我的老奴路上還不給夏夏飯吃,爹爹跟繼母是不是根本都不打算要夏夏?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要派人來找我!”

她說得聲淚俱下,這般絕色的容貌,再配上楚楚動人的表情,自然引得行人熱議。

“這真是蘇大人的私生女啊!”

“堂堂蘇府竟然就這麽對待自家小姐嗎?看來蘇夫人也是個善妒之人,竟對夫君的孩子如此苛待,真不知道這可憐的小姐是受了多大罪啊!”

雲珠見此急了,忙過來拽蘇半夏,使了個眼色道:“你都在胡說什麽呀!快跟我進去吧!”

蘇半夏哪裏能讓她得逞,靈活的身子幾步就跳開了,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道:“嗚嗚嗚~爹爹不要我跟娘親,抛妻棄女……”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胡說八道什麽啊!”雲珠是真的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忙捂住蘇半夏的嘴。蘇半夏眨了眨眼睛,神色相當委屈。

“我只是,只是想讓父親跟繼母來接我而已!”她小聲地道。

“你……你……”雲珠氣得連話都說不全了,最後咬咬牙道:“好,我這就去回禀夫人。”

“還有我爹爹!”蘇半夏急忙補充道。

雲珠心中嘀咕着,不是說對方是個軟弱可欺的主嗎?怎麽這麽難纏。好在她在這裏也住不久,要不然,真有得人頭疼。

雲珠走入大堂,将蘇半夏的要求禀報給了陸氏,氣得陸氏将茶杯打翻在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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