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幾個女人一臺戲
宮廷飲宴，無非是些無聊的表演，以及世家貴女的争風吃醋。
蘇半夏跟蕭明禹的插曲落了幕，衆人歸位，雅樂聲起，舞池中陸貴妃訓練了月餘的白纻舞翩然而起，揚眉展袖若雪飛，傾城獨立世所希，果真是一舞傾城。
宣武帝與蕭明璟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去，今日除了蕭明璟的生辰宴，還是蕭明禹率軍出征的日子，作為皇帝，他自然不能缺席。
宣武帝一走，接下來的氣氛便輕松了很多。
陸氏全程恨恨地瞪着蘇半夏，使得蘇半夏坐立不安，蕭明璟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不安，故意坐在了她的前面，替她擋住了陸氏的視線。
陸氏怨毒的目光這才得以削減。
往常宮宴，貴女們少不得要露一手才藝，此番陸貴妃既然有心為軒王尋一門正妻，這些貴女們又怎會放過此次機會呢？
陸氏今日攜蘇漣漪、蘇錦繡二女到此，也多有與皇家結親之意，陸氏心比天高，早不滿同是榮公之女，她陸卉堪當國母，而自己卻只能委屈嫁與蘇宏。若是自己的女兒有一人能嫁給皇家，對于自己來說也是莫大的倚仗。
可是等了那麽久，蘇漣漪卻遲遲不來，她望了幾眼蕭明璟，蕭明璟神情自若，正剝着從嶺南連夜送來的荔枝，盡數喂給蘇半夏。
這傻子都到了，沒道理蘇漣漪沒到啊！
陸氏着急地額頭冒汗，其餘各家的貴女們已經一一上去表演了。
蘇半夏一眼望去，世家小姐們今日的打扮都極為隆重，年歲約莫在十三到十六之間，有些都還沒長開，有的一臉嬌羞地往蕭明璟這邊看，有的則恭敬地坐着，目不斜視，還有的，目光殷切地看着陸貴妃與劉貴妃，烏黑的眼珠子轉悠着，也不知在打着什麽主意。
蘇半夏注意到，自己的對面坐的是一位神情倨傲的女子，與其餘貴女不同，她的打扮略顯簡單舒心，只眼神銳利，容色端莊，天然有一股子英氣凝于眉梢之間。
蕭明璟意識到她目光停留之處，小聲道：“那位是崔将軍的長女，名喚崔熙。”
“你如何知道？”蕭明璟極少見人，蘇半夏倒是有些意外，他竟能一眼道出對方的身世，想必是有些淵源。
蕭明璟回道：“這是我父皇給三哥哥定下的娘子。先前我跟三哥哥好奇這位崔家姑娘，便夜半偷偷潛入崔家，守了好幾個時辰才見到了崔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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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半夏扶了扶額。想不到蕭明璟這傻大個的樣子，也會半夜爬牆？說起半夜爬牆，蘇半夏就服奚鏡，進出蘇府，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娘子，你怎麽了？”蕭明璟笑得春風得意，那眼神天真美好，蘇半夏看着卻似有一絲炙熱，徒然惹得她心跳劇增。
“真後悔沒有早些去偷看娘子，要不然也可以早些把你娶進門！”
蘇半夏再度扶額，這家夥說的早些，不會又是夜半爬牆吧。難不成他們這些饑渴的少年都有夜半爬牆偷窺閨中少女的習慣？
武亭侯之女魏雪演奏完畢之後，也不知是誰挑了話頭，說京中盛傳這崔家姑娘乃是當世第一才女，也唯有西齊慕雲公主方能與之一較高下，衆人對崔家姑娘的才藝也是仰慕已久，無一心癢好奇的。
陸貴妃卻是為難，這位崔姑娘雖然是好，但陛下早早地就給她和三皇子蕭明越做了正妃，若是此番崔熙風頭太盛，壓過了她看好的貴女，她面上難免不好看。
而崔熙正然危坐，不卑不亢，起身應答道：“臣女多謝諸位的誇贊，但臣女今日身體不适，恐怕要掃了諸位的興致了。還請貴妃娘娘見諒！”
陸家對崔家的态度一向是暧昧不明，如今崔熙要與三皇子結為夫妻，崔家跟劉家的聯盟恐怕也不會那麽牢固了，陸貴妃自然是樂見其成的，也就縱容了崔熙的無理。
接着，陸馨兒華麗地上場，彈弄了一曲《高山流水》，《高山流水》本是好曲，只不過陸馨兒所奏未免兒女情長了一些，伯牙痛失子期，固然痛心疾首，卻并不似少女失戀般哀婉纏綿，聽來怪異。
想來那陸馨兒也不過仗着家中的地位，橫行無忌，據說陸馨兒的祖母蕭氏，也就是宣武帝的姑姑——榮興長公主對陸馨兒向來十分榮寵，就是陸貴妃，對陸馨兒也格外親善些。
陸貴妃本有意将家中內侄女陸馨兒配給自己的兒子蕭明禹，兩邊家長自是沒什麽意見，可誰知道陸馨兒死活不同意，拉着蕭老太太痛哭了三日，終于讓這門親上加親的婚事無疾而終。
至于其中緣由，約莫是這位陸家千金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得遇京中第一公子溫琰，溫潤公子，舉世無雙，于是這第一眼便看上了，如癡如醉，自是誰也不願嫁了。
陸貴妃對這位侄女的感情複雜，見她賣力表演了一番，也誇贊了幾句，命婦們也全是恭維之語，陸馨兒喜上眉梢，便在陸貴妃身側的位置上坐下。
一番表演畢，也不知是誰道：“今日京中雙姝，怎只見才女，不見美人呢？”這美人自然說的是蘇漣漪。
也有人不明所以，将視線落在蘇半夏身上的。
先前陸氏稱蘇半夏是孽女，自然有人誤會蘇半夏便是陸氏的長女蘇漣漪。但與陸氏熟識的幾位夫人自是知道蘇半夏非蘇漣漪。
陸氏平日裏愛慕虛榮，善于裝腔作勢，與她相識的嘴上不說，心裏多半不愉，逢着這樣的場合自是要下下她面子，這其中最為賣力的就是武亭侯的夫人董氏。武亭侯本是太後外戚之族，奈何這魏太後乃是續弦，并非宣武帝生母，這魏氏一族封侯之後，族中人才凋敝，又沒有出過什麽治世之才，門庭衰弱。
陸氏與貴婦們聚會，便多次下了董氏的面子。董氏自恃嫁的是皇親國戚，而陸氏嫁的不過是一個毫無根基的四品官員，如何能受得了陸氏的氣，這一來二去，兩人算是結了梁子。
蘇半夏本樂得看熱鬧，也不知是誰說：“美人可不就在壽星的身旁嗎？”蘇半夏一錯愕，眼神對上發言之人，那人将近四十的模樣，打扮地極為貴氣，金釵銀飾，藍田美玉，襯得這無甚特色的長相也平添了一分雍容。
見她就坐在陸貴妃的下首，又與陸馨兒時有交談，多半是陸家人，也不知她為何将輿論推到她這邊過來，此番她并不想出風頭，便低頭裝傻。
蕭明璟倒是應得起勁：“我家娘子确實當得起京城第一美人，阿璟再沒見過比娘子更漂亮的姑娘了！”
蘇半夏的臉已經黑如鍋底，她堅決表示不認識這個二愣子，藏在桌案下面的手揪着蕭明璟的大腿肉狠狠地擰了一下。
蕭明璟竟只微微皺眉，面上絲毫不顯，一雙大手覆上了蘇半夏纖弱的小手，反複揉搓着，卻在蘇半夏的耳邊呵氣道：“娘子，你這是害羞了嗎？”
“別娘子娘子地瞎叫，我跟你不熟！”蘇半夏低着頭輕聲道。
蕭明璟的手徒然握緊，牢牢拽住，任憑蘇半夏怎麽掙紮都挪動不了半分。
“看這小倆口多恩愛啊！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真是越看越登對。”
蕭明璟的笑意漫上眼角，目光灼灼如暗夜星子，在那烏黑的瞳眸深處，似乎有什麽迫切的東西呼之欲出，蘇半夏猛地一驚，仿佛有一道電流透過手指傳過來，震得心口顫了顫。
那種坐卧不安的感覺令她渾身發熱，被蕭明璟握着的那只手更是漸漸虛弱無力。
這一定是錯覺，我怎麽會對一個心智不全的人有感覺呢？蘇半夏甩甩頭，抛去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周遭已經議論開了。
她就是蘇府的大小姐，京城第一美女蘇漣漪嗎？聽聞前些日子陛下将蘇家長女賜給了康王殿下。
這就是京城第一美女嗎？不知她今日會表現什麽樣的才藝呢？
不過是個臉蛋不錯的花瓶罷了，我看還是崔熙更勝一籌吧！
有的人期待蘇半夏帶來的才藝表演，自然也有些人覺得不服氣，畢竟沒人願意承認別人比自己美。
尤其是陸馨兒，她早就看蘇半夏不順眼了，這樣的場合，自然不能讓她得意，“不過是個鄉野來的丫頭，能有什麽才藝。除了粗魯野蠻，也就沒什麽特色了！”
一衆小姐們皆是掩面而笑，目光看了看陸馨兒，又看了看蘇半夏。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這些個高門貴女，平日悶在府中悶壞了，就喜歡四處聽八卦，看陸馨兒與蘇半夏争鋒相對，已經腦補了一段凄婉纏綿的三角戀，然後把目光投向了蕭明璟。
蘇半夏意識到蕭明璟的動作，下意識地猜測蕭明璟大概是要替她找場子，于是趕忙拽住他。她如今雖舉步維艱，但有些麻煩還是自己來解決的比較好。不就是一場才藝表演嗎？就當是送給蕭明璟的一次生辰賀禮吧，正好因為時間匆忙，她還沒有給蕭明璟準備禮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