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火樹銀花不夜天
誰知剛說自己不餓，肚子就不争氣地響了一聲，芸彤自然不能讓她就這麽睡了，非要進來送膳食，蘇半夏左右拗不過。
而這罪魁禍首奚鏡，竟然惬意地靠着蘇半夏的床頭，慢條斯理地看着書，見到蘇半夏如此窘态，嘴角微微地彎了彎，眼神卻沒有離開過書頁。
蘇半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點消失，奚鏡自是巋然不動，慵懶地靠着，裝作看書入迷，沒有看見的樣子。
蘇半夏不敢出聲，心中腹譏：看什麽書，這黑不溜秋的，能看見過鬼，分明是故意的。
門外又在叫喚：“姑娘，多少吃一點，夜裏長，可別餓着了。奴婢今日拿了您最愛吃的秘制烤鴨、粉蒸排骨……”
蘇半夏聽着這些菜名，便越發地餓了，準備趕了奚鏡出去，先滿足自己的胃，三步并着兩步，走到床前，作勢去推。
一個大男人，哪裏是她能推得動的，反正任她用盡手段，君自巋然不動。
芸彤等得急了，便道：“姑娘，您怎麽了？我進來了！”
蘇半夏那個慌，只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個小縫，蘇半夏掀起被子就把奚鏡給蓋住，自己躺在床的外沿，幹笑着去看芸彤。
“呵呵，我不餓，彤兒你吃過了嗎？”
“還說不餓，姑娘，你看看你，都餓瘦了！”芸彤指着對面的銅鏡說，一邊說，一邊把食盒放在圓桌上，接着便拿起火石，去點綽燈。
蘇半夏忙喝住她道：“別點！”
芸彤猛然回頭，疑惑問道：“為何？”
“呵呵，我喜歡黑一點，黑得有意境！”
“可是黑燈瞎火的，姑娘您怎麽用飯啊？”她家小姐真是越來越怪了。
“呵呵，你信不信，你家姑娘能夜視？不用燭火，也能洞悉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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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姑娘你自是萬能的，也別讓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太擔心！”
芸彤哪裏知道蘇半夏這會兒心中焦急，她要是再不走，被窩裏這家夥怕是要行禽獸之舉了！自古男人都一樣，蘇半夏就是沒有談過戀愛，也知道男女之事，他們兩相觸碰，這越來越高的溫度是怎麽回事？
“好吧，我的好彤兒，你快些走吧！飯食放在那裏，我自己會吃的！”她絕對要忍住，若是此刻暴露，那真是百口莫辯啊！
死奚鏡，別再對着我大腿吹氣了。
欲哭無淚。
“好吧，姑娘你記得吃，這燈——”
“不準點，出去！”
芸彤古怪地看了蘇半夏一眼，只得退了出去！
“關門！”
終于趕走了這個多事的小丫鬟，蘇半夏嘩啦一聲掀開被子，重重地呼了口氣大喊道：“你給我起來！”才喊出一個字，意識到芸彤還沒有走遠，立即改成輕聲，還好那纏人的丫頭沒有再回來。
奚鏡非但不動，反而單手撐着床板，色眯眯地看着蘇半夏道：“夏夏信不信，其實我也能夜視！”說着便朝蘇半夏的下半身看了看。
蘇半夏大囧，一把銀針刺了過去。
正是七月流火的季節，七夕之夜，燈火滿街，在大宣國，七夕的活動很多，其中大多集中在晚上。
蘇半夏與奚鏡出門時，街上已經滿是行人，驅車出門的各家小姐夫人們紛紛将馬車停在街角處，攜手相逛。在古代，七夕是女性的節日，這些平日裏被困深閨的女子難得有這樣出門的機會，紛紛走上街來，看燈的看燈，猜謎的猜謎，投壺的投壺，買首飾的買首飾……
入目所見，皆是彩袖飄飄，美人如織，布着整一個街道。
天上彎月正明，忽飄過一縷烏雲，遮去了這天地的雙眼，才子佳人逢了那寂靜的巷子，也相擁如火，似那牛郎會織女，一解相思情濃。
一彎拱月駝峰橋，從那繞城的金旭河裏橫跨而過，提着燈的少男少女來來往往，還有提着衣裙涉水放燈的姑娘，在那鋪子前駐足凝視的才子，為着一個字謎絞盡腦汁。
奚鏡牽着蘇半夏從黑色沉香木的馬車上下來，月影半露，群星漫天，河漢迢迢，在今日格外清明，似一顆顆銀色珠子，布滿了星際。
夜月下，人群熙攘，火樹銀花，寶帶飄搖，燈籠高挂，叫賣聲、嬉笑聲……不絕于耳。
不覺為這風景迷醉，奚鏡猛地一拽，蘇半夏來不及看路，霍然跌進奚鏡的懷中，淡淡的薄荷清香，混雜着蒼術、白芷、佩蘭、川芎的氣息，隐隐約約，纏綿環繞，揮之不去。
他必定是常年吃着藥，這才渾身的藥香味。
“小心點，跟着我走！”頭頂的聲音溫柔地說。
蘇半夏突然擡頭，看見他的那雙眸瞳，比那星子更亮，比那月亮更明，仿佛一顆內斂的、絕世的美玉，溫潤生光，華彩昭然。
因這眼睛，平凡的五官已經不再重要，她相信，任何的女子都逃不過這雙眼睛，尤其是當他透露出溫柔的時候，令人直欲化作一灘春水。
但是——
蘇半夏突然猛地對奚鏡踩了一腳，奚鏡吃痛，緊緊捏着蘇半夏的手，只聽到她笑着道：“讓你害我摔跤！”
奚鏡咬牙笑着：“你高興就好！”
蘇半夏呵呵地笑着，眸如秋水，眉似遠山，嬌兮悄兮，更因為今日着了藍色華服，如那神仙妃子，世外佳人。奚鏡忽而将她一擁入懷。
蘇半夏猛地推開他，問：“你做什麽？”
奚鏡目光躲閃着道：“路上人多，怕你撞着。”
“哦！”信他個鬼。
二人游街，兩旁時有行人駐足議論，多是談論蘇半夏的容貌，路過賣面具的鋪子時，奚鏡死活拉着她要買個面具。
蘇半夏望了一圈，多半是紅臉、白臉、昆侖奴之類的醜陋造型，累覺不愛，倒是有興趣找了個豬頭的面具，要給奚鏡戴上。
奚鏡倒是不拒絕，笑着讓蘇半夏給他戴上。蘇半夏墊着腳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認真戴好，還險些讓他吃了豆腐。
付了錢，蘇半夏往前走，卻被奚鏡拉了回去。
“不是給你買了面具？”
奚鏡笑道：“那你呢？”
“我不喜歡！”
奚鏡興致很高，怎麽能放她離開？蘇半夏拗不過，只得站着。
奚鏡拿着面具悉數試了一遍，一邊試，一邊搖頭。那店主見了道：“這位娘子花容月貌，氣質天成，小鋪怕是沒有一張面具配得上的！”
奚鏡聽了大為贊同，最後取了一方白紗給蘇半夏戴上，又給了店主豐厚的打賞，這才繼續往前逛着。
街上甚是熱鬧，男男女女手牽着手，有戴着面具的，也有沒戴的，有駐足觀看的，也有提燈向前的……沿着那金旭河，火樹銀花竟相綻放，銀星萬點，花開絢爛。
有舞獅子的，搭了個戲臺子，鑼鼓喧天；有說書的，尋個僻靜處，一枚驚案，就敢指點江山；還有那賣各色小吃糕點的鋪子，沿街數十裏，飄向數萬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