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前方有幾個外鄉人,看服飾似來自隴川之地,說着奇怪的話,比比劃劃,已有幾個年輕女子聚集觀看。

蘇半夏拉着奚鏡湊了過去。

認真地看着那些人比劃了半天,然後拿出承在青色瓷盤上的各色花朵,分發給圍觀的女子們,又分了杵子、葉子等物。

蘇半夏不解,轉頭看奚鏡。

奚鏡解釋道:“這是隴川的一種風俗,用杵子将各種新鮮的花朵搗爛成汁,然後敷在指甲上,用葉子包好,再過一兩個時辰解開,指甲上便會染了顏色。”

這不就是美甲?

“夏夏要染嗎?我幫你!”

蘇半夏本來嫌費功夫,既然某人自告奮勇,那便染一個吧。他們要了一盤鳳仙花,找個位置坐下。

某人說是幫她染,但實則是個愣頭青,不過是搗鳳仙花汁,笨手笨腳的,一會兒搗地太爛,汁液全粘在了手上,一會兒又沒用力,花瓣兒都沒碎。

蘇半夏無奈道:“還是我來吧!”要怎麽耽誤下去,都不用逛了。好在蘇半夏是搗慣了藥草的,動作娴熟,手法精純。

奚鏡看着她搗花枝時的認真态度,不由得發笑,摩挲了一下手指,突然伸出手在蘇半夏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五個點。

蘇半夏有個習慣,在配藥,或者搗藥的時候,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之後再說,爺爺說過,配藥之事,決不可中途斷絕,散了藥性,或混了藥名,那都是要出人命的大事。所以,她并沒有理睬奚鏡所為。

直到把花瓣全部搗爛,汁液均勻飽滿地散布在青盤上,才問:“你在我額角做了什麽?”

奚鏡支着頭,撇着嘴說:“我以為你專注地不會再理我了呢?唉~可惜了我畫的這朵梅花,只能孤芳自賞了。”

“你說什麽?”蘇半夏這才想起來,奚鏡先前搗花汁,沾了好多在手上,眼下定是把她的臉給畫花了!

“奚鏡!”她怒喝一聲,“快給我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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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鏡搖搖頭道:“洗不掉了,連指甲都能塗,沾到臉上怎麽能洗得掉?”

“我一口鹽汽水噴死你!”

奚鏡再次搖了搖頭,毫不介意地說道:“不行啊。你看——”他朝她晃了晃手背,只見上面俨然印着鳳仙花汁染的一朵五瓣梅,只是還沒有描蕊。他說:“你額頭上有一個跟這個一模一樣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蓋過章的,是我的人了,謀殺親夫是要沉塘的!”

“你去死!”

蘇半夏一個花盤飛過去,奚鏡伸手接住,不慌不忙,正落在掌心。他說:“娘子,慢些扔,為夫身手不快!”

蘇半夏更是氣上心頭,拿着剩下疊好的花盤,起初還是一個接着一個,後來便是兩三個一齊着扔了,可把那些個隴川人急壞了,好在奚鏡身手敏捷,待盤子盡數扔完時,只見他左手托了二十多,右手托了二十多,左腳尖上還托了二十多,嘴裏還咬了三四個,一共七八十個盤子,竟然分毫不損,端端正正地放着。

這一歇下來,四下立馬掌聲雷動,原來在這當口,四周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奚鏡的表演結束,紛紛鼓掌叫好。眼下奚鏡正帶着一面豬頭面具,身上穿着寬袖的黑色華服,雙臂舉着,左腳離地,只單足立地,更是憨态可掬。

原本還急得團團轉的幾人,看着生意突然紅火,拉着蘇半夏叽裏呱啦說了一堆,反正她沒有聽懂。

奚鏡輕聲道:“他們說謝謝你,不收你染指甲的錢了!”

蘇半夏嗔了他一眼道:“要你多話!”經過剛才那一鬧,蘇半夏心中的火氣撒了大半,便讓他繼續塗指甲,紅色花汁,清涼舒爽。奚鏡小心翼翼地用葉子給她包好,乍一看,像長了個綠色的大包。

“真醜!”

“醜的我也喜歡!”

“你再說!”蘇半夏怒道。他望着奚鏡,也不知是不是帶着面具的緣故,只覺他現在越發地不正經,已經不能好好交流了。

奚鏡見她沉默,便也不再說話,直到把那十根手指頭盡數包好,才舉起自己的傑作,小心翼翼地問蘇半夏:“夏夏,如果我先前做了一些讓你不開心的事,你可以原諒我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蘇半夏只蹙了蹙眉,道:“以後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話就行!”

“哦。我剛在又在你的手背上畫了朵梅花,男左女右,你看!”他把自己的左手跟蘇半夏的右手放在一起,手背中心俨然兩朵五瓣梅花。

“奚鏡,你找死啊!”蘇半夏拿起杵子就打,奚鏡一閃身靈活地躲過,抓住杵子,便把蘇半夏拉進懷中,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夜色迷離,他燦爛的眸子也迷離起來。

蘇半夏的心一縮,緊張地打了個寒顫,再不敢動。

“那麽多人看着呢!”她忽而伸出手,止住奚鏡想要俯下來的身子,沉靜地道。

花鋪的生意好了許多,四周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跟顧客,還有幾個古怪地望着蘇半夏跟奚鏡,嘴角不明地笑着。

奚鏡也向四周望了望,本想說:沒關系,我不介意。只是蘇半夏趁着他分神,一把便推開了他,站了起來,然後一改先前溫和,狠狠地在奚鏡腳上踩了一下,恨恨道:“還有一條,以後不準對我動手動腳!”

蘇半夏跟奚鏡二人染了花汁,便相攜到了金旭河畔,忽而看到一群三三兩兩的少婦,拿着河燈,往河岸邊上走,寬闊的河面上已經漂浮了數盞精致的蓮花燈,像是一片片小船,散布在天河裏,河水上的飛雲橋,橋欄上錯落挂着燈火,一串紅燈籠,從橋洞正中垂下,至橋洞高半丈餘處消失。

一艘精致華美的畫船正從橋洞對面緩緩地飄過來,船上亦裝飾着各色的燈花,燈形各異,紅黃青紫之色錯落排列,船甲上還有歌女放歌鳴弦,歌曰:“絡角星河菡萏天,一家歡笑設紅筵。應傾謝女珠玑箧,盡寫檀郎錦繡篇。香帳簇成排窈窕,金針穿罷拜婵娟。銅壺漏報天将曉,惆悵佳期又一年……”

如此盛況,不一細數。

蘇半夏拉着奚鏡走上了飛雲橋,正看着婦人們放燈,倚欄而望,不禁問道:“為什麽放燈的都是年輕婦人?”

奚鏡笑道:“這叫化生,是為年輕婦人求子之用,你看那蓮燈,又叫‘水上浮’,燈裏放着用紅蠟雕刻成的小兒像,意在祈求上蒼,庇佑她多子多福!”

原來是這樣,蘇半夏再一看,蓮燈中心的小蓮蓬上,果然都放着一個小人偶像,只是距離遠,看不大清楚。

又看了一會兒,他們正準備繼續往前,蘇半夏走了會神,卻猛地撞上一人,忙道:“對不起,對不起!”

奚鏡聞聲也走到她身邊,蘇半夏擡眼一看,被撞之人青衫玉帶,手持折扇,頭上竟也戴着一個豬頭面具。

蘇半夏本看不出,只是剛剛那一撞,熟悉的味道湧入鼻端,就是不認識也難,蘇半夏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對溫琰的氣息格外地熟悉。

蘇半夏道了歉,溫琰卻不言語。奚鏡道:“內人無意冒犯,還請這位公子讓個道。”

溫琰橫在他二人之前,就是不相讓,奚鏡捏了捏拳,看四周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便複又放下。

良久,溫琰道:“這位姑娘怕還不是你的內人吧!”

奚鏡神情愣了愣,目光一凜,卻呵呵冷笑,問道:“何以見得?”

“這位姑娘鳳彩華章,氣質超然,又以輕紗覆面,流錦作衣,單簪雅而不俗,姿容驚而不豔,必還是閨閣女子!”

蘇半夏心頭冷笑,看溫琰這樣,分明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故意來找茬的,剛剛那一撞說不定就是他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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